作者:顾语枝
钱丰回去之后,便让人调查了迟鸢的身世和她流落青楼的原因。
调查结果一出来,他心疼难抑,那一颗本来就怦然心动的少男心便彻底沦陷了。
钱三爷是个实干派,立刻带上一箱银子前去醉春楼赎人。
不管迟鸢姑娘想不想跟他过,好歹先把人赎出来才是。
迟鸢却不愿走。
她不是不愿离开这个魔窟,但是当初被拐子拐,又在青楼待了一年多,她早已失去对人的信任,不可能因为和钱丰聊了一次天,便信了他随了他。
如今在醉春楼,她好歹还只是卖艺不卖身。若是钱丰是个坏心的,可不知还有什么厄运等着她。
钱丰一颗真心都陷进去了,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毫无隐瞒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不过迟鸢依旧是将信将疑的样子,她被骗怕了。
看到她小心翼翼的眼神,钱丰的心被狠狠揪了一把。
算了算了,别逼她,来日方长。
于是,钱丰成了醉春楼的常客,且每次来,只点迟鸢姑娘唱曲,出手非常阔绰。
老鸨自然喜不自胜,唯一令她悄声嘀咕的只有一点,那就是钱丰不许迟鸢再接待别的客人,甚是霸道!
不过,老鸨已经知晓钱丰身份,是不敢跟钱将军硬杠的,而且他大方又豪气,来得也勤快,算下来甚至比以前赚得更多一些。
老鸨终归是赚了,于是对钱丰言听计从,他的要求也照单全收。
是以,迟鸢虽未赎身,实际上却已脱离了醉春楼,成了钱丰养在醉春楼的姑娘。
迟鸢却犹不肯离开。
现在的她自然不再怀疑钱丰的身份,也知道只要她一松口,钱丰就能将她从醉春楼风风光光地接出去,给她想也不敢想的生活。
而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不愿出去。
她不是傻子,钱丰这般待她,不是对她有意也没别的解释了。
然而,她是妓子,钱丰是将军,而且听说钱家在铎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的人家是不会接受她的。
当然,她这样卑贱的身份,也没想过成为钱丰的夫人。不过,便只是当他身边的一个小小婢女,又焉能长久呢?
钱丰不过看她此时颜色好,对她有几分恋慕罢了,迟早会厌弃她。
到时候,自己已经付出了感情,却看着他娶妻生子,美妾环绕,她一定会受不了的。
得到幸福再失去幸福,比什么也没得到过更加凄惨。
不过趁着一切还未萌芽,及早掐断。
于是,无论钱丰多少次踏足醉春楼,她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他点她唱曲,她就唱。他点她弹琴,她就弹。
不过正眼却不瞧他一眼。
钱丰却锲而不舍,这次碰了一鼻子灰,下次还去。
来来回回,便是好几年的纠缠。
几年下来,彼此的性格都摸透熟知了,迟鸢却仍是冷冷的,叫钱丰雾中看花水中望月似的,总看不得真切。
他和迟鸢之间,总是他在走向她,总是他在死缠烂打地维持着这段关系。
只要他一松手,就断了。
但她已在他心底里生了根,他便执拗地不肯放弃了。
*
后来的某一日,钱丰又来醉春楼,却不是为着听曲,而是问迟鸢求药。
“春.药?”迟鸢听得他想要的东西,往日冷冷的美目越发冷了下来,“问我做甚么,找于妈妈要去。”
“你不问我为何要找春.药吗?”钱丰看着她。
迟鸢冷笑:“你的事与我何干。”
这句话顿时刺伤了钱丰的心,这几年下来,她早已经明白了他的心,一点回应也不给,他不逼也不怨,依旧等着哄着疼着,却没想到,仍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以后也与你无关了。”钱丰走向门口,扭头时已经挂上了狐狸般的笑意,“春.药嘛,自然是给男人和女人合.欢用的,反正那个女人不会是我们最冷心冷情的迟鸢姑娘。迟鸢姑娘高高在上,谁也配不上。我走了!”
他这一走,原是没想过再回来的,却没想到几天后,他就急匆匆地冲进了醉春楼。
只因老鸨拦住了他的路,告诉他,那天他离开之后,迟鸢姑娘就抱着琴在院中一直弹琴,后来天下起雨,但是她任凭众人怎么劝说也不肯进屋,在雨中一直弹一直弹……最后昏迷了过去,而后便发起了高烧,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呢!
见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病美人,钱丰头一次生出了后悔的心思。
“我故意气你的呢!那春.药是拿去给我好兄弟和他媳妇用的,他们吵架了,我想让他们床头打架床尾和。”
床上的人微微一动,似乎听到了,却久未做声。
久到钱丰以为她其实还睡着,才听到她淡淡的声音:“卑劣。”
“诶,怎么卑劣了?他们是夫妻俩,用点春.药助兴怎么了?”听到她说话,钱丰顿时感到自己活过来了,语气恢复了以往的调调,想逗她继续跟自己说话。
可是她又不说话了。
他走到她床边蹲下.身,笑道:“可是也挺有效果的,第二天他们就和好了,如胶似漆的。”
他忽而又委屈:“只是我那兄弟也跟你一样想,觉得我卑劣呢。我替他哄回了媳妇,他反倒给了我一拳。我现在吃东西都疼。”
静默了一瞬,迟鸢忽地扭过头来。
见钱丰嘴角确已破皮红肿,她忽地又把脸扭了回去,背对着钱丰,让眼角的眼泪慢慢地沁进枕头里。
“你我已无关系,你还来做什么?”
“我再不来,某位姑娘就要因为我伤心而死了——”钱丰拉长了调子,慢悠悠道。
“谁因你伤心了!”迟鸢扭头坐起看着他,快而急促地反驳,胸脯因为太过激动而起伏不定,露出隐约的风光来。
钱丰呼吸一促,笑得餍足:“我可没指名道姓。”
如果说,以前只是雾中看花,还不能确定迟鸢对自己的感情的话,经过这件事,他有理由相信,至少他在迟鸢心里还是有点分量的。
在黑暗中前进了许久,忽然瞧见一丝曙光,那是怎么也无法放弃的。
本来都想放弃的他,顿时充满了干劲。
当然,他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对于迟鸢这样的姑娘,逼得紧了只会起反作用,这几年他已经磨炼出了足够的耐心。
因此,看着迟鸢又气呼呼地背对着他躺下时,他没有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只问她:“吃过药了没有?”
迟鸢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说:“那天……为何找我要春.药?我在你眼中,就是手里常备春.药的风月女子吗?”
“不是的!”钱丰面色一变,顿时明白了那天的症结所在。
他是没想到这一层,原来迟鸢那天对他态度恶劣冷言冷语,竟是因为这个缘故,先已伤透了心……
“唉,都是我的错!”钱丰瞅着她的后脑勺,忍着将她掰过来搂进怀里的冲动,“我一开始便怀着刺激的你目的,所以才故意找你要春.药来着……我是全然没想过那一层,更没那般想过你!你……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这几年你在我的庇护下,我比谁都清楚,又怎么会那么想……”
“好了。”迟鸢出声打断他,语气中怒意消退了很多,“你回去吧,我困了。药已经吃过了。”
钱丰知道自己再留下去,她就要着恼了,不过心结已开,总归没来错。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他忽地凑进她耳际,轻而坚决地说。
*
那次之后,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不过,迟鸢没有进一步的表示,钱丰也就耐着性子不去戳破。
他还在耐心地等她接受。
真正的转折点却在他前去巡逻却被劫匪刺了一剑因而负伤那次。
其实那伤并无大碍,不过他寻到了由头,更频繁地往醉春楼赖着,向迟鸢哭惨叫疼。
他原只是想叫迟鸢也心疼他一下,缓缓拉进两人的关系,却没想到迟鸢这一心软来得太过汹涌,最后竟是松了口,抛开了一切顾虑,彻底接受了他。
事后,钱丰无数次感慨,早知道受伤就能让他爱了几年的小娇娇软化态度敞开心怀,他应该早些受伤的!
没被敌人刺伤也得故意叫风驭他们一人给他来一刀……
也就是在这次之后,他才知道迟鸢不肯接受自己的最大两点顾虑:第一点便是担心钱家人不肯接受他;第二点便是担心他迟早厌弃她,移情别恋。
钱丰顿觉自己冤枉,他的迟鸢儿怎么竟把一切往最悲观想,还将这些当成假定事实,因而不肯接受眼下的幸福呢?
于是,他郑重保证,他一定会让她获得家里人的认可,他也一定光明正大地迎娶她为正妻——其实,这是他在见到迟鸢的第一面便已生出的想法。
他从来没想过让他心尖上的人伏低做小,没有名分。
第二点,既然他这几年的真心还不足以让迟鸢安心,他只能用一辈子去证明了。
他钱丰是个认准了一个人便只要一个人的痴情种。
她终有一天会相信的。
当然,那些没日没夜没羞没躁的证明,都是后话了。
第86章 番外之再孕
北漠新君左夺熙登基后,改国号为天福,今已是天福三年。
当今天下三足鼎立,除去北漠外,还有大昱和西庆两个国家。
十年前,大昱与西庆爆发大战,最后立下月兰之盟,约定十年不战。
十年过去了,大昱由皇帝沈云琛治理,蒸蒸日上国势强盛。而西庆皇帝项黎却缺乏治世之才,自从几年前登基后,还没有做出任何功绩,西庆日显颓势。
据说,沈云琛和项黎之前还有私仇,若非月兰之盟在,早就二度攻打西庆了。这次月兰之盟一结束,强盛的大昱便对弱颓的西庆蠢蠢欲动。
而左夺熙,也对西庆这块大肥肉虎视眈眈。
怀着相同的目的,北漠与大昱结成了同盟。
期间长达半年的赘事不必细述,总之一切准备充足后,左夺熙与沈云琛便御驾亲征,联手攻打势弱的西庆。
武铮作为震北大将军,也参与了这次的征伐。
这是一场速战速决之战。
两个月后,北漠与大昱的联军大胜,瓜分西庆。西庆皇帝项黎自缢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