嫤语书年 第1章

作者:海青拿天鹅 标签: 古代言情

嫤语书年 作者:海青拿天鹅

【文案】

日更,正装小白文,架空背景,材料取舍全凭鹅的恶趣味,大家跳坑随意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嫤 ┃ 配角:魏郯、裴潜及其他等等等等 ┃ 其它: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二婚

  我坐在榻上,听着外面的喧嚣。

  伶人的吹打,士卒的笑闹,粗放而混杂。隔着行帐传来,更显得周围死寂一片。帐内的一切都很简单,一榻,一案,一席,后面一只漆屏,旁边还立着整套锃亮的甲胄。

  看得出这里住着一个准备随时拔营的主人,只不过将就婚礼的需要,榻上结了五彩新帐,地上铺了丝毯,案上摆了合卺之物。这极尽简单的一切,彰显了他对这个婚礼的全部诚意。

  “主公麾下部将众多,闻得喜讯都来庆贺背着光,那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嗯……唇形挺漂亮,不宽不厚,有点薄;脸型也不错,前庭饱满,鼻如悬胆,很有几分长安纨绔引以为豪的那种精致——不过很可惜,他的肤色有些黑,而且眉毛太直太浓,眼睛太黑太深,尤其看着人的时候,眼底像藏着犀利的锐光……

  看不多时,我赶紧垂眸。乳母曾经教导,女子面对男人的时候,要永远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

  周遭安静极了,我听到外面的军士仍在笑闹,并且能感觉到上方一道目光将自己脸上的每一寸扫过。

  不知道是他喝了酒还是我脸上大红大白的脂粉涂得像个妖怪,他看了我很久,久到我低着头都觉得心底开始忐忑。

  我记得上一次结婚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状况。那位夫婿不胜酒力,被人抬进来的时候已经像一滩泥,合卺酒都是第二天才补上的。

  “将军,该合卺了呢。”幸好这时张氏开口,我听到面前的男人应了一声。

  那嗓音低低,似漫不经心。

  一名侍婢过来把我搀起,我眼观鼻鼻观心,缓缓迈步,身上的璎珞环佩撞击出清脆的叮叮声。

  傧者引导她们隔案对坐,摄衽洗漱之后,赞者唱起祝词,二人分食盘中的肉,又饮下各自半边匏瓜中的酒。苦味伴着酒气弥漫在口腔,我的眉头皱也不皱,用力咽了下去。

  “同牢合卺,甘苦不避。”赞者微笑地说。

  整个过程,我一直保持着一个长安高门女子应有的风范,坐姿无可挑剔,没有抬眼。

  正如二兄从前说的,装模作样是我的天性。

  

  当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我坐在榻上,真真正正地与魏郯独处一室。

  外面吵闹的军士和伶人似乎都被逐走了,变得悄无声息。我身上琳琅的首饰和衣物都除去,脸上的盛妆也洗褪,身上只穿着轻薄的寝衣。我看到魏郯的脚朝我迈来,阴影覆下,未几,我的下巴被一只手轻轻抬起。

  烛光点点,在他的脸后烂漫汇聚。魏郯看着我,那双眼睛幽深如夜,像一头兽安静地打量着它刚捕获的猎物。

  “傅嫤。”他开口了,声音低而缓慢,“司徒傅寔之女,听说你父兄押往刑场之时,你披麻戴孝,一路丧歌相送,世人皆以为孝烈。”

  他背书一样,罢了,唇角的阴影弯了弯:“我记错否?”

  我的目光定在他的唇边。

  “不错。”我平静地微笑。

  其实,我的心里有些扫兴,甚至感到被惹恼了。这些年来,我少有喜事,本着得过且过之心,二婚都已经不计较了,他还提这些做什么?

  下巴上的手松开,魏郯在我的身旁坐下来。我听到他长长地呼吸一口气,躺倒在了榻上。

  我忍不住回头,视线相触,忽然,他手臂一伸,我须臾已经被他按在了身下。

  “将军……”那身体坚硬而沉重,我被压得难受,想把他推开。

  “该唤夫君……”他手臂很有力,灼热的呼吸带着酒气。

  那幽暗的眼底近在咫尺,我几乎能看清自己映在其中的脸,心忽然没有预兆地跳了起来。

  他的脸和身体沉沉压下,我不由地紧紧闭上眼睛。

  脑海如同绷紧的弦,我听说过这会很痛,严重的第二天都不能下地……

  胡思乱想着,我等了会,却发现四周已然一片寂静。

  咦?

  我愣了愣,睁开眼睛。

  身上,魏郯仍瘫在我身上,脸却歪在一旁,平稳的呼吸中满是酒味。

  这人已经睡得香甜。

作者有话要说:鹅的新篇,欢迎跳坑~

☆、离营

  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色大亮了。

  身旁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没有。我拉开被褥,下地的时候,脚碰到榻旁的铜盆,发出响动。

  立刻有侍婢从帐外走进来。

  “夫人醒了,夫人起身更衣吧。”她们向我行礼,当看到我身上的底衣,不约而同地怔了一下。

  我知道她们想什么,我的底衣很整齐。衣带上的结还是昨夜绑的花式——昨晚这新房里什么也没发生。

  “将军何在?”我向她们问道。

  一名侍婢答道,“将军早起就去了营中,恐怕要夜里才回来。”

  我望了望漆屏边上那个放盔甲的木架,空空如也。

  “如此。”片刻,我若无其事地说,站起身,让她们服侍穿衣。

  忽然记得自己十岁出头的时候,有一回,父亲的好友光禄勋周勃嫁女,我的乳母去看了回来,从嫁妆到门上的结彩絮絮叨叨地数落了一个月。她骄傲地对我说,我们家女君要是出嫁,长安城中恐怕只有公主下降才能相比。

  昨夜,我的新舅氏魏傕正在东边的胶郡忙着收拾苟延残喘的董匡,未曾出席他儿子的婚礼。

  没有六礼,没有母家送嫁,没有舅姑到场受拜,甚至第二日醒来夫君已经不在身边。这个二婚如此简陋,若乳母知道,不知道会怎样难过。

  不过好在她已经去了,不用为这些烦恼。

  当然,我不恨魏氏,因为这婚事我并非不情愿。对于我来说,自从十四岁那年在大街上看着某人迎娶新妇,嫁谁都已经没了所谓。好合好合,能让日子好过些便是一桩好婚姻,不是么?

  

  我没有等到晚上才见魏郯,因为他午时就来了。

  “大军拔营,夫人且返雍都。”他进门之后,对我的行礼只点了点头,开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即刻收拾物什,午后启程。”这是第二句。

  不等我出声质疑或展现新妇的温婉体贴,他已经风一样转身出去了,就像来时一样。

  侍婢们面面相觑。

  “愣什么?快拾掇,午后便要启程!”张氏催促道。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忙分头收拾东西。

  “将军还在征途,夫人当体谅才是。”张氏走过来对我说。

  我淡笑,从容地昂着额头。

  没什么体谅不体谅,因为有歉意才会有体谅。魏郯方才说的话就是命令,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

  “丞相还在胶郡?”我问。

  张氏道:“正是。”

  我颔首,不再问话。

  魏傕为何用一整个莱阳换我嫁给他的儿子,我清楚得很。

  淮南傅氏,自高祖起就是一方大族,几百年来,族人出仕者辈出,食禄六百石以上的人能在家谱上占好几页纸。举国之中,像傅氏这样声名显赫的家族,亦屈指可数。

  远的不说,单说我的祖父傅邕。他才学过人,为已故的桓帝所喜,未满四十岁当上司徒,成为本朝之中年纪最轻的三公。而他死后,我的父亲亦继任司徒,一直到先帝受卞后谗言,下令将傅氏灭族。

  傅氏贤名响亮了几百年,又好治学养士,朝野之中人脉无数。树大招风,这是先帝忌惮之所在。可风云难料,傅氏的祸根到这乱世,却成了我改变命路的吉星。

  魏傕以割据起家,虽挟有天子,却为士人诟病。而傅氏虽倒,在天下士人中名声仍噪。魏傕要招贤纳士,要坐稳正统,于是有了我和魏郯的婚姻。

  傅氏只剩我一个人,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事了。

  

  东西很快收拾好了,整整塞了两辆马车。魏郯派了三百人护送我,领兵的是一名叫程茂的武将。

  上车的时候,我远远望见魏郯正在马上与一些人说话,他身旁一个文士模样的人我觉得眼熟,好一会才想起来,那是昨夜的赞者。

  没多久,魏郯跟他们说完话,转过身来。我能感觉到他目光落到了这边,未几,他策马走来。

  我立在车旁,看着他在两步外下马,走到我面前。

  “……夫君。”我行礼。

  我原本想称他“将军”,忽而想起昨夜他说的话,于是临时改了口。

  魏郯对这个称呼似乎还算满意,“收拾好了么?”他问。

  “禀将军,已收拾齐备。”我还没出声,一旁的张氏已经代我答话。

  魏郯颔首,对我说:“夫人,来见过王公。”

  我诧异望去,只见他稍稍让到一边,身后,昨夜那位充任赞者的文士向我一礼,颜色和蔼:“琅琊王据,拜见夫人。”

  那名号落入耳中,我有些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