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福宝
却说荷花赶在长生对人家挥第二拳的时候把他给拦住了,她死死的抱着他,只觉他现在这股劲头比当日打那冯瘸子时一点儿不差,甚至还要更凶狠些似地。她一路跑来本就体力不支,腿上又挨了那么一脚,真是没什么力气了,这会儿真是拼了命的在拉,她是真的怕了,只怕她手上一软,长生这拳头能把杏花嫂子给打死。
第二十五章
要说乡下人撒泼斗狠,动起手来那可说是阎王老爷也不吝。到民风彪悍的地界,两家人打架打出人命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官府还管不了,若惹急了,一村的人拿了锄头去围县衙也不是不可能。
自然这都是旁话了,安平县这地方民风淳朴,虽拌嘴打架是不可避免的,但人人心里都有个准头,不能把人往死里打,都是街坊四邻,沾亲带故的,今儿打了,明儿和了,终归还是要走动的。另外还有些不成文的规矩,比如不许动人家老人孩子,男人不许欺负女人。说白点儿就是好男不跟女斗,倘若你媳妇儿跟人家媳妇儿掐架挨揍了,你就算再心疼老婆也不能动手打回去,心里实在恨了,可以去那人家把她男人揍一顿解气。若是遇到不讲理的泼妇上赶着要跟你动手,你也不好回手,依旧是男人对男人,去让她男人管她。
所以,当长生这拳头挥在了杏花嫂子脸上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懵住了。
待到杏花嫂子摸着自己的血回过神儿来,嚎啕大哭:“妈呀!打死人了啊!”围观的人才被唤醒了似的。原不过是看看热闹,这会儿竟见着又高又壮的汉子照女人脸上挥拳头,却又是另一个说法了。到底是一个村子的,如何也不许外村人这般欺辱上门。人群中便有些不满之声,男男女女吵嚷着:
“哪儿来的混蛋无赖!大老爷们儿打女人!要不要脸了!”
“太欺负人了吧!大过年上人家里来捣乱撒野!”
“欺负到家门口来了?当我们是好欺负的?!”
荷花一边死拉着长生一边环视人群,见有几个壮汉子跃跃欲试的往前挤,像是要与他们为难,不免犯了慌,硬打起来他们绝对要吃亏。
大宝是个不服软的,人家越是人多他越犯狠劲儿,见这架势一把松了王福根,眼睛一瞪就要抄家伙,亏得春来是个有分寸的,在他旁边一把把他拦了。
几个壮汉见大宝一副不服挑衅的模样更被拱了火儿,撸着袖子上前道:“怎的?还想跟我们干干?来啊!看你们村儿的人是不是只会打女人!”
大宝待要犯横,桃花却是一下把话接了过来,一点儿不见惧色的厉声道:“我们村的人打女人?他王福根可是你们这儿土生土长的不是?你们怎么不问问他打没打女人!”
荷花暗松了口气,她知桃花机灵,赶在大宝跟众人顶起来之前把话茬接过来,不管吵成怎样,她一个女人跟几个汉子对峙,至少是动不起来手了。
果然,那几个大汉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从大宝和春来那儿转到了桃花身上,虽也瞪着眼,可到底拳头是松了。
桃花大声道:“要没他王福根把我二姐打的只剩半条命了,谁愿意大过年的跑这儿来触着个霉头!我二姐在他家受了委屈,还不许我们做姊妹兄弟的给她撑腰,上哪儿说理去!”
乡邻一时无话,大概是对王福根一家的事也有些了解,桃花见众人这脸色又来了底气,刚要豁开去继续大骂,便听人群有人喊了一嗓子:“咋个没地儿说理了?!”
众人一愣,但见乡邻一片骚动,全都恭恭敬敬的退了退,闪出一条道来,一位六七十岁的长者走了出来。这人便是王家庄辈分最高的了,村里的晚辈都叫他二爷爷,年长的也要尊称声二爷。
只说这王二爷眯着眼看了看这场面,最后望着桃花冷语道:“是你说我们王家庄没有讲理的地方了?”他声音不大,却透出一股子压人的气势,桃花才那气焰一下子被浇了冷水似的,她摸不清对方的身份来路,又没料到突然杀出个人物来,一时没得应声。
杏花婆婆这会儿迎了上去,道:“二爷您来了就好,这几个可是欺负到咱家门口了!您看把庆儿他娘给打的!”说着又拿手指着长生道,“就这么个又高又壮的大小伙子,生生往我们娘儿们脸上砸拳头啊!这可不是要人命吗!”
王二爷听了没言语,望着长生打量了一番,那眼神冷的直让荷花心口打颤,似是他随时都会开口,然后便有一群壮汉子把长生拉走卸胳膊卸腿。她下意识的往前上了两步,把长生挡在了后面。
桃花仍是故技重施,却也不似刚刚对那几个汉子那般狠历,带了些委屈的道:“是他王福根先打了我二姐,把她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半条命都没了……”
“老爷们儿教训媳妇儿!没啥说的!”王二爷一声断喝,生生把桃花的话给堵了回去。
王家人听了这话都上了神气。桃花则被噎得说不出话,原自己的理,人家只这一句话从根儿上就给你否了,摆明了护短,再怎么理论也不能了。
荷花见这场面要僵,提了口气,接过话茬道:“这位爷爷说得对。我不知道辈分,只叫您声爷爷,您别怪罪。您说的是道理,男人教训媳妇儿没啥说的。可不论怎样也得有个原由不是?七出之条咱也懂,只要他王福根能说出一条来,别说打,就是把我妹妹给休了,我们娘家人一句话也没有。可您问问他,我妹妹可犯了啥大错儿了,要挨得他那么重的手?”
“我那二妹子的性情,不是我护短,您只管让人去我们村儿打听打听,若还有比她更温顺的,您只管来打我的嘴巴。甚至也不用去我们村儿,我妹子嫁来咱们王家庄两年多了,我只问问各位叔伯婶子,大哥大嫂,她可和你们哪个红过脸,拌过嘴的没有?只要说出一回,我往后的话也就都不说了。”
荷花说着顿了一刻,环视乡邻,见众人有摇头有点头,不论怎个反应却都是认了杏花的温顺性子。
荷花又接着道:“退一步讲,我妹子年纪小,有做的不到的地方需要教导了,男人管,婆婆教,这都是理,急得动了手也是在所难免,可大嫂子打小婶子,这又是哪处的规矩?我妹妹别说没个错处,就算真有个什么不是了,婆婆相公管不好,还有老子娘呢,再不济还有我这当姐姐的敲打她!怎么论也轮不到他家这大嫂子往前伸手!两口子过日子,哪儿有不吵架拌嘴的,这若是只要拌了嘴了就全家人联合起来一块儿轮着打,我妹妹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跟他过的。”
“大过年的,他王福根家知道和乐,我们家就不知道了?谁愿意在这日子口找不痛快?大年初二姑娘姑爷回娘家,他王福根连个面儿都不露,让我妹妹带了一身的伤自己回去,若真挑起来,我们姐儿几个替我爹娘教训姑爷是不是也算理了?”
“您是长辈,只有您教训我们,没有我们跟您讲理的说法。我今儿说这些,纯粹是心疼自个儿妹子,替她委屈……”
荷花这番话说得情是情理是理,围观的乡邻都没了刚刚的义愤填膺,王家人也是理亏,全都缩着脖子不吭声。
王二爷听完这番话,神色并未有什么大变化,只冷着脸道:“福根,人家说这话可是真的啊?”
王福根被大宝打得狼狈不堪,这会儿听王二爷冷着脸问话,又是一哆嗦。他原也不是什么嚣狠的人,成亲两年多感情还是有的,对杏花下手有一大半儿是他娘和他大嫂的离间挑唆,打完了自己也后悔了,他到底还是想着和杏花过日子,不想跟老丈人家闹得太僵,这会儿见这情势,也便借坡下驴,低了头没言语,算是默认自己有错了。
杏花婆婆见了一瞪眼,只恨自己这儿子不争气,心里又记了杏花一笔,觉得是杏花把儿子勾搭坏了,只让他不听她这当娘的话,在众人面前落她的脸。可当着王二爷,她啥话也不敢说,只得干咽了这口气。
王二爷没再多问,只冷着道:“两口子过日子,有话说话,别没事儿往身上抡拳头,你当你媳妇儿是铁打的身子呢。大过年的不知道给老丈人拜个年去?咱王家庄的水白养你这么大了,明儿给我带上礼赔罪去,别让人说咱们不懂规矩。”随后又瞪着王福根的大哥道,“还有你,管着你媳妇儿点儿,让人家戳咱们村儿的脊梁骨,跟着一块儿丢人!”说完又瞥了杏花婆婆一眼,到底没说什么,给她留了脸面。
杏花婆婆臊着脸没吭声,杏花嫂子则拿了个手巾捂着脸,呜呜的想哭不敢哭,一个劲儿的抽气。王二爷瞥了她一眼,又转对荷花道:“你才听着,王家二小子我替你教训了,明儿让他登门给亲家赔罪去,是打是罚,全由亲家发落,我盖不过问,往后他再有犯浑的,你只管来找我,我拿棍子抡他绝不护短。”
荷花待要说些好听的,王二爷却一抬手拦了,只道:“你的事儿问完了,现在轮到我老头子跟你说道说道了。你才有句话说的对,甭管是谁,犯了毛病有公公婆婆、亲娘老子管教,轮不得外人插手,更别提一个大老爷们儿抡着拳头往媳妇儿家脸上打,你们村儿有没有这习惯我不管,可我们王家庄祖上传下来就没这规矩。”
王二爷的话掷地有声,围观的乡邻立时又起了躁动,都吵嚷着要讨个说法,王家婆媳这会儿又来了精神,杏花嫂子更是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荷花原以为这事就此了了,不想人家在留了后手,定不放过他们了。不管杏花嫂子怎样,长生一个男人动手打了人家媳妇儿确是他们理亏,她也没有辩驳之词,只得恭敬的给杏花嫂子行了个礼,道:“这事儿是我们不对,我这儿给嫂子赔罪了。”
杏花婆婆拉着杏花嫂子,趾高气扬的道:“光说说就完啦!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你倒是轻巧!”
荷花又道:“是,嫂子脸上这伤怕是要看大夫,要多少钱我们给。”
杏花婆婆一听这话心里有了谱,只琢磨着要狮子大张口敲上一笔解恨,没想她话才要出口,却被王二爷抢了先,只道:“钱不用你们出,咱们不缺钱!缺的是个理!”
荷花这会儿是看出来了,这老爷子是要拿他们立威,一来是让人知道这王家庄不是好闯的,二来她刚刚那番话把人家老爷子发威护短的话噎了回去,若只让他们这么走了,也是损了他在这村子里的威信。
荷花知道这会儿不是逞强的时候,他们这回来是给杏花出头,可说到底还是想让她过得舒坦些,她们走了无所谓,杏花将来还是要回来这儿过日子的。
想了这些,荷花一咬牙,扑通一声冲着杏花娘和杏花嫂子跪下了,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抬头道:“这三个头是我替我男人和弟妹给亲家娘和嫂子赔不是的,我们年轻不懂事,一味的只知道护着妹子,跟您动了手您别记恨。都是自家亲戚,话说开了没有隔夜仇。我男人才一时着急护短动手打了嫂子,是我们的不对,嫂子要是实在气不过,就让大哥照我脸上还一拳,我绝不闪躲。”
这场面下杏花嫂子就是再泼,也不能真让男人还手,只捂着脸道:“我们没你们那么混。”
荷花道:“嫂子宽宏,说这话就是原谅我们了,您这情我记着,明儿定带了东西来瞧您。”
她这话说完也不起来,又转过来冲王二爷磕了三个,起来时脑门子都红了,只道:“这三个一是给诸位乡邻赔罪,这大年下的给诸位添堵了。二来是谢老爷子您替我妹妹主持公道。我今儿回去就告诉爹娘,让他们放心,这王家庄不是不讲理的地方,有位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最讲公道的老爷子坐镇,没人敢不分皂青红皂的欺负人。”
这话说到这份儿上,也算给足了王二爷和王家人脸面,王二爷脸色缓了缓,沉声道:“大过年的跪在地上不像样,起来说话。”待荷花起来,他又接着道,“都是自家亲戚,哪儿有说动手就动手的,今儿这事儿我在这儿看着,就这么了了,往后谁要再为今天这事儿找后账,就是不给我老头子的面子,甭管是我自家的子侄,还是哪路的神仙,我都得跟他说道说道。”说完,目光扫了在场众人一遍,转身走了。
围观的村民看着没戏唱了,也都渐渐散了。杏花婆婆带着大儿子大儿媳妇儿进了屋,王福根在后面蹭了蹭,进也不是留也不是。杏花婆婆在屋里喊了一嗓子:“福根!院里傻站着干啥呢!进屋!”
王福根窝窝囊囊的往屋里走,走到荷花身边儿时愣了愣,想要上去说两句拉近乎的话又不知怎么开口,讪讪的扯了扯嘴角,见荷花冷着脸瞪他,便臊眉搭眼的进了屋。
荷花拍了拍腿上的土,招呼着几个人赶车回家。一路上谁也没开口,事儿是了了,可才荷花那几个头磕的,又显得委屈窝囊似的,可众人心里都明白,若不这样,那老爷子一发话,这村里人把他们围了,不狠挨上几下确是绝难走得脱的。
第二十六章
只说荷花娘送走了荷花就回了家,一上午心神不宁,又不敢告诉荷花爹,直到过了晌午几个人仍没回来,这才瞒不住的说了实话。荷花爹当时就窜儿了,只说你那闺女儿子是啥脾气你不知道,去了还能有好儿?就仨俩人儿大老远跑人家村子里犯横,擎等着挨打呢!荷花娘说叫了大丫头去拦了。荷花爹气的直骂人,说她一个姑娘家管啥用,到时候你仨娃子白养了!荷花娘本来就担心,听了这话吓得腿都软了,也不知怎么好,只管呜呜的哭。荷花爹也顾不得多想,紧忙上村里招呼了二十来个男人往王家庄奔。
众人才出了村子没多远,便见荷花几个人赶着马车回来了。大伙儿见几个人平平安安的没什么事儿,都松了口气,拍了拍荷花爹的肩膀,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各自回家了。
荷花几人折腾了这半日多,早饭午饭都没吃,这会儿饥肠辘辘的全没了精神,跟着她爹一路回了家。
下了车,荷花故意拉着长生落在了后头,待其他人进了院,她方站住,转对长生道:“饿不饿?”
长生耷拉着脑袋嗯了一声。
荷花把门钥匙塞给长生,道:“你再忍忍,回家等着我,我晚点回去给你做顿好的。”她不知她爹一会儿要怎么发落他们,她不想长生凭白跟着挨骂,也怕长生犯了愣劲儿,跟她爹顶起来。
长生一路上都低着头不说话,这会儿抬头望着荷花,沮丧的道:“我知道我闯祸了,你生我的气了吧。”
荷花宽慰的笑了笑,道:“你今儿护着媳妇儿了,我欢喜着呢,干什么生气。”
长生道:“那干什么不跟我回家。”
荷花道:“我回娘家有点儿事儿。”
“我跟你去。”
“不用,你不是不愿意来这儿吗,回家等着我就行,我一会儿就回去,”
长生不情愿的望着荷花,等着她改变主意。
“回吧。”荷花又嘱了一句。
长生泄了气似地脑袋一垂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回头看。
荷花向他挥了挥手,转身进了院。
因春来是姑爷,荷花爹不好如何与他为难,只把荷花姐弟三人叫进屋里说话,他并没有立时与他们发火,只盘腿坐在炕上,拧着眉头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儿。荷花把打架的事儿瞒了,更没提长生那一拳和她给人家下跪的事,只说她赶到的时候桃花他们并没动上手,正跟王家人在理论,后来确是说得有些急,才要动手正赶上有位辈分高的老爷子过来,她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那老爷子也没特别护短,两边儿都教训了一番,这事儿就这么算是了了。
荷花爹听得将信将疑,又问桃花和大宝,两人自然随着荷花的话。荷花爹这才没了疑问,只把桃花和大宝骂了一顿,说那王家庄可是你们俩小犊子随便闹腾的,那村里的王二爷早年是打过仗抗过死人的,真要护起短来要了你们半条命去。荷花听了直后怕,大宝倒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嘟嘟囔囔的不服气,仍在为杏花抱不平。荷花爹上来就是一脚,骂咧咧的说你小子早晚给我闯祸,我这老命就得搭在你身上。荷花和桃花从旁劝慰了几句,这才暂且压了她爹的火。
三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外面已零星飘起了雪花。荷花娘眼睛红肿的迎了上来,拉着他们三个去灶房吃饭。桃花惦记着孩子,先带着娃子去喂奶。荷花也吃不下,心里惦记着一人在家挨饿的长生,可家里这儿也放不下,先安慰了她娘几句,便又进了里屋拉着杏花说话,待把杏花安慰好了,天也黑了。
荷花出了屋,想去灶房跟她娘说一声再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她娘在和桃花说话,但听她娘叹着气道:“听大宝说,你姐给人家下跪了?”
桃花气道:“那小子怎么比娘儿们还嘴碎!”
荷花娘道:“又不告诉你爹,跟娘说说又咋了。”
桃花道:“我姐那是能屈能伸,要不是这个,我们几个今儿不定怎么回来呢。”
荷花娘道:“瞧你说的,娘能不知道这个,大宝也是这个话。”
桃花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也就是我姐忍得住,要换了我,打死我也跪不下去。”
荷花娘道:“你姐是老大,想的比你多,也亏得有她去了,我今儿听你爹说的,吓得我心里现在还扑腾呢,好在都平平安安的,明儿福根来让你爹好好敲打敲打他,也就算了了……就是委屈你姐了……”
桃花跟着叹了口气,又道:“要我说我姐也是自己给自己找委屈,只管跟人说长生是傻子,谁还能跟他计较了?傻子打死人官府都不问罪呢。”
荷花娘道:“你这妮子,白着你姐疼着你,一点儿不知道心疼她,这话你让她怎么说出口,不是往她心里扎针呢吗。”
桃花道:“要扎也不是我扎的,是我爹非要她嫁傻子,要算您跟我爹算账去。”
荷花娘骂道:“这丫头,越说越犯混了不是。”
桃花嘻嘻笑了两声,撒娇似地道:“我也没说啥呀,我不是替我姐不值吗……再者说,我也没说长生不好啊,傻虽傻,可关键时候知道护着我姐,这就是好的,再跟王福根比比,高出一大截子呢。”
荷花娘长叹了口气道:“你这俩姐姐啊……我一个也放心不下……你二姐先不说,就说你大姐吧,原以为长生是个老老实实的孩子,这么瞅着敢情也有吓人的时候,往后他要有事儿没事儿的就打个人,你姐还不得给人家跪一辈子……我更怕他哪天跟福根似的犯浑,再跟你姐动了手……你姐哪儿打得过他……”
桃花道:“瞧您说的,长生是脑袋傻,又不是疯子,哪儿能没事儿老打人了?您打小儿看他长起来的,可见过他打过人吗?就今儿跟人动了手,还是为了我姐……人家那是疼媳妇儿,倒疼出不是来了?”
荷花娘道:“说是这么说……可他那脑子……唉……”
灶房里没了声音,荷花知道她娘那没说出来的半句话是什么。不论她娘平日怎么与她说的,可心里到底还是把长生当个傻子看。
她心里难受,明明娘和妹妹的话全是心疼体恤她的,对长生也没说什么不是,可她就是觉得委屈,不是替自己,而是替长生觉得委屈,长生哪点儿不好了,凭什么总要被人背后傻子长傻子短的叫着。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把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听着屋里没有话了,才拍拍门,掀了帘子进去,道:“娘,我走了”
荷花娘站来道:“赶紧回去吧,长生还在家饿着呢,你等会儿,我给你装上吃的。”
荷花道:“不用,我回去做。”
荷花娘道:“回去再做得什么时候才好,都一天没吃饭了,男人都不禁饿,多带点儿。”一边说一边拿了篮子给荷花装吃食。
“不用,您甭拿了,我回去做一样的。”荷花说完便转身走了。她心里有点儿犯脾气,觉得你们都叫我男人是傻子,我才不吃你家的东西呢。她知道她娘这么疼她,她却在这儿使这小性儿着实混账,可还是忍不住这么想。
荷花急匆匆的出了院子,才一开门便愣住了。
大门外的石阶上孤零零的坐了一个人,只跟冻僵了似的整个人蜷缩着一动不动,头上肩上落了一层的雪。
荷花呆了一刻,唤道:“长生……”
长生慢悠悠的回了头,看见荷花,站了起来。
荷花赶忙前帮他把身上的雪拍掉,他脸上冻得红红的,嘴唇儿都有些发紫,她伸手去摸,冰得吓人。
“不是让你在家等着我吗?你来多久了?怎么不拍门进屋?!”荷花心疼得有些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