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灵
他不是没有冲动,只是比较善于控制,一个不能控制自己的人,尤其男人,会惹来相当大的麻烦。
但控制也要分场合,比如现在,他没道理再控制不是?若这么一直控制下去,他们夫妻怕是有的等了。
而且最要命的,岳丈今天特别给他喝了鹿茸泡过的烧酒,说是补身体的,想来补得不只是身体……虽说有那份心,可看着妻子那纯良的眼神,他实在不知该如何下手。
好在妻子弯身替他掖被子,看不到她的脸比较容易有所动作……
被从背后搂住时,莫语差点习惯性去挣脱,不过想到好像不该挣,便动也不敢动的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只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蹦了起来……
没有语言,也没有任何交流,几乎在身体相接的刹那,李政然便不再尴尬,手像有自己意识般从她的腰上缓缓上移,直至移到它们该待的地方……女人的身体很软,软的不可思议。
莫语好想提醒他灭灯,可……他看上去没什么空的样子。
在两人急促的呼吸声里,她终于被安置到了床上。
她没能用手捂住眼睛,甚至没有闭上眼,因为他不让。
李政然是希望妻子不是用逃避来面对夫妻间的这种事,因为这种事以后会经常发生,逃避不了……
灯仍亮着,因为帐链垂着,只能看到满室的清辉,以及床帐的微微颤动。
成亲三年,洞房花烛终于是落到了实处。
伴着细微的喘息声……小两口开始努力熟悉彼此。
***
许是昨夜太过放肆,今早醒得有些迟了,一睁开眼,窗外已可以见到天光,丈夫就在她脸前,或者该说她就在他的怀里。
他看上去像是早醒了,不过没起身,因为胳膊被她压着。
“你……早醒了?”默默从他的胳膊上爬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还光溜溜的,慌忙在被子底下摸找衣服——为了省事,他们昨晚都把中衣退到了被子里,最后也就忘记翻出来。
“不用急,天色还早。”李政然也坐起身,结实、纠结的胸膛和背脊上赫然散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疤,可见经历斐然。
她先摸到的是他的中衣,在她的身子底下,却已经沾上了点点血迹,怕被他看到,赶忙再塞进被子里。
李政然自然看到了她的羞窘,倚着床头柜轻笑,“天冷,你先穿好再找给我。”
莫语背对着他,快速披好中衣,然后转身爬到床头柜里找他的衣服,因为她胸脯就在他的脸前,风光无限好,所以忍不住伸手将她搂了过来。
——在经过了昨夜的事后,两人之间的陌生好像消退了一大截。
“大公子,老夫人问您今日可要去县城里拜会舅老爷?”不识相的敲门声打断了小夫妻间的亲密。
莫语差点没被这敲门声吓死,像做了错事的孩子被抓到一般,慌忙想推开他——这世道说,大白天与丈夫勾勾搭搭就是淫/荡。
不过李政然没松手,反正门关着也没人看到,反倒是她的莫名紧张可能会让她跌下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莫语只得紧张的搂紧丈夫的脖子……
“套马车吧,我带老夫人和少夫人一起过去。”李政然对门外道,因见妻子紧张地不敢动,故意在她腰上捏一下——他挺喜欢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颇有意思。
莫语忍不住轻捶一下他的肩膀,这人……在好脾性之外也有很番的一面。
☆、四 地痞
吴氏的兄长本是镇上的私塾先生,因为学生里出了两个举人——其中一个便是外甥李政亦,便被县里的翁老爷看中,请去县里做了翁家的西席先生,举家搬迁至县城。
李政然本是打算先回老家拜会一下同宗的长辈,不过吴氏却执意要先去兄长那儿,拗不过去,结果全家一起往县城去。
吴氏是想政亦、政昔也好久没去看望舅舅了,上次到县城,听嫂子那话里话外,颇有些不快,李家早年清苦,兄长帮过他们两次,如今儿子们出息了,自然也得涌泉相报——这是吴家老嫂子的话音。
因为路远,一岁半的长孙女李映蓉给送去了赵家,其他的七口人分坐两辆马车和三匹马,真可谓隆重。
赵絮嫣本该跟婆婆一起坐前面的马车,那辆更宽敞一些,也少颠簸,不过她不愿意,委身进了后面这辆,与莫语一起——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一致面对婆婆时,媳妇们自然就是同一个阵营的了,尤其在有分歧的时候。
赵絮嫣是不愿进城拜会舅老爷的,不但她,就是政亦、政昔也不愿去,那舅舅说话腔腔调调的,三句话不离恩啊,情的,就像李家有今天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一样,时不时还会用长辈的姿态压人,不是让政亦出面做这个,就是让政昔出面帮那个,把外甥当小工子使唤,那舅妈更是精细,不知从婆婆那儿抠了多少银子去,全家愿意去的人恐怕也只有婆婆了,每次还都要拉上儿女——招摇也得看人不是?像舅舅那家人,在他们面前招摇只会招来无穷麻烦。
“大嫂,你想去舅舅家?”赵絮嫣一心想把莫语拉到鄙视舅舅和婆婆的阵营里去,争取妯娌俩同仇敌忾,大肆骂一番吴家人。
莫语知道她不开心,每次被婆婆拉去舅舅家一次,回来后都是好几天不开脸,也清楚她想得到自己的同仇敌忾,不过她不想骂一个不曾让自己生气的人——因为至今为止,她只见过舅舅、舅妈一次,还是在二弟和二弟媳成婚的那次,因为她的出身不够耀眼,无可炫耀,婆婆不曾带她去过舅舅家,“我是没去过的。”相信这话会让弟媳高兴一点吧?
赵絮嫣清两下嗓子,心想也对,麻烦也是照人身份来的,全家恐怕也只有她会犯这种愁了吧?“没去过才好呢,你是不知道那舅舅、舅妈有多爱吹嘘,在翁家当个西席,就像做了朝廷大员一样,动不动就说跟哪个省里的大官熟悉,还要给我们政亦介绍他们!如果看一眼就能说认识,我们政亦还认识宰相呢!”
莫语忍不住笑了下,因为赵絮嫣的表情实在可爱,平时见她都是傲气千条的,难得今天也有这么孩子气的神情。
见她笑,赵絮嫣以为她在笑舅舅、舅妈,也一起笑了出来,“今天到那儿你就看吧,保证舅舅第一句话就是说他最近见了什么官!”
妯娌俩因各自的笑点都笑得很开心,一直不怎么说话的两人像是突然间熟悉了很多——有时说闲话确实可以增进女人间的友谊。
马车在她们谈笑间倏然停下——
“两位少夫人,老夫人说要去买点东西。”赵絮嫣的丫鬟容嬉在车驾上禀告。
赵絮嫣撅嘴,朝莫语道:“定是又去买绸子了,舅妈说她喜欢这儿的绸子,谁不喜欢,‘大通’的绸缎贵的要命,县里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媳妇们都穿他家的绸子,舅妈还真会挑,每次都指定这家。”直起腰,抚摸一下微凸的肚子,“我得下去走走。”
她挺着肚子要下去,莫语也不好不陪着,挑开帘子,与容嬉一道扶她下车。
这里是六番镇,靠近运河,是农商汇聚之地,也是历城县最大的一个镇,车水马龙,比县城小不了多少。
李家的马车就停在“大通绸铺”的店外,吴氏和小女儿带着一个丫鬟和两个婆子进店去了,三个儿子则下马停在一边,见赵絮嫣下车来,李政亦将马缰扔给三弟,想过来看看妻子可受得了沿途的颠簸,不想人还没走到妻子跟前,就被一个灰衣年轻人撞了个趔趄。
“怎么走路的!长眼睛了没?”那灰衣年轻人恶人先告状,腆着胸脯,推一把李政亦,眉毛倒竖,满眼邪横,一看就知道是地痞小混混。
“这位小哥——”李政亦很客气,不过也很快被打断。
“别他娘的小哥、大哥的,叫祖宗也没用,快点,拿钱,我要去看大夫!”
李政昔最是冲动,扔了马缰便要冲过去,却被大哥给抓住了腕子——示意他看看一旁围上来的七八个同伙。
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做什么营生的,所谓的地痞流氓就是他们。
“带着女眷呢,别乱来。”李政然对小弟轻道。
李政亦也打算息事宁人,老老小小的,妻子还大着肚子,再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好。”答应的很爽快,自袖袋里取了十两一锭的银子递过去,却被那年轻人一巴掌打在了地上,“打发谁呢!你虎爷我像要饭的吗?”展示一下自己的穿着。
李政亦哼笑一下,随即将袖袋里的钱袋全部取出,“这够了吗?”
“你刚才‘哼’谁呢?”年轻人把钱袋再次拍落地上,掳袖子打算动手,他身后的七八个人也都摩拳擦掌。
李政然松开小弟的手腕,缓缓走向莫语,凑近妻子的耳侧道:“跟弟妹到店里去。”
莫语看着他炯炯有神的眼睛,乍然了解了他的意图,抓起赵絮嫣就往店里走,赵絮嫣却担心自个的丈夫,她家男人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啊——不过莫语的动作实在太快,她仍是被拽到了店内。
李政然回过身,看一眼二弟,勾唇笑一下,然后什么也没说,一个抬脚,另一个出拳——既然已经被欺负成了这样,还有什么可说的?打嘛!
李政昔咬牙——又被大哥、二哥抢了先,从小到大他们打架从不事先跟他说一声!一撩袍子,脚就出去了……
李政然从军十二年,与胡人对阵十年,对付这几个小地痞自然是不成问题,即使他们拿着大棒、砍刀,他丝毫没被沾到,到是政亦、政昔被捶了那么一两下。
政亦的手背被甩了道长长的红淤,政昔轻甩着手臂,可见也被沾到了。
李政然的脚在那灰衣年轻人的鼻子前半寸远的地方停驻,“够了吗?”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够了!年轻人点头如捣蒜,不过心里仍是屡教不改地想:要赶紧多招些兄弟来,招他三四十,非打得这三个小子求爹爹告奶奶不可!
“怎么了?怎么了!”两名带刀的巡街衙役拨开人群进来,一见蜷缩在地上的人,不禁暗喜,这王虎刚打败秦立,成为六番镇的小霸王,连他们都得跟他们套好关系,免得被揍,想不到今天却被人收拾成了这样!该!
年长的衙役抬头瞧一眼刚放下脚的李政然,“喝!是李大公子啊!”
李政然抬眼,认出了说话的人,是老家同村的王崖,按辈分他们该叫叔叔,于是勾唇淡笑:“原来王叔到六番镇当差来了。”
“咳,混口饭吃呗,怎么着?兵役服完了?”跳过几个小混混,来到李政然跟前。
“是。”李政然拱手,是长辈自然要行礼。
王崖乐不可支,这小子自小就有规矩,一点都没变,回头对地上的王虎道:“虎老弟,你今天栽在他手里不算冤枉,这李大公子可是黑骑军的执戟卫戍长,莫说你们这几个,就是再来二三十个也不够他动手的!今天没要你们几条胳膊腿的,那是他手下留情了。”
王虎在听到“黑骑军”后就软了,赶紧爬跪起来,拱手拜道:“谢李卫戍赐教!”
李政然不大想扬这种名,扬这种名意味着会有麻烦上门,摆手道:“你们走吧,下次注意就行。”欺负人也是要有个度的。
王崖还想再说上几句,毕竟难得有教训王虎的时候,无奈吴氏携女儿、儿媳出得店来,她是最忌讳儿子们动手打架的,因为那显得很粗鲁。
作为老乡亲,王崖自然知道这吴氏傲气千条,原先在一个村里住着都不爱搭理他们,如今儿子做了举人老爷,更有道理不理人了,他也不乐意找那个不自在,忙对李政然道:“大公子先忙,我带这帮小子回衙门。”与李政然拱手后,吆喝着王虎等人跟他走。
在转过两条巷子后,王崖赶紧将绑缚王虎等人的绳索解了下来,叹道:“虎老弟,你惹谁不行,偏去惹他们,今天这顿怕是白打了。”
王虎揉着嘴角的淤青,没有先责怪这老头绑他的罪,到是先问:“刚才那人什么来头?真是黑骑军的?”
“可不,那李政然十五岁就入了伍,十七岁进了黑骑军,在北面戍边十几年,也就是他脾气好,要是照着打胡人的架势,你再来三十个也不够数啊,何况打了也是白打,那旁边矮一点的,穿青缎的那个是他二弟,人家是秋闱的举人,再过两年考上贡生、进士,那就是朝廷里的大员,你家姐夫虽是六番镇的长公子,也拗不过他家啊,你说你找谁不好,偏偏赖上他们。”
王虎叹气,知道自己是惹错了人,刚才他也是瞧这家子浩浩荡荡的,那老太太看人又仰脖子仰脸的,心中不服,在这六番镇上,除了他姐夫,谁能比他更横,结果撞到了这家人手里,“王老哥,你与刚才那个李卫戍认识?”
嚯,这就改成“王老哥”了,王崖忍不住有些高兴,能让这王虎叫哥的,六番镇还真没几个,“我老家与他们一个村的,那政然最是敬重长辈,这才叫我一声‘王叔’。”
王虎拉过王崖,“老哥,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介绍?我想与他结交。”
这……说行吧,好像有点吹牛,说不行吧,又担心这王虎翻脸,“等我回老家,路过七番镇时,与你说说看。”反正他最近是不会回去。
“你什么时候回去?”王虎是巴上他了……黑骑军卫戍长呐,说出去都威风!
***
李政然也是第一次在家人面前露身手,虽然母亲不大高兴,不过两个弟弟到是很兴奋。
未免弟弟们太兴奋影响到母亲,他刻意躲过他们,到后面来扶妻子上车——母亲担心刚才那场惊险争斗吓着赵絮嫣,让她到前面坐去了,后面的小马车上只剩莫语一个人。
“没伤到吧?”趁上车的空档,莫语低问一句丈夫,虽说他的动作很利落,也很好看,可毕竟刀棍无眼。
“没有。”李政然笑笑,若这几个混混都能沾到他的身,他也不会有命活到今天。
上车错身时,夫妻俩靠得很近,近到他的唇几乎沾到她的发鬓,而他却也故意俯一下身,状似无意,让唇沾上——外人也看不到什么异样。
莫语不禁捂住被他的唇沾到的地方,仰头看他,这人……真是很没规矩呢。
李政然笑得愉快,他自然明白妻子那惊讶的神色中带着微吓和薄责,他并非没规矩的人,只是觉得……好玩,或者该说忍不住,因为昨晚的场景至今还弥漫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政然?”是吴氏的声音。
夫妻俩倏然看向前面,吴氏正伸出头看向这边——
莫语暗衬刚才的没规矩有没有被婆婆看到?
“天色不早了,该走了。”吴氏略带冷峻的眼神扫一眼莫语。
——看来定是看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