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轻歌
香芷旋就道:“唤我四嫂也很好啊,这样不是更亲近吗?”又对宁氏道,“母亲,您说是不是?”
宁氏笑吟吟点头,“对,我也是这么想呢。元娘,既然你四嫂都说了,也不必拘泥于那些虚礼。在外人面前注意些就是了。”
宁元娘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后由衷点头,“四嫂说的是,我以前对四哥也是这样,不喜欢表哥那种称呼。省去一个字,就亲近许多。”
“我也是这么想呢。”香芷旋笑着附和,这才回答之前的问题,用手比划了一下,“往后元宝会长到很大的,起码立起来的时候比我们还高。”
“真的?”宁元娘满目惊讶,“我以前只在街头见过柴犬、狼狗,这种样子的倒是头一次见。四嫂啊,是你还是四哥寻来养着的?”
宁氏见两人找到了共同话题,便不等香芷旋搭话就摆一摆手,“你们这两个孩子,去别处说道这些吧,我也不懂这个。午间有点儿事,我都没睡午觉,这时还真有点儿累了。”
香芷旋自是清楚婆婆为何这样说,就顺势对宁元娘笑道:“去我那儿坐坐?”
“好啊。”宁元娘是一见到猫狗就走不动的人,试探着将元宝抱起来,见小家伙虽然不满地哼哼,却也没剧烈地挣扎,笑容愈发灿烂,“我抱着它过去好不好?”
“嗯!”香芷旋自然是由衷点头。元宝被人这样喜欢,她何尝不是满心欢喜。
去往清风阁的路上,元宝哼哼唧唧了一会儿便安静下来,乖乖地蜷缩在宁元娘臂弯。
小狗小猫是最敏感的,如果不是遇到真心喜欢它们的人,早就拼命挣扎了。
香芷旋愈发觉得宁元娘与袭朗更似兄妹了——袭胧也喜欢元宝,却不是宁元娘这种从心底里透出来的喜欢,元宝对她便总是有点儿抵触。
到了清风阁,落座之后,两个人顺着元宝这话题,提到了夏氏夫妇,提到了那一园子大狗。
宁元娘一直认真聆听,满脸憧憬地道:“四嫂,不是我说,婶婶可真是好福气。要是换了我,早就高兴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香芷旋不由笑起来,“如今自然是的,以前可不是这样,她打小就怕大狗。”
“不管早晚,喜欢了就好。”宁元娘抱着元宝不撒手,白皙细嫩的手温柔地抚弄着小家伙的皮毛,不时给它挠一挠下巴、背部。元宝很受用,老老实实地伏在她膝上。
因为元宝,香芷旋与宁元娘的正式见面、首次谈话,分外愉快。
后来,香芷旋就问宁元娘:“你这么喜欢元宝,我帮你再向叔父讨要一条一模一样的吧?”
宁元娘闻言神色有些黯然,“不行的。我从小就喜欢,可是这两年我娘看我不顺眼,不让我养这些。养过一条小狗的,但是它打碎了娘亲房里一个梅瓶,就被送给别人了。打那之后,我就不再养狗了。要是不能从小到大的养着直到送它最后一程,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香芷旋听了,有些唏嘘。她不爱养猫狗花草,是不想面对它们离开自己的时刻,而宁元娘的想法则是不同,分明是要陪着饲养之物到最后一日才算全了一场缘分。思及此,她不由道:“没事,等什么时候你方便了,我再送一条给你。如今你可以时常来看看元宝。”
“那好啊。”宁元娘满目欣喜,“等过几个月,元宝就长大了,到时我总要亲眼看看它威风凛凛的模样。”
香芷旋由衷地笑起来。
或许是因着元宝,或许是两个人比较投缘,之后的日子里,宁元娘时常来袭府消磨时间,看看元宝,与香芷旋说上半晌的话。
香芷旋不是从骨子里乐观的人,只当是宁元娘爱屋及乌的缘故。
宁元娘那边呢,起初也是觉着这个四嫂是爱屋及乌的缘故——看在她与四哥自幼有兄妹情分,才肯这般腾出时间来应承她。
都不是乐观的人,情分反倒一日日深了,聊得话题越来越多,找到的相同的喜好也越来越多。
时近四月,宁元娘看过香芷旋的绣品,已恨不得将绣架搬到袭府小住一段时日了。
宁氏对此喜闻乐见,知道两个小辈交好,便时常让下人传话,让元娘每日午后过来消磨半日时间。
香芷旋从此每日下午都有了个陪伴自己的朋友,上午主要还是示下,指点袭胧的绣艺,得空听一听香家现在的情形。
香家老太太和大太太的矛盾愈发激烈,婆媳两个明里暗里较劲,今日这个病情加重了,明日那个卧病在床了。
香若松与香大奶奶一概装作睁眼瞎、聋子,由着两个长辈闹腾,前者专心求学,后者专心打理手中的产业,以图夫君和自己衣食无忧。
夏易辰命人来传过话,唤香芷旋去了家中一趟,意在将收回的账目让她过目,又问香大老爷的前程。
早在大姐出嫁的时候,叔父婶婶就私底下给了大姐一大笔银子,只这一点,香芷旋就已完全信得过两人,眼下并不关心账目,只是说酌情打理就好,至于香大老爷的前程,她神色漠然,“能敲打就敲打一番,他纵容内宅帮他谋取前程不是一日两日,眼下吃些苦,日后门风兴许还能正过来。”
夏易辰颔首,“有你这句话就行。我也是听说淮南王要凑热闹让他长点儿教训,你要是于心不忍,我便帮他求求情,既然你这么说,我只看热闹便是了。”
香芷旋笑道:“那不是我们该管的事,随他去。”
常住在袭府的秦明宇,在三月末接到旨意,任职骁骑卫指挥使,从此也开始过上了天不亮就离府入夜方归的日子。到了这种时候,秦家还是不正经理会他,没说过过让他回府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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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四月十二,是香芷旋的生辰。
一早吃寿面的时候,袭朗道:“我竟不记得你的生辰,自然也就没准备礼物,这可如何是好?”
香芷旋却是一副早已料到的样子,笑道:“谁还指望你记得这些琐事不成?”这可是个连自己生辰都不记得的人,她怎么会生出没必要的憧憬。
袭朗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晚间我早些回来。”
“嗯。”
是散生,香芷旋其实自己都没往心里去,只是没想到,宁元娘会送来礼物,是一座耄耋寻春图,绣艺很好,猫儿、蝴蝶栩栩如生。
香芷旋很喜欢,让丫鬟摆到了西次间。
之后,便是袭胧给她亲手做的两套夏衣、两双绣鞋。
末了,是婆婆和两个妯娌命丫鬟送来的几样首饰。
难得的是这份心意。香芷旋依次笑着收下,满脸喜悦地道谢。
而最让她惊喜的事,还在后面。
下午,含笑满脸笑意地进门来,禀道:“夫人,有贵客临门。”
“谁啊?”香芷旋这会儿正奇怪宁元娘怎么不来自己这儿却逗留在婆婆房里呢。
“您见了就知道了。”
含笑卖关子的时候,可是难得一见,香芷旋笑了笑,“好吧,我跟你也没法子,便去见见。”随后举步出门。
看到映入眼帘的人,她不由得满心惊喜,之后,泪盈于睫。
☆、第86章
款步而来的,是她的大姐。
她咬住了唇,强迫自己控制情绪,可是不能,做不到了,没法子说话,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
“阿芷。”香俪旋加快脚步,到了妹妹面前,携了她的手,“见到我不高兴么?怎么是这个样子?”说着话,泪已泛滥到了眼底。
“不……”香芷旋仓促地别转脸,飞快地拭去眼角泪水,“不是不高兴,是太高兴了……大姐,你怎么来了?之前也没与我提过。”又在这时意识到了不是说话的地方,“快去屋里说话。”
香俪旋随着妹妹进到室内,等到丫鬟被遣了下去,这才道:“是上个月的事了,我那个妹夫派人去接我来京城,起先我还不信呢,费了一番周折才能确定是他的手下。”说着就忍不住笑起来,“好在家里也没什么事,耽搁那几日就动身了。我看啊,那些人是掐算着时间赶路的,不然可是不能在今日赶到京城。”又眨一眨眼,“来你这儿之前,我细品了品,他待你当真是不薄啊。”
香芷旋回想一下,也明白过来,笑道:“这下你总能放心了吧?”
“自然是放心了。”香俪旋握着香芷旋的手略略加了几分力气,“人都说先苦后甜才是福,看看你,可不就是如此么?”
香芷旋甜甜地笑起来,“眼下倒的确是如此。”又忙不迭地问,“你近来好不好?可不准敷衍我啊,要说实话。”
“好,真的过得很好。”香俪旋的笑容变得舒缓惬意,“你大姐夫就是那样,一直都很上进,我只需陪着他慢慢熬。至于家中情形,你也知道,你夫君派了一名管事过去帮我打点手里的私产,又新开了一间铺子,只管放心吧,我眼下可是真没什么不知足的。”
香芷旋这才细细打量大姐,见眼前人还是以前那样柔美婉约的气质,容颜只是透着一点儿疲惫,丝毫憔悴也无,眉宇间尽是安乐如意。她这才真正放下心来,“这就好,我记挂的也不过是你们,知道你们过得真正如意,便没什么好心烦的了。”随后又连忙询问,“过来要住到何处?不如就住到我陪嫁的宅子里吧?”
香俪旋笑盈盈点头,“好啊,我回去之前,就任由你安排了。”
香芷旋忙唤来蔷薇、铃兰,吩咐下去。
姐妹两个许久未见,自是有着说不完的体己话,直到黄昏之际,香芷旋才陪着大姐去给婆婆请安。
宁元娘还没走,香俪旋便顺道见了见她。
两女子都是有些惊艳的。
南方女子的美丽、婉约,都能在香俪旋身上看到,宛若晨晞中的山水,似隔着一层无形的雾,引人探究,又不可自控地生出亲近之感。
而宁元娘则是另一种美,叫人一见就为之眼前一亮并且极为耐看的那种美,任人如何打量,都只觉这是个天造地设的美人儿。
美人相遇,若都是善妒的性子,少不得要攀比,甚至要委婉地奚落对方;而若都是坦荡磊落的性子,便只有惺惺相惜了。再加上都是香芷旋爱重的人,一相见便是和和气气的。
随后,两人同时起身道辞。
宁氏与香芷旋挽留了一番,见两人坚持,也便不好强留,说说笑笑地将两人送到垂花门外。
香芷旋看着相形而去的两个人,喃喃叹息:“都是这么好看的人。”又很无奈地看向婆婆,“我怎么就没她们那么好看呢?”
宁氏险些大笑,很是慈爱地抚了抚儿媳妇的鬓角,“你啊,身子骨单薄,还没真正出落好呢,来日必是倾城的美人儿。再说了,眼下都已是万里挑一的人了,怎的还不知足?可不准这样。美人多的是,各花入各眼罢了。”
“各花入各眼,这倒是……”香芷旋心念转动,问起宁元娘的事,“母亲,元娘到底有没有意中人啊?若是有,尽早拿出个章程来才好,总好过如今日日忧心。”
“唉……”宁氏黯然摇头,“我要是知道,又何苦看着秦家、蒋家两个人为她疯魔了一般行事?我也不瞒你,平日里没少思忖这件事,可想来想去都无结果。”之后,又满目殷切地看着香芷旋,“你们现在情分深厚,起码我看着都是诚心对待彼此。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问问她?没有意中人的话,嫁给秦家老六算了。可也不妥……秦家长辈不认可她。”语必,眉头蹙得更紧了。
香芷旋也是心头挣扎不已,勉强宽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您别担心。”
“唉,不说这些,今日是你生辰,咱们都要高高兴兴的。”宁氏放下心烦的事,说起眼前值得高兴的事,“晚间我让厨房加了几道菜,你可要多吃点儿,太瘦了。唉,说起来,是不是南方女子都如此,看你大姐也是很纤弱的样子。”
“哪有啊。”香芷旋不自主地转移了心绪,“您和元娘不都是身量纤纤?怎么好意思说我太瘦的?”
宁氏见儿媳一本正经地和自己辩驳这种事,不由开怀而笑。
袭朗如常回到府里,更衣、请安、用饭。
回到房里的时候,香芷旋携了他的手,轻声道:“谢谢你。”
谢谢他让她在这一日与大姐团聚,这是最好的生辰礼物。
他却是附耳过来,低语道:“打算怎样谢我?今晚以身相许?”语声带着笑意。
香芷旋斜睇他一眼,低声道:“那又怎样?怕你不成?”
袭朗忍俊不禁。他不能乱来的时候,她总是底气十足的。
香芷旋亲手给他泡了一杯岩茶,自己则是一盏龙井。
他走过的地方太多,尝过各样的膳食,久而久之,偏爱辛辣爽口的菜肴,茶也喜欢味浓一些的。
这一点,她没办法与他保持一致。他眼下也只是想让她养得再胖一点儿,一起用饭时总是让她多吃些海味肉类,不勉强她变换口味。由此,她平日仍是保持着适中的清淡口味,茶亦如此。
喝了半盏茶,她想起给他做好的夏衣,转身去拿了来。
厚厚一叠衣物,袭朗不由挑眉,“做了这么多?平日岂不是太辛苦了?”
“哪有。”香芷旋将衣物放在他身侧,取过一件家常袍子比量着,“只是四件外袍、四套中衣、几双袜子罢了。做衣服容易些,不比做绣活,而且冬儿每日都要过来找我做针线,帮了我不少。”
“是你过生辰,反倒给我忙这忙那。”袭朗摆手让丫鬟退下,取出一枚西瓜碧玺吊坠,亲手帮她戴在颈间,“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不见得多珍贵,但是他翻翻她的账册,自己能送给她的首饰实在是太少,不能求贵重,只能求个新鲜。
“还有礼物啊?”香芷旋说着话,敛目打量着那颗色泽诱人的吊坠,唇角高高地翘了起来。
“母亲提过接大姐过来团聚,我只是奉命行事。”袭朗笑着捧住她的脸,“喜欢这物件儿么?”
“嗯!”香芷旋笑着点头,“很喜欢。你送的嘛,我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