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禾晏山
杨晟之回头一望,见丫鬟都极有眼色的远远跟着,便拉了婉玉的手笑道:“横竖你过两日就跟我进京了,不收拾也罢。我从京城回来之前早已买了一栋三进的宅子,小舅子还去瞧过,说你见了一准儿欢喜。”
婉玉道:“我也想了,这回多陪嫁了下人来,京城里人生地不熟,采买来的不知根底,不如从家带去,你原先身边伺候的人也少,我就从娘家挑了人来,有七八个昨儿就住进来了,还有二十来人,留在娘家等信儿。”
杨晟之道:“这些事你做主就是了,不必来问我。”说话间已回到抱竹馆,二人用罢饭,杨晟之道:“我有一干京城里来的朋友,听说我大喜便非要跟来金陵瞧瞧,有的本不想来,仕达说要壮门面,也千方百计的撺掇人家来,如今这几个都在杨家一处外宅里住着,我需过去招待招待,尽地主之谊。”婉玉忙道:“这个自然,你快去罢,我这里你不必操心。”
待杨晟之走后,婉玉靠在床头眯了一会儿,而后起来梳洗打扮,重新换过衣裳,吩咐怡人道:“把红漆描金的那个箱子打开,我早先在里放了个石青色的包袱。”
怡人听了立刻取了过来,婉玉道:“你同我出去一趟。”说完带着丫鬟先去了柳夫人住的正院,偏巧妍玉、柯颖鸾和杨蕙菊都在,几人闲话了一番。
待从正院出来,婉玉便朝郑姨娘住的跨院走过去。此时夕阳西下,院里静悄悄的,婉玉走到门帘外,问道:“姨娘可在屋里呢?”连问了两遍,方听里头有人应道:“在呢。”话音未落,郑姨娘便从里头挑开帘子,见了婉玉立时眉开眼笑,忙让进屋道:“原来是老三媳妇儿来了,快里头坐。”忙不迭吩咐道:“桂圆,快斟一碗好茶过来。”
婉玉笑道:“叨扰姨娘了。”说着往里屋走,进去一瞧,只见翠蕊正立在屋里,登时就一怔,郑姨娘忙道:“是我劳烦翠蕊过来帮我打结子的。”
婉玉朝郑姨娘笑了笑,在炕上坐了下来,此时桂圆端了茶上前,婉玉端了茶眉眼一挑,见翠蕊仍无半分要走的意思,便合上盖碗笑道:“姨娘要是想打结子,我身边这个也会做些个花样,不如派她跟翠蕊去,两人做还快些。”
郑姨娘摆手道:“哪儿能劳烦你的人。”
婉玉笑道:“姨娘这么说就是跟我太见外了。”说完侧脸瞧了怡人一眼,怡人眉眼通挑,立时笑道:“我这就跟翠蕊姐姐去。”说完上前一揽翠蕊的胳膊道:“姐姐咱们俩上外间屋里,一边打结子一边说说话儿。”翠蕊并不情愿,原想留在屋里听婉玉说话,但被怡人一推也只好跟着走了。
婉玉见人走了,放下茶碗满面春风道:“我看姨娘精神气色都好,竟比我上回见还年轻了,身上穿的袄褂颜色也鲜亮,看料子是织锦的罢?”
郑姨娘见婉玉温柔可亲,又听她赞自己,知婉玉存心讨她欢喜,心中又是熨帖,又是得意,道:“这褂子还是晟儿讨银子做的,我这头上、脖子上、手上戴的,也没有一样不是晟哥儿孝敬的。”
婉玉听郑姨娘说“孝敬”,心里暗暗摇头,面上却笑道:“我也是想来看看姨娘,先前也没得闲儿好好说话。”说完拿了随身带着的石青色包袱道:“这里头是我送姨娘的东西,一件盘金彩绣的袄褂,一条天青色的绵绫裙子,是按照姨娘的身量裁的。另还有一包金三事儿和一根鎏金的簪子,样式都是最新的。”
郑姨娘听完忙把包袱打开,看见两套金器精巧别致,再一瞧衣裳,乍眼并不引人,但仔细看却能看出高雅不凡来,愈发笑得见牙不见眼,道:“你跟晟哥儿大喜,本是我应送东西的,你怎么反倒送了我衣裳首饰。”
婉玉笑道:“姨娘这是哪儿的话,我年轻,初到咱们家来总有不周到之处,还需姨娘提点,送点子小玩意儿也是应当的,姨娘又何必见外呢。”
郑姨娘满面堆笑,口中赞道:“不愧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人长得跟天仙似的,还明事理,我们晟哥儿是个有福的。”待婉玉又热情了几分。一时唤桂圆端瓜果糕饼,一时又叫添茶。婉玉便寻些散话同郑姨娘说,到后来不必婉玉开口,郑姨娘便滔滔不绝,说自己养育杨晟之种种不易,又说先前在杨家如何受了委屈排挤,又说杨晟之如何又出息,说到动情处不由落泪。婉玉脸上挂了笑只听不言,偶尔劝慰两句,坐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告辞而去。
回去路上,怡人低声道:“姑娘备了东西看郑姨娘,太太知道会不会恼了?”
婉玉道:“太太恼了又怎样?我一不管家二不争权,只是安安分分过自个儿的日子罢了,况只是送件衣裳和首饰,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统共值多少银子呢。可别看这是小东西,郑姨娘和三爷必然欢喜,他们俩欢喜了,日子才能平顺了。”说完扭过头,见翠蕊在一射之地后跟着,微微蹙了蹙眉,扶着怡人慢慢走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呃,好了,这章貌似也属于不得不交代的情节
等交代完回门,下头就是梅书达的事哈^_^
鉴于大家强烈要求肉戏,回头我单独开个番外,满足各位对极度猥琐H的好奇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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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一回【下】讽郎君情浓抱竹轩
且说翠蕊回到自己房里,推门便看见小丫鬟梨花正拿件衣裳在自己身上比划,梨花一见翠蕊立时慌张起来,赶紧把衣裳藏到身后头,低低叫了一声:“翠蕊姐姐。”
翠蕊疑道:“你藏什么呢?拿出来我看看。”说着走了过去。
梨花往后退几步说:“没,没藏着什么。”翠蕊不理,上前一把将衣裳夺了,展开一瞧,是一件桃红竹叶梅花折枝刺绣的长袄,料子轻软,虽已半新不旧,但仍能看出是件上等的衣服。
翠蕊两指拎着衣裳问道:“这是哪儿来的?你先前断没有这件,莫非你偷了哪个主子的衣裳不成?”
梨花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打死也不敢。”又小心瞧着翠蕊脸色道:“这是三奶奶赏我的。”
翠蕊吃了一惊:“什么时候?”
梨花道:“就是午饭时,我站在院儿里晾帕子,三奶奶从窗子瞧见了,就把我唤进屋问了两句,听说我自打进府就服侍三爷,已经三年多了,就赏了我两样首饰和这件衣裳。”
翠蕊听完怔怔的,身子一软歪在炕上,梨花赶紧过去轻轻推了她两把,唤道:“翠蕊姐姐,你没事罢?”又小声劝道:“我觉着三奶奶跟咱想得不大像,像个和善的人儿,姐姐也别……”
翠蕊摆摆手,将衣裳塞到梨花怀里,道:“你去罢,我想躺一躺。”说完翻身上床,脸对着墙躺下,泪便滴下来。她本是杨府的家生子,十二岁上到抱竹轩里伺候,这些年朝暮相处情窦早开,对杨晟之自然存一段心思。后来杨晟之金榜题名,翠蕊得知消息梦中都曾笑醒过,心里愈发认定杨晟之是终身依靠,加之郑姨娘也有意抬举她,翠蕊早已觉得自己是杨晟之的人了。谁想杨晟之待她反倒比往日淡了,又娶了梅家过继的女儿进门。她先前听说梅婉玉素有些不好的名声,只怕是不好相与的,心里就存了忧虑。待婉玉进门,她见杨晟之百般温存体贴,心里头就发涩;时方才又见郑姨娘满面堆笑着把婉玉送出来,心里愈发难受;如今连梨花都得了赏,婉玉竟未问过她话,杨晟之也未流露半分抬举她的意思,抱竹轩的丫鬟们只剩了她跟梨花两个老人儿罢了,自己也没个援助靠山,而婉玉身边的丫鬟们个个伶牙利爪,整个儿屋子护得严严实实,她无半分下手的机会。翠蕊前思后想,心不由灰了一半,躲在床上垂泪,暂且不提。
话说杨晟之过了酉时方才归家,婉玉向前一迎便闻到一股酒气,不由嗔道:“怎喝了这么多?”扭头吩咐道:“檀雪,端碗醒酒汤来。”
杨晟之道:“不妨事,朋友在一处聚聚,因是给我道喜,难免多灌了两杯。”
婉玉道:“脸红成这样还说不妨事,分明是吃醉了,回来是坐轿还是骑马?”一边说一边扶着杨晟之往寝室走。
杨晟之并未喝醉,但温香软玉在怀,幽香盈鼻,心中荡漾,索性靠着婉玉,弓着背,把头歪在她肩上道:“骑马回来的。”
婉玉一推杨晟之瞪了眼道:“骑马回来?万一跌了摔了怎么得了?谁同你一起去的?是不是竹风?见主子吃酒了怎也不想得周全些,办事没轻没重的!别的长随和小厮呢?就任你骑了马在街上晃悠不成?”
杨晟之一怔,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婉玉看了片刻。婉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摸了摸脸道:“你瞧什么?”
杨晟之猛一把将婉玉搂在怀里,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伏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瞧我媳妇儿长得俊。”
婉玉的脸“噌”一下红到耳根,心里又甜又软,又有些说不清的滋味,拼命推着杨晟之道:“作死呢,丫鬟们还都在。”说着眼睛瞥见檀雪端了醒酒汤进来,见他两人搂在一处又急忙躲了。婉玉大羞,挣扎道:“你不要脸面我还要呢,还不快放开。”
杨晟之将头埋在婉玉颈窝处闷笑起来,仍死死箍着她。婉玉没好气道:“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耍酒疯!”
杨晟之嘿嘿笑着松了手,一头栽到床上。婉玉喘了口气,理了理衣裳,方才叫丫鬟们进来伺候,杨晟之喝了醒酒汤,将衣裳换了,歪在床头看婉玉坐梳妆台前卸首饰,二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说话儿。先说前来道喜的几位京城官宦世家子弟,又说席间请了哪里得戏班子唱戏,杨晟之道:“小舅哥是个海量,无论喝多少杯脸都是白的。”
婉玉转过头对杨晟之笑道:“爹爹最恨纨绔,唯恐子孙不成器,斗鸡走狗的轻薄事儿一概不准沾染的,达哥儿自小不知挨了多少打,到底也不改,吃喝玩乐,赏花玩柳,样样都不落,他还会唱戏,涂了脸往台上一站,身段唱腔全都像模像样的。”
杨晟之点头道:“是了,听过他唱曲儿,比青云班的小凤音声音还脆亮。”
婉玉道:“今儿晚上他喝了不少罢?不知怎么回家的?”
杨晟之道:“小舅子喝了个半醉,在杨家那处别院里住下了,已经遣了人往梅府上送了信儿,别院里还有下人伺候着,我明儿一早便过去瞧瞧,你放心就是了。”
婉玉蹙了眉道:“别院里住的公子哥儿全都是京城里有来头的,万万别生出什么事才好。”
杨晟之道:“我凡事有分寸,他们跟咱们一同启程回京,横竖也没几天了。”
说话间丫鬟们端了手巾、铜盆、木桶等物鱼贯而入,婉玉看了杨晟之一眼,状似不经意道:“翠蕊从下午就身上不爽利,一直躺着,晚饭也不曾用。我本想唤她来问问话的,见她这样也就罢了。又恐她生了病,让她好生歇歇,晚上让采纤替她服侍你梳洗。”
杨晟之伸出胳膊让采纤把袖子挽了,低头道:“日后这档子事儿不用问我,你做主就是了。”
婉玉看了看杨晟之脸色,试探道:“翠蕊多大了?在你身边伺候多少年了?应是你身边头一个大丫鬟了罢?”
杨晟之听了此话看了婉玉一眼,又收回目光道:“翠蕊伺候了我几年,也是兢兢业业的,不能薄待了她,如今她年纪也大了,我一直琢磨着找个合适的人家给她放出去,赏赐给的丰厚些。”
婉玉听杨晟之这般一说,原本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抿着嘴笑道:“那我也替她留意着,回头问一问她,她家里可给她订亲了,或是她自己有什么可心的。”杨晟之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一时无事。待盥洗后二人入了罗帐,杨晟之搂了婉玉道:“下回有话就跟我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热气吹到婉玉脸上,婉玉不知是心虚或是羞涩,脸儿又热起来,看着杨晟之装傻道:“什么拐弯抹角?我怎么不明白?”
杨晟之笑道:“你要不明白,那我回头就把翠蕊收用了。”
婉玉似笑非笑道:“那正好,我瞧着她也有这个心。先前儿我还记得你跟我说一番话,要什么‘贤妻美妾’,赶明儿个我就收拾一间房,摆上酒席让你纳美妾进门儿,如此一来就显得我贤良了,也趁了你‘贤妻美妾’的心愿,真真儿是一举三得。”
杨晟之听了笑道:“我才说了一句,你就拉上这么些,还把先前的话翻出来了,也不想想我是那个意思不是。如今应让你知道知道厉害,振振我的夫纲。”说着便俯身亲了上去。
婉玉笑着推道:“你等等,我还有话要说呢。”
杨晟之不耐道:“明儿个再说。”说着又欲亲上去。婉玉伸手按了他的嘴道:“就这会子说。”杨晟之叹了口气,耷拉脑袋道:“成,你说。”
婉玉道:“不知京城买的宅子有多少间房?”
杨晟之不明所以,道:“约莫十七八间罢,你问这个做什么?”
婉玉抿着嘴笑道:“若是房子少,还得换一栋,免得日后什么翠儿、蕊儿、红儿、花儿的多起来,连个房子都没得住,岂不是愈发显得我不‘贤良’了?”
杨晟之方才明白起来,又是咬牙又是笑道:“今儿个不让你求饶,日后还了得?”说着便亲嘴。帐内一时红被高拥,春光融融,不在话下。
第二日,婉玉梳洗罢先到杨母处请安,又在柳夫人跟前站了规矩,回去检查珍哥儿课业,二人说笑了一回。一时柯颖鸾便来了。坐在房中同婉玉说话儿,聊着聊着便往家事上扯道:“听说妹妹在梅家就会管家,如今你来了我跟嫂子也好有个臂膀。”
婉玉垂头笑道:“我还小,什么都不懂,哪里会管什么家了,只是嫂嫂们疼我,这才赞我,我却知道自己有几分斤两,再说了,两位哥哥都是嫡出的,嫂子们又都干练精明,我粗粗笨笨的,若是嫂子们忙不过来,我帮衬帮衬倒还省得,若是让我操持,只怕倒把家管乱了,真是万万不能了。”
柯颖鸾笑道:“妹妹说哪儿的话,梅家出来的断错不了,你先逝的那位姐姐,手一份嘴一份的,家里上上下下清明。”心里道:“老三媳妇儿倒守本分,谁知她说得是不是心里话儿。”
婉玉笑道:“我哪儿能跟那位姐姐比,我是什么出身你还不知道,不过是顶个名头好听罢了。”一语未了便听门口有人道:“妹妹这么说真真儿不像了,莫非是看不上我们柳家?”说着话儿,妍玉已款款的走进来,一见柯颖鸾便掩着口笑道:“哎哟,原来你也在这儿,你们俩交心怎也不叫上我?莫非是嫌我了不成?”
婉玉和柯颖鸾连忙站起来让座,柯颖鸾笑道:“嫂子哪儿的话,我是路过这儿,顺带来看看妹妹罢了。”
婉玉亦笑道:“嫂子也误了我的意,我先前不过是个庶出的,幸而沾了柳家的光,否则如今还不知在哪儿呢。”说着唤道:“怡人,重新端细茶瓜饼上来。”
妍玉斜倚在炕上坐了,对婉玉道:“你若真能这么想就好了。”又对柯颖鸾道:“牌子都发下去了?太太要的料子可找到了?”
柯颖鸾道:“牌子早发下去了。只在库房里翻了半日也不见那料子,是不是放在别处了?”
妍玉端起茶吃了一口,半掀了眼皮瞧了柯颖鸾一眼,又看着茶道:“这我就不知了,早先这家也不是我管,登记造册的物什跟存货比对只少不多,短了什么,缺了什么,我哪儿知道到何处去了?那料子是宫里才用的烟霞缎,许是哪个奴才瞧着好,偷出去卖了钱,贴补家里也未可知。这事可得好好查查,家里要出了内贼可就糟了。”
柯颖鸾知妍玉在排揎她贪官中的钱,又总贴补娘家,登时恼怒起来,冷笑道:“嫂子说得是,如此论断是我失察了。”又看向婉玉道:“珍哥儿呢?我刚来时还看见他在这儿,这会子怎不见人了?看着珍哥儿那孩子我从心眼儿里就喜欢,同昊大哥长得像着呢,一看就是咱们杨家嫡亲的子孙。”
妍玉想到珍哥儿就觉得膈应,还隐隐有些难堪,如今听柯颖鸾提起来脸色果然不自在起来,假笑道:“弟妹也别急,等你生个大胖小子,一准儿跟珍哥儿一样,让人从心眼儿里就讨人欢喜。”
柯颖鸾久婚无子,这一下轮到她变了脸色。婉玉只垂头看着茶杯装死,听这二人言辞渐厉,有一触即发之势,立时笑道:“我得了一瓶子新茶,要沏三四回才能出来成色,吃着轻浮,嫂子们也都尝尝。”说着执起茶壶亲自给二人添茶。
柯颖鸾站起来道:“三弟妹别忙了,我叨扰半日,也该回去了。”
妍玉似笑非笑道:“瞧瞧,我一来,你怎么到走了?还是我妨着你们不是。”
柯颖鸾回头道:“这倒是你多想,我可没这心了。”
妍玉也站起身道:“我还有些家事要理,也不坐了。”说完跟柯颖鸾一同告辞,婉玉殷勤送到门外。待二人走远了,怡人凑上前看着两人背影道:“好端端的,她俩人跑来做什么?”
婉玉冷笑道:“还不是来探探我的意思,她们不知道我要跟三爷进京,唯恐我不走,家里的事怕我伸手呢。”想了一回又道:“我瞧着二房媳妇儿如今日子难过,妍玉哪里是省油的灯,处处挤兑她,这里头恐怕还有太太的意思。鸾姐儿过来也兴许是笼络我。这档子烂事儿我才懒得理睬,让她们自己斗鸡去。”
正说着,银锁打起帘子进来道:“翠蕊在门外问奶奶可得了闲儿了。”婉玉坐到罗汉床上道:“让她进来罢。”翠蕊便走进来,满面带笑,手里拿了个包袱,先跪下磕头道:“请奶奶千秋大安。”
婉玉道:“起来罢,昨儿个我就想问问你的话,谁想你身上不爽利,此时可大好了?”
翠蕊忙道:“早已好了,劳烦奶奶惦记。”说着将包袱打开,露出一件衣裳,道:“我思来想去也不知怎么孝敬奶奶,就亲手做了件衣裳,料子极好,望奶奶别嫌弃我手艺糙。”
婉玉点头笑道:“劳烦你有这个心。”说完摆手让怡人将衣裳收了,又道:“”我听你三爷说了,你伺候了他几年,一直妥帖周全,也极有辛劳……”
翠蕊一听连忙抢了话道:“能伺候三爷是我的福分,日后还望能长长久久的伺候三爷和三奶奶。”
婉玉并不搭腔,端起茶喝了一口,转过头对怡人道:“去把昨儿晚上三爷给我的木匣子拿来,再把柜子里那两匹缎子取来。”怡人转身去了,片刻拿了一只錾云龙纹盘云描金的乌木匣子,婉玉将匣子打开,从中拿了两块银子,又把手上一个金镶水晶的戒指退下来,对翠蕊道:“这儿有二十两银子和两匹缎子,戒指是我额外给你的,你伺候三爷时日最久,理当多给些赏赐,拿着罢。”
翠蕊只觉这赏赐过于丰厚了,心中惴惴的,眼睛朝婉玉脸上溜去,碰巧二人目光相撞,翠蕊忙垂了头道:“这是尽本分,不敢要什么赏赐。”
婉玉笑道:“既是赏你的,就拿着罢。”
翠蕊方才伸手接了,道:“谢三奶奶赏。”心中暗道:“梨花也领了赏,但不过是点子首饰和衣裳,三奶奶一下打赏了我这么些银子和绸缎,看来是三爷在她跟前儿说了,要将我留下来,这才多赏赐些东西,好叫我日后尽心。”想到此处不由喜形于色。
此时婉玉缓缓道:“昨儿个三爷跟我说了,你如今年纪渐渐大了,家里恐怕也给你打算,把你留在身边伺候错过年纪,反倒是我们做主子的不宽仁。”
翠蕊只觉头上打了一个焦雷,猛抬起头,脸色煞白。婉玉道:“你宽心,绝没有赶你的意思。只不过三爷过几日就要上京去,你就留在这儿罢,若是家里选定了婚配的人,便尽管嫁了,若仍未选定,就仍留在此处听差,月例用度比照你先前,绝不亏一分。待你出嫁,三爷还会赏你份嫁妆,也是这么些年主仆的情分。”
翠蕊听罢浑身登时瘫软,“噗通”一声跪倒,眼泪便滴下来,哭道:“奶奶明鉴,我从没想过出府,若要从府里出去,我宁愿一头撞死!我愿意一辈子伺候三爷和三奶奶,求奶奶给我个恩典!”说着朝婉玉跪着扑过去,要抱她的腿。
怡人抢上前拦住,银锁和金簪忙去拽翠蕊胳膊,欲把她拉起来。婉玉道:“你不愿出府,便只管在这府里呆着,若想成亲后仍然进府来,那只管放心,日后你在杨府必有一份差事。”
翠蕊哭道:“三奶奶,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婉玉听了盯着翠蕊的脸道:“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翠蕊支支吾吾道:“是,是想跟着三爷和奶奶和身边贴身伺候……”说着,脸已涨得如红布一般,话一出口,翠蕊便瞧见怡人等几个丫头均露出不屑之情,自己也觉得没脸,但强忍着耻央告道:“我伺候三爷这么些年,从未想过走出这个门儿,奶奶大度柔和……还请奶奶……请奶奶……”声音愈发小起来。
婉玉道:“方才同你说的是你三爷的意思。”
翠蕊抽抽噎噎哭了起来,不住给婉玉磕头道:“还请奶奶疼我!”
正此时,只听银锁在门口道:“三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