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 第144章

作者:意迟迟 标签: 古代言情

  父亲在哭,扯着嗓子喊她“阿九”。

  纷杂的脚步声,不知远近,在她耳边回响个不停。

  她亦气愤得紧,甩袖就走,一面同身旁婢女说,今后再不许他踏入木犀苑一步。

  婢女喏喏答应着。

  那是红樱。

  她大步往前走,突然眼前一黑,撞进了一个怀抱。

  她踉跄着往后退去。

  那人便急忙上前来扶她。

  

第185章 病了

  她在天光底下抬头朝他望去。

  日光太过明媚,映入她眼帘的那张面孔上,神情模糊,然而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他唤了自己一声“三姑娘”。

  那声音是那样得温柔。

  她极尽全力,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眉眼陌生,可那一瞬间,她看清楚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他对视过来,眼神里有着令人窒息的笑意。

  她立在那看着,呼吸微滞,脚下步伐难以移动。

  有时候,仅仅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声呼唤,便足以叫人沦陷。从此泥淖在侧,一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若生心头一震,忽然推开了苏彧,疾步往后退去。

  单薄的背脊抵在冷硬的廊柱上,她大口喘息起来。

  锦衣少年伸长的那只手,还未收回,怔愣地停留在了半空。良久,他才不动声色地将手垂了下去,点漆似的双目,定定望向了她,道:“早些回去吧,莫过了病气与我。”

  若生低头垂眸,抵着廊柱艰难站立,心里头一片乱糟糟的,闻言一怔,随后却逐渐恢复了镇定。

  她暗自摇了摇头,笑自己胡思乱想。

  眼前的人,并非玉寅呀……

  她终于将头抬了起来,视线也重新落在了苏彧身上。

  杏眼微眯,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对不住苏大人了。”

  苏彧闻言,亦微微敛目,眸光深幽,静默了片刻才道:“我送你出去。”

  若生伸指揉着自己的眉心,道了声谢。抬脚往廊外而去。

  头愈发得晕了起来,她走着走着,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清晨起来时,她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头似乎不大好,原还以为只是夜里没有睡好所致,哪里想到,这会再瞧。竟像是病了。

  若生脚下的步子。有些凌乱踉跄起来,走得也比往常慢上许多。

  苏彧就跟在她身后,见状下意识地将手一抬。就要去扶。然则这手才刚刚触及她的衣袖,他便飞快收了回来,而后忽然扬声唤了“忍冬”来,又命忍冬去喊扈秋娘进来。

  言罢他又挡在了若生身前。漫然说:“且候着吧,不然依你这走法。还不知得走到猴年马月。”

  若生糊里糊涂的,较起真来:“拢共不过几丈远,我便是爬也早爬出去了……哪里用得着走到猴年马月……”可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却还是微弱了下去。像是心虚,又像是难受得说不上话来。

  苏彧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说了句:“这等天气。也能着了凉,世间恐怕也只有你了。”

  “胡说!阿嚏--”若生又打了个喷嚏。急忙背过身去。

  他无奈失笑:“得了,就这样子还同我胡咧咧什么,赶紧利落些回去请个大夫仔细来看一看才是正经。”

  话音方才落地,扈秋娘赶巧跟着忍冬过来了。

  苏彧便看着若生吩咐扈秋娘道:“带她回去。”

  扈秋娘愣了下,但见他一脸嫌弃地,又在那说:“没得烧糊涂了,半点用处也无。”

  “你才没有用处……”若生的嗓子也有些哑了,可听到他的话,还是忍不住反驳了句,说完却是连看也不敢多看他一眼,转个身就要扈秋娘怀里靠,声音软软地说,“家去。”

  扈秋娘一碰她的手,滚烫的,当即唬了一跳,急忙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外去。

  她生得人高马大,堪比壮年男子,力气也大,抱着若生就像是抱着轻飘飘的纸人似的,一转眼功夫就从庭院里不见了踪影。

  苏彧没吭声,忽然拔脚跟了上去。

  忍冬急急忙忙喊:“主子!”

  他脚下一顿,转过脸来看向忍冬,问:“嗯?”

  “小公子醒了,闹着要见您。”忍冬道。

  苏彧暗皱下眉,到底还是转个身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上回见慕靖瑶时,从她那又新取了张药方子来,使人煎了几服给永宁用了,倒是出人意料的见效。

  那孩子的精神,比过去好了许多。

  苏彧进门时,他正盘着两条小短腿坐在榻上,抓着一副玉作的九连环,在那翻来覆去的折腾。

  见了苏彧,他抓着九连环,仰头便笑,童声稚气满满:“爹爹!”

  苏彧对他只肯管自己喊“爹爹”这事早已是无可奈何,索性随了他去,闻言面上神情半点波动也无,只看向了小童手中的九连环。

  永宁见状,也低头朝自己手里看去,胡乱摆弄两下,却是怎么也解不开。

  小童疏淡的两道细眉,便像是大人般蹙了起来。

  苏彧居高临下地看了两眼,忽然大步上前,伸出手去,三两下便将他手里的九连环给解开了。

  “爹爹……”小小的永宁先是一愣,而后仔仔细细将重新落回自己手里的九连环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看了又看。

  “太容易的东西,玩着也是无趣,下回给你换点难的。”苏彧的口气,少见的温和。

  永宁却捧着已经被他解开了的九连环,忽然瘪了瘪嘴,哭了起来。

  他素来不是声音洪亮,脾气娇纵的小娃娃,是以便是哭起来,也只是在那小声啜泣着,只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帘,扑簌簌往下掉。

  苏彧一愣。

  旋即,手足无措。

  他低低唤了一声:“永宁。”

  小童循声抬头来看他,眼里的泪水却还是止也止不住,哭得一张小脸通红。

  苏彧叹口气,再次将他手里的九连环给拿了起来。

  不过转眼间,这副九连环,便又恢复了原状。

  永宁惊奇不已,抽噎着,瞪大了眼睛去看。

  苏彧终于松了口气。

  他委实不知该如何同这么个小东西相处。

  那时,若非情势太坏,他恐怕也不会将这个孩子放在身边。

  可眼瞧着这孩子,从那么丁点大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样子变成了如今牙牙学语的模样,他便偶尔也会想,自己当时并未做错。

  到底是一条命,到底是那人最后的一点骨血。

  他面上看不出喜怒,眼神却柔和而温暖。

  方才他站在那,望着若生离去时的眼神,亦是这般。

  只是,他自己并未察觉。

  若生窝在扈秋娘怀中,更是不曾看到。

第186章 药苦果甜

  风寒之症,冬与夏不同,细究起来,用药诊治皆是不样。

  盛夏时节感染了风寒,这症状瞧着便似乎也更重些。若生一回到木犀苑,吴妈妈便命人将冰都给撤了下去,再不许这屋子里留下一点寒气。

  日常伺候若生起居的绿蕉几个,也叫她给私下里给训了一顿。

  夜里着凉,不论怎么说,都只能是她们几个不曾照料妥当。夜里睡实了,哪里还能分出心思来记挂主子身上的被子是盖好了不曾,这屋子里是冷了还是热了。

  吴妈妈板着脸,模样极唬人,责备底下的人,究竟是否知道“值夜”二字是何意思。

  众人异口同声喏喏回答了一遍,皆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再不敢有任何疏漏。

  可这病去如抽丝,病来却如山倒。

  若生至家中时,人便已是恹恹的了。

  大夫请来,一番望闻问切,果然道,是风寒。

  不是大病,可也不能小视。

  底下一群人,便都战战兢兢的,各自忙碌起来。

  消息传至千重园,窦妈妈也亲自来了一回,见了若生的面,陪着说了两句话后摇摇头叮咛道:“夫人前脚才出的门,您后脚便病了,要是叫夫人知道了,定然要?责备奴婢不曾照看好您。”

  若生歇了一会,虽还未服药,精神却总算是好了一些,闻言便微微笑了笑,说:“妈妈别怕。待姑姑回来,我这病也就好全了。”

  窦妈妈亦笑起来,嗔道:“您呀!切莫记得好生吃药,良药苦口利于病,您万万不能嫌药味重,太苦太涩,便不用了。”

  “是,我都记下了,妈妈放宽了心,不必忧虑我。”若生虽然有些头晕脑胀。却还未糊涂。她清楚地知道。千重园那边没了姑姑坐镇,事事都得窦妈妈拿主意,窦妈妈也是忙得很,能特地赶来木犀苑探望她。便够了。

  她催着窦妈妈回去。不必留在这。

  窦妈妈便也没有多留。只再三劝她要记得好好用药。

  回头见了吴妈妈,她也是这番话,特地叮嘱说。三姑娘素日不喜吃药,回头送了药上去,须得另外备上一小碟蜜饯方可。

  吴妈妈来了木犀苑不过数月,自然不知这些,闻言立即牢牢记下,一送走窦妈妈便让人去准备蜜饯。

  连二爷得知了消息,也提着只竹编的空笼子匆匆跑来木犀苑,一进门就问,“哪里疼?”

  这话是问的绿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