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迟迟
临到出门前一日,她更是翻来覆去一整夜也未能合眼。实在是想着白日要做客,不好昏沉沉地去,这才在天色蒙蒙亮时勉强睡了一小会。
也得亏是年纪轻,熬了一夜起身后。除了眼里略带血丝外,脸色并不大难看。但绿蕉喃喃念叨着素着脸出门不成样子,还是好好地给她装扮了一番。
若生事后对着镜子再三地打量自己,忍不住道:“是不是太隆重了些?”
绿蕉几个闻言皆是摇头不已。
若生却还有些不大相信。
可没想到,等她们到了定国公府一看,她这打扮果然称不上什么隆重。
园子里,穿得花里胡哨的有。满身琳琅钗环的也有。简直是个比个的华丽。因而若生才站定,便看见了不远处的一个高挑少女,干干净净一个人。清新得好似一捧新开的黄素馨。
与此同时,黄衣少女显然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发现了她,忽然抬起手朝她挥了挥,然后一面朝她靠近过来。一面笑着喊她:“阿九,你来了。”
若生这才从声音分辨出来人。连忙松口气,笑着唤了一声“曼曼姐”。
慕靖瑶大步走来,走到她身边后,轻声笑道:“今儿个人还来得挺齐全。”
若生闻言。侧目朝四周环顾了一圈,无奈苦笑道:“我是一个也认不出,也不知都有谁来了。谁没有来。”
慕靖瑶不由失笑:“京里适龄的姑娘不管订亲不曾,这回怕是都请来了。”
“那就难怪你说来得齐全了。”若生颔首说了句。
慕靖瑶颊边的笑意便慢慢加深:“不过我们几个可都是来凑热闹捧人场的。同你们不一样。”
若生听着这话,无端想起先前苏彧送她的那张白纸来,不由耳上微热。
“阿九?”
这时,她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若生不由自主地同慕靖瑶对视了一眼,然后微笑着转过身去,看向了站在自己几步开外的美貌少女。
她只觉得对方美,却始终记不住那张脸。
若非对方先出声唤了她,她此刻怕是还不能认出来人。
若生道:“筠姐姐。”
神色平静,口气也是平静。
不见亲热,也不见疏离,仅仅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声问候罢了。
如果不是早前就曾仔细留意过,此刻听见这声“筠姐姐”的人就很难发现其中的不同。
可陆幼筠在听见这三个字的那一瞬间,就飞快地察觉到了若生的不一样,她仍然喊的“筠姐姐”,但却同她们上元节那日偶遇时不同了。
大约只是十分细微的不同,可这一点也就够叫人加以注意的了。
陆幼筠面上不动声色,先同边上的慕靖瑶打了招呼,而后笑着面向若生嗔道:“好你个阿九,我前些日子下帖子请你你不来,旁人一请,你倒是就愿意出门了?”
若生站在慕靖瑶身侧,看着陆幼筠,听着她的话,不禁暗暗在心里数了起来:
她同陆幼筠不算往事,只算今生,拢共才见过几面?
一次、两次、三次?
这还不够一只手的呢!
陆幼筠用这般亲近的口气同她说话,怎么却像是她们十分的熟悉?
若生不觉有些头疼,她可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搭理陆幼筠,可陆幼筠上赶着来同她说话,她也就不好冷面相对了。
俗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况陆幼筠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同她打招呼说话的。
若生只好解释道:“好姐姐,并不是我不想去,委实是前些日子不凑巧正好病了去不成。”
陆幼筠笑微微的,口中问着“如今可好全了”,一面上前来要挽若生的胳膊。
一旁站着的慕靖瑶这时候忽然扬声说:“阿九,那边的花像是开了,你陪我过去看一看吧!”随即手一伸,就赶在陆幼筠靠近之前挽住了若生,又问陆幼筠:“不知陆姑娘可有兴趣一起去?”
可她问完了并不等陆幼筠回答便接着说道:“不过陆姑娘怕是不得空了吧?”
她的视线落在了陆幼筠身后。
此时正有一群人在朝她们走来。
其中一人瞧见她们在看,更是立刻喊了一声“陆姑娘”,显然都是冲着陆幼筠来的。
陆幼筠是陆相唯一的女儿,平素又以为人温柔可亲而闻名,正是众人想要结交的对象。而且她平时不大出门赴宴,诸人见她的机会不多,此次好容易见着了,除了若生和慕靖瑶外,在场的姑娘里怕是没有一个不想和陆幼筠坐在一块儿说些闺中体己话的。
因此同陆幼筠相熟的姑娘,这时都团团围了过来。
慕靖瑶说她不得空的话,半点也没错。
陆幼筠便只好笑着道:“还是你们先行一步吧,我稍晚些再去瞧也是一样的。”
话音未落,她身边就已围满了人。
若生和慕靖瑶连忙躲得远远的,一直远到不大能听得清她们的说话声了,慕靖瑶才轻轻嗤笑了声道:“她倒是八面玲珑得紧,见了谁都想攀亲近。”
第297章 惊讶
若生摇了摇头,轻声道:“她也真是个怪人。”
如果不是早就亲身尝过陆幼筠的狠戾毒辣,她这会大抵也不会相信陆幼筠竟是那样的人。
明明瞧着是那样的亲和美丽……
可掩盖在这层皮相下的,却早已腐朽不堪。
一个人,怎么能有这般截然不同的两面?
若生遥遥地朝人群望了一眼,只觉得满目花团锦簇,着实晃眼,不由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
而慕靖瑶随着她的目光也朝人群看了过去,口中放低了声音道:“不过也难怪她会长成这副八面玲珑的性子,陆夫人早年仙逝后,陆相便一直未曾续弦,她小小年纪便要开始学着掌家,学着照顾幼弟,想来也是不容易。”
若生闻言,慢慢将视线收了回来,笑了笑道:“好了,不说她了,左右咱们也没打算要同她多结交,管她是什么性子呢。”
慕靖瑶便也跟着笑道:“可不是!你还是老实跟着我去看花好了!”
然则话虽如此,这天到底还没太暖,开了花的植物并不多,只角落里的几丛迎春花争先恐后地绽开了花苞。
俩人挽着手,头并头地盯着看了一阵。
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几棵树后,正有人在像她们看花一样打量着她们。
只不过她们二人仅是看花,苏老夫人却别有深意。
但她看着看着,目光不禁滞住了。
天光之下,若生并未盛装打扮,然她韶光极盛,竟有着令人目眩头昏的美丽。
苏老夫人不觉用力握紧了手中的蜜蜡手串。
如果单论五官样貌,眼前的少女并不能算是万中无一的绝色,且她年岁不大,眉眼间犹带着些微稚气,更是不能以美艳论。
可她就只是这么站着,便已很是打眼。
那份美丽。显然并非言语所能轻易描绘。
苏老夫人有一瞬间的怔忪。
随即在回过神来的刹那,看着眼前亲昵说笑着的两个姑娘,她紧紧皱起了眉头,对自己身旁的大丫鬟青鸯低低问道:“莫非是我瞧差了。另一个可是慕家的孩子?”
青鸯骤然听见这话,不由愣了一愣。
苏老夫人明明是认得慕家姑娘的,为何要这般问自己?
她迟疑着说道:“您没瞧差,那就是慕家的姑娘。”
“……慕家的姑娘呀。”苏老夫人轻轻摩挲着手串的坠脚,一字一顿地道。“这倒是没料到。”
青鸯问:“您是指这二位交好的事?”
苏老夫人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眼前的俩人,笑容自在,举手投足都自在,可不是普普通通地交谈寒暄。
她们俩,势必认得有一阵子了。
不过这么一看,倒也就说得通了。
慕靖瑶是贺咸未过门的媳妇,她的好友想必贺咸是不会不知道的,而贺咸又同苏彧亲若手足……
苏老夫人在心里暗暗盘算着,眼神来回变幻,还待再看。不远处赏花的两个少女这时却已站直了身子,笑着走开了。
青鸯便问:“可要奴婢跟上去?”
“也好。”苏老夫人微微颔首,可话音刚落,她就看见大儿媳柳氏带着丫鬟婆子从远处走了过来,于是话锋一转道:“罢了,你还是同我一道回去吧。”
青鸯连忙应了个“是”。
等到柳氏带着人走到近处时,苏老夫人主仆早已不见踪影。
柳氏自然也就对她已来打探过的事不得而知了。
因此柳氏心里还颇有些惴惴的,总忍不住揣测苏老夫人的打算。
可左等右等,也没见有苏老夫人身边的人出现,更不必说苏老夫人本人了。
柳氏便自行去凑了几桌人玩牌。并且特地将表姑娘夏柔和若生凑到了一桌上。她并不知道苏老夫人有意将夏柔许配给苏彧,只是心道表姑娘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妹妹一样,最是可信。回头等散了局子,仔细问一问她就知道连家这位三姑娘品性如何了。
都说牌品如人品,纵然不能全看分明,那多少也能看出个三两分吧?
柳氏这样想着,便没有告诉表姑娘夏柔,这同桌的有苏彧喜欢的姑娘。也没有叮咛她要多加留心。
毕竟这要是事先知了情,看人的时候哪里还能有准?
柳氏便装作无心地将俩人安排到了一起。
但夏柔却以为她是知情的,因而在她安排牌局的时候,一直对着柳氏拼命眨眼,内心狂喊表嫂,希望她千万不要将自己同苏彧喜欢的姑娘安排到一处。
她虽自信生得也算貌美,但难道人见了她的美貌就能知难而退么?
还不是指着她耍心机欺负人?
可她一点不想做这种事啊!
何况打牌这么神圣又严肃的事情,岂能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