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申丑
阿豆看她一脸满足,不忿又生,顿时没了意头,悻悻道:“阿娘,我去外头嬉戏,你和阿弟在树下乘凉。”
陈氏见女儿和未出世的孩子不亲,忧愁不已,叮嘱道:“早些回来,别玩得一身泥。”
阿豆敷衍地应了一声,一出院子便看到施小八坐在院门口,手里捏着什么虫子在那把玩,不知挨了谁的打,手臂上肿得几条道道,许是哭过,两眼都还是红红的。
阿豆上去蹲他面前,好奇问道:“八郎,你是不是惹你嬢嬢生气,讨挨了打?”
施小八托着土狗子,瞥一眼阿豆,道:“谁个说是我嬢嬢打的,我嬢嬢一向疼我。”
不受施老娘疼爱的阿豆气得歪了鼻子,道:“那是谁打的你?你阿爹阿娘?”
施小八拿衣袖揩了一下鼻子,没有做声。
阿豆不知怎得心气就平顺,她不得嬢嬢的欢心,爹娘待她却是好的,施小八得嬢嬢的疼爱,爹娘却要打他,这一拉扯,他们谁也不输谁,当下笑道:“定是你淘气,才挨了打,以后记得要听话。”
施小八听这话觉得刺耳,他本就是一头顺毛的驴,摸不得倒毛,哼一声,不阴不阳道:“你才淘气挨打,小豆娘眼下不要说嘴,以后你也天天挨打。”
阿豆瞪圆眼,笑道:“我阿爹阿娘才不会好端端打我呢。”
施小八扔掉手里的土狗子,拍着手,跳着脚,道:“你阿娘生了小儿郎,小豆娘就没人要了。”
阿豆本就忐忑,怒视着施小八,看他张牙舞爪在那又跳又唱,腾得生出怒火,伸手一把将不防的施小八推倒在地,道:“你才没人要呢。”
施小八顺势倒地耍起赖:“就没人要,就没人要,就没人要……”
阿豆被激得性起,拣起地上一块石块,扑到施小八身上就要砸过去,嘴里嚷道:“我打死你,叫你胡说八道。”
他二人吵作一团,早惊动陈氏和施家婆媳,阿萁在屋里听得一耳朵动静,叫阿叶呆在家中,自己忙起身出来。
陈氏挣扎着从凉椅上起身,焦急道:“萁娘,豆娘好似跟小八郎吵起来,你快扶阿娘去看看。”
阿萁忙上前搀她,又道:“阿娘身子不便,在家里等着,我去看看。”
陈氏不依,道:“你还是个小儿家,哪里顶得事。”
她执意要去,阿萁怎也拦不住,只好扶着她出院门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景况,一脚跨出院,就看阿豆和施小八滚作一团,阿豆人虽小,但她性子倔,被施小八撕咬得青一块紫一块,手里还死捏着一块石头,抽空就砸一下施小八。
施家三妯娌在家掐作一团,对上阿萁一家倒是口径一致。施富娘子一手捂着胸口,活似见了鬼,连退几步,惊怕不已:“唉哟哟,堂叔家是如何教的女儿,这般凶悍,这是要将小八活活打死。”
施贵娘子跌足:“这哪里还是小娘子,活似要吃人。”
施常娘子自己打起施小八来没个轻重,却容不得别人碰儿子一指头,一屁股坐地上,掩面泣道:“我知我家八郎是个不讨喜,再不讨喜,难道要砸得他没命?”
许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三个儿媳唱作俱佳,只没一个来拉开阿豆和施小八的,边迈着老胳膊腿来拉架,边骂三个儿媳:“他们小儿家,敌和你们的力气,只让他们缠斗。”
陈氏看阿豆一身青紫肿块,施小八额头破了一个洞,满头的血,早吓得脸色发白,惊惧不已,偏施老娘和施进不在家中,她没了主心骨,又添一层害怕。
阿萁扶着陈氏退后几步,让她站好,自己上去和许氏一道,分开阿豆和施小八,俏眸扫一眼施家三媳,道:“不是侄儿就是侄女,伯娘婶婶先别说嘴,看看他们身上可受了伤?”
施小八是个牛皮贼骨的人,摸摸自己一脸的血,还要拿话将阿豆,嘴巴开开合全:“小豆娘,没人要,没人要……”
阿豆被阿萁拉在怀中,正要说清事发原委,眼尖看放小八的张张合合的嘴,辨清说得什么,委屈无比,哇得一哭嚎开。
施常娘子捧着施小八的脸,心疼地直抽抽,恼怒地回头问陈氏:“堂弟妹,你家豆娘合该好好管教,纵是吵嘴,哪有拿石块砸人的?”
陈氏理亏,连声赔不是。
施常娘子却是个不依不饶的,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知道弟妹肚子贵重,一门的心思都在这上头。我劝劝弟妹,都是自己的骨肉,也分分心神给女儿,看你家豆娘,谁家的小娘子养得跟她似的。”
许氏横了眼大儿媳,喝道:“你快闭嘴。”
施常娘子翻个白眼:“还不叫人说得?他们盼天盼地盼来儿郎,女儿活跟散养的鸡,不知轻重,差点连累我儿丢了性命。”
阿萁不禁生了气,驳道:“堂伯娘,是非曲折究竟如何还是两知呢,问清原委再说如何?”
施常娘子不知怎得有点怕这个堂侄女,小声道:“偏心还不叫说的?”
陈氏真是又气又急又心疼,隐隐又好似有点心虚,她本就生产在即,气血翻涌间肚子隐隐作痛,张了张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只感浑身又痛又躁,热一阵冷一阵,豆大的汗直往领子口钻,甩甩头想唤阿萁,这一动,整个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
许氏正对着陈氏,唉哟一声,拍腿急道:“这可了不得,快快,萁娘……”
阿萁回头,骇得整个色变,急步抢上去,她心下大慌,又知这当口,自己不能慌乱,一狠心,咬破舌尖,激痛间,灵台顿时清明。
第86章 瓜熟蒂落
陈氏一倒,施大家三媳生怕担上责,再不敢作妖,连着施小八都老实呆立在一边,束着手脚,不敢有多一点的动静。
阿豆也吓得傻了,傻呼呼地站那,连哭都忘了哭。
也只阿萁和许氏能顶事。
许氏指着三媳道:“你们过来搭手,莫不是让你们弟妹在泥地里躺着,快合力搀她进屋躺下。”
施家三媳这才回过神来,人命关天,两家有两多的不合矛盾,眼下也暂放到一边,三人一道,扶胳膊抬手搀脚将陈氏从地上扶了起来,使力半抬半扶将她护进院。
阿萁匆匆忙忙谢过,又一拉阿萁道:“阿豆,你快去寺里找嬢嬢回来。”
阿豆愣了愣,这才听清阿萁的吩咐,一咬牙,拔腿就往外冲去。阿萁自己也忙回家,又让闻讯出怕得险些哭出来的阿叶守着陈氏,自己提着一口气,先急跑着去找江白术来家、
江白术赶过来后掐指算了算,倒也是瓜熟的时候,把了把脉,虽有些浮躁,也还尚可。陈氏悠悠醒转后,腹中作痛不止,她虽育有三女,这一胎却是害怕不已,生怕出事,看着江白术满是惊惧。
江白术抚须,不急不缓道:“侄媳,你也不是初次为母,莫要慌张。”
陈氏听他语带笑意,镇定不少,左右看了看,施进和施老娘俱不在家,这当口,家中没有主事的人,她难免又慌乱起来。
阿萁在旁先求许氏,道:“大嬢嬢,眼下我家中没有大人,没个主事,求大嬢嬢在这当个定海神针。我让豆娘去叫我嬢嬢了,她跑得快,不多时我嬢嬢就能回转。我先去邻村请了接生婆来,家里的事大嬢嬢吩咐我阿姊。”
许氏讶异她不慌不忙,一条一条理得分明,道:“你放心去,家里我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