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承流
清荷在身后问:“郡主为何要躺院子里,这么大太阳……”
年纪轻轻的女儿家,便不怕晒黑一身如玉肌肤吗?
映晚回过头:“我也想安安稳稳待在屋里,可惜今儿怕是不行了。”
短短半日功夫,她先拒了安王府的礼物,又被皇帝召见,紧接着去见了太后,回来甚至于没来得及喝口水,沈沅便不请自来。
接下来若没有人才是怪了。
果不其然,映晚靠在躺椅上还没一刻钟,将将饮了一盏茶的功夫,又来了客人。
是蒋贵妃。
映晚很是好奇,她们怎么能把时间掐的这样准,她刚回来沈沅就来了,沈沅一走蒋贵妃就到,难不成真像沈沅说的那样,守在绛芙轩门口等她?
映晚简直是受宠若惊了。
不过好在蒋贵妃比沈沅懂规矩,还知道找人通报,映晚从躺椅上起身,整理了衣袖迎出去。
含笑道:“不知贵妃娘娘光临,有失远迎。”
蒋贵妃一身富贵的金玉大红,张扬无比,穿的像是红包一般,连手中团扇都绣着鲜红的牡丹花。
本朝虽没有规矩说正室侧室的衣衫颜色讲究,可大多妾室都不敢这样争锋,蒋贵妃这一身,倒像是故意向皇后挑衅。
“郡主好雅兴。”她笑着看映晚,指了指那躺椅,“我便没有郡主的巧思,这样一躺,确实舒服。”
映晚含笑看她:“贵妃娘娘见笑,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娘娘若不嫌弃,请坐吧。”
“不嫌弃不嫌弃。”蒋贵妃团扇遮面,慢慢笑起来,“方才瞧见大公主出去,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是吗?我没注意呢……”映晚只管与她打太极,一问三不知,偏头笑道,“大公主温柔谦和,许是怕连累我,身子不适也忍着。”
她感慨一声,真诚无比:“要不怎么说是皇家的金枝玉叶呢,果真与众不同,换了我早就大声嚷嚷了,唯有大公主才能如此坚韧。”
蒋贵妃的来意,映晚猜得到。
她并不是为六皇子而来。
一夜过后,这女人可能是想通了,看透映晚在皇帝心里不是可以随意舍弃折辱的,便不执意令六皇子娶她了。
她今日来的目标……映晚猜测,大概是皇后。
第44章
听着映晚夸赞沈沅,蒋贵妃脸色淡了淡,轻笑道:“郡主果然大气。”
映晚报之以一笑,“不敢当贵妃娘娘盛赞,映晚小小女子,有感而发罢了,说起心胸气度,却半点不敢同贵妃娘娘相比。”
果然不出塑料,蒋贵妃是为皇后母女而来,见她夸赞沈沅两句,态度便淡下来了。
她应当是想着拉帮结派,将映晚拉到她那一方,一同对付皇后。
若蒋贵妃有诚意,映晚倒是愿意跟人一起对付皇后,可……明显的,蒋贵妃这般而来,看似和煦,实则高高在上,像恩典一般。
若是可以,定然也不会放过将她嫁给六皇子的机会。
与蒋贵妃同谋,无异于与虎谋皮。
映晚又不是个傻子,当然不会做这等蠢事。
她微微一笑,请蒋贵妃坐了,安然道:“贵妃娘娘今儿大驾光临,不知是否映晚做错什么事儿了,还望娘娘训诫。”
“不敢不敢。”蒋贵妃道,“郡主深得陛下和太子殿下器重,我哪儿敢训诫呢?”
映晚只笑不语,一张俏丽的脸高深莫测,猜不透其中情绪。
蒋贵妃看的心梗,摇着扇子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郡主是爽快人,本宫也不客气了。”
“昨儿我家小六求娶郡主,想来郡主不大乐意?”
“全看陛下的旨意。”映晚含蓄道,“映晚自个儿的想法,应当是不大重要的。”
“郡主不必与我打太极。”蒋贵妃道,“我出身粗鄙,没有这许多的闲情逸致,只想问问郡主,若郡主不乐意嫁小六儿,难不成想做安王府的世子妃?”
映晚脸色清淡,一字一顿道:“我说的字字句句亦是实话,全看陛下旨意。”
“沈时岭虽好,却是个不解风情的,安王府家大业大,迎来送往,郡主觉着自个儿能掌管好那一大家子吗?”
蒋贵妃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一心只说自己的,“ 我也是一片好心,我自己生的孩子我清楚,郡主不乐意嫁给他也实属正常,我不逼迫郡主,只想提醒郡主罢了,安王府的大门也不好进。”
蒋贵妃笑起来:“本宫是贵妃,虽然比不上皇后娘娘,但帮郡主安排婚事,还算是不在话下。”
她终于说到了重点:“若郡主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帮郡主做安王府的世子妃,如此一来一往,决不令郡主吃亏i”
映晚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只问她:“敢问贵妃娘娘,是什么条件才能让您开出如此丰厚的报酬?”
一个贵妃,想要安排王府的婚事可不太简单。
“和我结盟,对付皇后。”蒋贵妃磨了磨牙,恨恨道,“只要将皇后拉下马,届时六宫唯我独尊,自然郡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映晚侧头一笑:“皇后娘娘树大根深,如何扳倒她?”
“贵妃娘娘。”映晚喊她,“您未免想的太简单了。”
蒋贵妃压下眼中的仇恨:“我知道郡主和我一般无二地恨着皇后,不仅你我,连太子殿下亦是如此,只消我们联手,不愁不能将她拉下来。”
“我何时仇恨皇后娘娘了?”映晚反问。
六宫唯我独尊……
这几个字出口,便知蒋贵妃不可信。
等她真的做了皇后,一旦不履行承诺,映晚该当如何?
又不可能去向皇帝告发。难道她要跑到皇帝跟前,说,“陛下,苏皇后的事儿全是我栽赃陷害?”
先不说蒋贵妃能不能被拉下马,映晚自个儿就得先褪下一层皮。
她得了失心疯才会信这种话。
“皇后娘娘和大公主处处针对郡主,郡主就这般心胸宽广,丝毫不以为意吗?”
“当然不是。”映晚懒得撒谎,更懒怠跟蒋贵妃扯皮,“我自然是讨厌皇后娘娘的。可是贵妃娘娘,我再怎么讨厌皇后娘娘,也比不得六皇子百分之一。”
她轻轻一笑,并不怕得罪面前的女人,蒋贵妃手中没有权势,只依靠皇帝的宠爱生存,并不可怕,她倒也不必卑躬屈膝,“只有没本事的人才要和别人结盟。”
映晚笑着看蒋贵妃:“不管我讨厌谁,都可以靠自己,不劳贵妃娘娘操心。”
这话说的直接,想必是非常得罪人的。可映晚不大在意,既然要拒绝蒋贵妃,势必是要得罪她的,何必再绞尽脑子打太极,平白无故伤了自己的脑子。
不如直接说,让双方都轻便些。
蒋贵妃捏着手中的茶杯,瞬间变了脸色,方才的温柔和顺似乎从未出现过,冷的好似一团冰霜,“林映晚,你别给脸不要脸!”
映晚不甘示弱:“贵妃娘娘这就沉不住气了?”
“本宫找你是看得起你!”多说无益,蒋贵妃也懒得装模作样,“既然郡主觉着我要害你,就今儿就当本宫不曾来过,告辞!”
“恭送贵妃娘娘。”
映晚站起身,看着她出门,眉目间都带了笑意,“贵妃娘娘有空常来,映晚必当扫榻以待!”
“用不着,留着你自己用吧。”
蒋贵妃的声音飘过来,映晚脸上挂着的笑意霎那间塌下去,脸上不再有半分笑模样,径直靠在自己的堂以上。
过了半会儿,映晚忽然来了兴致,问清荷:“你觉着下一个来的会是谁?”
清荷猜不着,只冲着她摇头,反倒是簌簌莞尔一笑,道:“奴婢斗胆,猜着会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映晚都不敢猜,她觉着会是沈时岭。
映晚摇了摇头:“太子殿下日理万机的,哪儿有空来见我,你们想的太多了。”
才在太后宫中一起聊过,太子殿下犯不着再来一趟啊,一趟趟跑,她都要怀疑那个冷若冰霜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对她有意思。
簌簌只笑:“郡主瞧着就是。”
话音刚落下片刻,映晚正琢磨着怎么对付沈时岭呢,就见绛芙轩的门又被推开,几个人走进来站定,迎着身后人走进来。
映晚诡异的沉默片刻,看着走过来的男人,慢吞吞站起身,慢吞吞欠身行礼,慢吞吞开口:“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沈时阑。
沈时阑回去换了身衣裳,这会儿一身淡色青衫,头上惯常戴着的金冠也给换成了青色的发带,飘在脑后,格外清新飘逸。
映晚眼睛不眨地看着,心中感叹,这太子殿下模样生的极好,便没有这层身份在,应当也有各家女儿喜欢。
更遑论身份地位兼顾的翩翩美男子,无数少女趋之若鹜亦是寻常。
想是这般想,映晚半分不敢说,只笑着问:“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沈时阑立在她跟前,扫视一周她的排场,目无波澜:“奉父皇的旨意,带你出宫一趟。”
“出宫?”
沈时阑点头,看向簌簌:“侍奉郡主更衣。”
不顾映晚的疑惑,簌簌强行将她拉入房中,才道:“郡主快更衣吧,您穿着衣裳我跟您说。”
她从衣柜里挑出一件常服令小丫鬟替映晚换了,自己嘴巴叭叭不停。
“今儿七月初七乞巧节,咱们皇家的金枝玉叶都在宫中过节饮宴,不能和平民女儿一样乞巧,是以年年初八夜里,陛下都会特许公主们出宫游玩。”
“往年便是太子殿下带着各位妹妹们一起出去,今年自然也要带着郡主,所以奴婢才猜测是太子殿下的。”
清荷在一旁给映晚换衣服,闻言恍然大悟:“我竟给忘了。”
宫中习俗映晚一概不知,全靠她们二人,听这话还是觉着奇怪,“好好的乞巧节不过,却要晚一天,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郡主不懂。”清荷道,“原本公主们不过乞巧节的,七月七饮宴之后便罢了,后来明淑长公主觉着不满意,闹着让太后娘娘同意的。”
“这风俗沿袭了十来年,京中早已习惯,每年七月八,街市上也是人声鼎沸,花灯璀璨,各家千金小姐来往不绝,不比七月七日差。”
实则还是因为官宦千金七月七也要入宫。
平民和小官家的女儿虽然七月七日照常乞巧,可只消一想每年七月八官宦人家的公子会和姐姐妹妹一同出门,万一碰上后成就一段佳话,从此改换门庭……
是以人人都乐意多一天功夫出门。
映晚听着也便懂了,摇头道:“京里的风俗着实奇怪。”
天下各地都少见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