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青鲤
“我以为……编全书就是把这些书里需要的东西合在一起就好了。”
“的确是合在一起,”赵斐这回倒是说得一本正经,“但如何合在一起,哪些内容在前,哪些内容在后,如何排序,如何穿插,都是需要整合的事。”
陆湘傻眼了。
这,她哪里能懂。
她忽然觉得,这不是她能做下来的事了。
赵斐似乎看出了她的退意,一反常态地鼓励道:“听着复杂,其实也不难,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是可以找赵斐指挥。
可是按陆湘的规矩,再有三个月她就该换身份了。
三个月的时间,她根本整理不完《珠玉》篇的内容,三个月的时间,她也不可能学会如何编书。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
赵斐一直审视着陆湘的神色,见她似乎自暴自弃,想是自己刚才说得狠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拿着大拇指不停捏着食指的关节。
陆湘把《石经》和桌上的书稿整理好,预备离开。
“这副文房四宝,你拿回去吧。”赵斐突然开口。
文房四宝?
陆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那副一直摆在书案上的紫漆描金双鹤纹文具匣。
“多谢六爷美意,我那里什么东西都齐全的。”
赵斐似有不悦,语气也硬朗了许多:“里头装的是延圭墨,用延圭墨写的字,字迹百年后仍然清晰可见,这些书稿若是用寻常墨来抄录,将来保存不了多久。”
理是这个理,可延圭墨陆湘又不缺。
只是这话不能对赵斐明说,陆湘便道:“那我把墨块拿走便好。”
赵斐蹙眉。
陆湘自然看出了他的不悦,可是这么重一个文具匣子,叫她一路抱回敬事房,那不得把她手累断了。
见赵斐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陆湘只好实话实说:“六爷,这匣子太重,我搬不动。”
这话一出,赵斐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些:“陈锦。”
陈锦应声从外头进来。
“把这文具匣装好,给姑姑送到敬事房去。”
陈锦颔首上前,将文具匣麻利的装好,抱在了手里。
陆湘早先就知道赵斐对书稿如此重视,却没想到他细到连笔墨都要管,心里倒是开心了许多,朝他行了礼,方才跟陈锦出去了。
赵斐独自坐在书案前,看着空荡荡的桌面。
先前陆湘在时,上头摆满了书稿、书籍还有笔墨纸砚,这会儿陆湘一走,书案上头的东西也被她尽数带走。
屋子里顿时空落落的。
赵斐收回目光,转向园子里。
这时节,白天都开着窗户,不过陈锦怕他身子弱,把正对着他的那一扇窗户关着。赵斐记得,从他坐的位置转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后院里种的桂花树。
赵斐缓缓站起身,走到窗户边,伸手推开了窗户。
眼下还不是桂花开放的季节,桂树上的叶子郁郁葱葱,有一个人站在桂树下头,拿着帕子一片一片地擦拭桂树的叶子。
赵斐素爱洁净,平素见到花草上沾了灰尘都会皱眉。
不过长禧宫人手少,前殿的花草干干净净,后院的大多疏于管理,更别提这株栽在配殿后头的桂树了。
只是没想到盼夏居然在这里擦叶子。
她的脚边摆着一只水盆,里头的水已经浑浊了,显然她已经在这里擦了许久。
赵斐静静看着她的背影,这时候突然有风吹过来。顿时轻咳了几声。
盼夏听到咳嗽声,转过身见到赵斐站在窗前,顿时一惊,忙放下手,朝赵斐行礼。
长禧宫禁说废话,奴婢向主子问安不必说话。
赵斐咳过几声过后,渐渐平复,看着盼夏道:“新来的那些小丫头呢,都在偷懒么?”
盼夏神色一凛,忙躬身道:“都在各自做着事,属我最闲,就随便找点事做。”
赵斐看着她,没有再说别的,只道:“把我轮椅推过来,去雁池边转转。”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落在盼夏耳中,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作者有话要说:
99:喜欢谁就要送谁东西。
66:喜欢谁就要送谁东西。
99:学人精。
66:可惜湘湘喜欢我送的东西ya,高级简约大气实用。
99:吐了
第45章
盼夏只觉得一颗心快要跳出来了。
她忽然后悔起来。
先前为了干活方便,回长禧宫后她挑了身旧衣裳罩在外头,若是穿了月前新发的那身衣裳该多好。
不过,这点旖旎的念头只是飞快地从她脑中闪过,记起姑姑今日才提点她和雪瑶需得本分。
她放下手里的帕子,绕到前头洗了手,便推着轮椅到偏殿门口。
赵斐依旧站在窗前,盼夏攥着轮椅的扶手,让怦怦乱跳的心平静了一下,方才道:“主子,轮椅推过来了。”
赵斐没有应声,盼夏只能就那么静静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大约他看够了,方才转过身。
盼夏见他走得极慢,却不敢上前去扶。
在长禧宫呆的久了,也知道赵斐的脾气。他想自己走的时候,旁人绝不能去扶,便是知道真要摔了,也得等着他真摔了之后再去扶。
好在,大多数时候,赵斐并不过于逞强,虽然走得慢,却是一步一步地十分稳当。
等到他安稳坐到了轮椅上,盼夏方才轻声道:“主子,是去雁池么?”话一出口,盼夏便意识到自己今日话太多了,主子已经说了去雁池,自己却还要反复询问。
盼夏担忧地看向赵斐。
但赵斐并无什么表情,只是“嗯”了一声。
盼夏松了一口气,推着轮椅不疾不徐地往长禧宫外走去。
往常给赵斐推轮椅的都是陈锦,也不知道陈锦去哪里了,主子竟让自己陪他出去。
盼夏有些紧张,推着赵斐一路朝着雁池过去。
今日天光极好,因怕赵斐晒着,她尽量往树荫底下走着。
“不用急,走慢些。”赵斐忽然道。
盼夏心中一怔,心跳得更快了。
主子是瞧出自己紧张了么?
她小心翼翼地放缓了脚步。方才因着紧张,确实越走越快,越快,心里就越紧张。
如今依着赵斐的吩咐放缓脚步,心绪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步伐也渐次稳了,没多时就走到了雁池边。
雁池很大,有一半的湖边修了栈道,岸边的柳树垂下丝绦,在栈道上撒下一片阴凉。
盼夏推着赵斐上了栈道,正欲继续前行,赵斐道:“不必走了。”
赵斐喜欢清静,一日里有半日是在发呆。
盼夏是个闲不住的人,手头没活计,她也会自己去边边角角找活儿做。此刻陪着赵斐站在这雁池边,看着平静的湖面,和对岸的青翠,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盼夏。”赵斐忽然出声喊道。
盼夏一凛,不敢答“在”。
“上回……”赵斐只开了个头,就停下了。
以盼夏这阵子在长禧宫的见识,这样欲言又止的赵斐非常少见,她只能静静站在一旁等着。
“你还记得秦延吗?”
盼夏一愣。
秦延是赵斐的亲卫,也是上回盼夏“侍寝”的那个人。
“奴婢记得。”盼夏的声音微微发颤。
赵斐缓缓道:“秦延相貌周正,虽然从小失了父母,人品却是极为可靠,替我办了不少大事,去年他在京城置了宅子,可堪托付。我可以做主,将你许配给他。”
盼夏大吃一惊,急忙到赵斐跟前跪下:“主子为何要撵我,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觉得他是个可托付的人,你跟着他,比留在长禧宫要好。”赵斐看着盼夏,“我问过他了,他愿意娶你为妻。”
盼夏又是一愣。
回忆起那夜“侍寝”的情景,心里百感交集。
那晚对她而言,其实无甚回忆可言,赵斐说秦延相貌周正,可她连秦延的相貌都不太记得清,只是尽力办好赵斐的差事罢了。
秦延居然还中意她了?
盼夏忍着眼泪:“若是主子的旨意,奴婢可以听从。”
“倘若不是旨意呢?”赵斐道。
“若主子觉得奴婢办事不力,要把奴婢打发走,奴婢绝无怨言。但主子若想问奴婢的意愿,奴婢的回答,是不愿意。”盼夏恳切的说道。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