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青鲤
盼夏跪在赵斐跟前,将头埋得极低:“奴婢到长禧宫,只是想伺候主子,只要主子不赶奴婢走,奴婢愿意一直留在长禧宫。”
“你若执意如此,不会有任何前程。”
盼夏朝赵斐磕了个头:“留在长禧宫,就是奴婢最好的前程。”当初姑姑想把她留在敬事房,若她真要什么前程,敬事房的大宫女比什么前程都好。
“你当真不想跟着秦延?”赵斐又问了一遍。
盼夏双手握着拳,坚定地摇了摇头。
“若是主子觉得奴婢脏了……”后面的话,盼夏不敢再说。
赵斐冷笑了一声:“谁敢说自己多干净呢?”
盼夏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不敢轻易去接。
赵斐看着闷声不语的盼夏,又问:“你真想一直留在宫里?”
盼夏点头:“奴婢……奴婢还想恳求主子一件事。”
“说。”
“请主子不要把我送回敬事房,奴婢只想伺候主子。”
“我记得,你是陆湘最器重的人,你不想回敬事房?”
盼夏摇头,苦笑道:“姑姑待奴婢极好,奴婢想留在长禧宫。”见赵斐似有蹙眉之意,盼夏急忙道:“只是做奴婢,没有别的奢望。”
“你当真如此忠心?”
盼夏坚定地点了点头。
“若是我吩咐你做一件事,陆湘也吩咐你做一件事,这两件事相互冲撞,你听谁的?”
“听主子的。”
“确定?行,那你现在就去敬事房,往陆湘的吃食里下毒。”
盼夏浑身一震,“主子?害人的事,我……”
赵斐眸光微凉,冷冷道:“害人的事,你不做,可我就喜好害人,你要留在我身边做事,就得害人。”
盼着怔住,只是望着赵斐。
“怎么样?还要留在我身边吗?”赵斐重新问了一遍。
盼夏无言以对。
犹豫了一会儿,终是下定了决心:“主子若有命令,奴婢自当遵从,只是……”
“只是什么?”
“只除了姑姑,若是姑姑,奴婢宁可主子杀了奴婢,也下不了手。”
“为什么除了她?难道这世上除了她陆湘,就没有别的好人了?”赵斐追问。
盼夏低头咬唇,“姑姑就是世上最好的人,我宁可伤我自己,也不想伤她。”
“好在哪里?”
“姑姑心善,我也是认识了姑姑,才知道这世上真有心善的人。”
“是么?看不出来。”
盼夏忽然抬起头,“主子真的没看出来?”
“难不成我在说瞎话?”
盼夏笑着摇头:“主子就是在说笑,主子喜欢姑姑,我知道的。”
“我喜欢她?”赵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盼夏自进了长禧宫,从来没见过赵斐因着什么事有如此大的反应,遂噤了声,没有说下去。
赵斐像是在对盼夏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她一个三十多的老宫女,又老又蠢,我喜欢她?我看你是嫌你自己的命太长!”
盼夏听他说话突然大声,却不知道他为何勃然大怒,只小声道:“奴婢的确是妄加揣测了主子的意思,只是姑姑真的极好的人,敬事房里那么多人,别说是我还有雪瑶,就是王太监罗少监他们也照样喜欢姑姑。”
赵斐轻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又微笑了起来。
盼夏不知他为何突然变脸了,只是知他脾气,不敢随意插嘴。
目光一动,便见有人从旁边的石子路下来了,隐隐约约看到紫色的伞盖往这边来。
“主子,好像宫里有人过来北苑了。”
赵斐“哦”了一声,没有丝毫动容,依旧对着湖面。
盼夏见那华盖越来越近,看清来人是沐贵妃。只是赵斐如此,盼夏只能跪在这边。
“贵妃娘娘驾到。”打头的太监见到前头有人挡路,尖着嗓子喊了起来,提醒该让路的让路,该请安的请安。
然而赵斐没有任何反应。还是盼夏忍不住了,轻声道,“主子,贵妃娘娘驾到。”
赵斐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慢慢侧过身,十分淡漠的看向沐贵妃:“贵妃金安。”
这话说得懒洋洋的,围在沐贵妃周遭的人,纷纷吃了一惊。
沐贵妃出行,几时遇到过这样的冷遇。
赵斐敢这样轻慢,沐贵妃岂能善罢甘休。
然而沐贵妃只是冷笑,锐利的眸光在盼夏和赵斐身上打了个转,径直朝另一边的栈道走去。
盼夏被沐贵妃盯得一机灵。她在敬事房呆了那么久,与景仁宫打过交道,素知沐贵妃的脾气。刚才一直担心,赵斐的轻慢会惹她不快。这会儿,见她走了,才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赵斐是皇后的养子,又体弱多病,沐贵妃再计较又能计较什么?
即便她是贵妃,又哪能处置中宫的儿子?
“主子,咱们还要在雁池逛吗?”
赵斐道,“回去吧。”
盼夏这才站起身,推着赵斐的轮椅往回走,走了没多远,终是不放心,绕到赵斐跟前跪下:“主子,我能一直留在长禧宫吗?”
赵斐深深的看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这一回,盼夏终于由衷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盼夏:你喜欢姑姑。
66:我赵日天会喜欢她?我xxxxxx(省略八百字)
盼夏:可是大家都喜欢她。
66:你说这个喜欢啊,散了散了。
第46章
“姑姑。”玉漱捧着簿册从外头进来,见陆湘坐在班房里,笑着上前问安。
陆湘这阵子心思都在沈平洲的书稿上,疏于打理敬事房的事务,今日得了空,特意过来查验一二。
玉漱做事十分妥当,至少,陆湘从留下的文书记录上挑不出一点毛病。
“各宫娘娘那里都去了?”陆湘问。
“都去了,没有什么事情。”玉漱将手头的簿册搁到陆湘的桌子上,“姑姑瞧瞧看看我有没有什么疏漏?”
“前几日的我都看过了,没什么疏漏。”陆湘道,“比我做得还细一些。”
别说再过三月,陆湘便是现在离开,玉漱也能担起敬事房大宫女的职责。
“姑姑明察秋毫,一听就知道哪些是要紧的,哪些是不要紧的,我只是个烂笔头,只好什么都记下来,”玉漱因见着陆湘,便想起一事来,“今日去长春宫请安的时候,李昭仪问起姑姑了。”
李昭仪?
自从郑丝竹事了,陆湘有阵子没有见李昭仪了。
“娘娘说什么了?”
“娘娘就说许久没见到姑姑了,不知姑姑是否安好。”
听着是句客气的问候,但李昭仪不会无缘无故地叫玉漱传这个话。
“如此,那我过去给昭仪娘娘请个安罢。”
“姑姑这会儿过去?”玉漱道,“我陪着姑姑过去。”
陆湘点了一下头,领着玉漱出去了。
长春宫是西六宫之一,距离敬事房不远,两人走了不多会儿就到了。
值守宫门的人见到陆湘,道了声好便进去通传,很快将陆湘迎了进去。
李昭仪没有在正殿,而是坐在寝殿的椅子上。
“给昭仪娘娘请安。”
李昭仪看着颇为憔悴,想是自那回在御花园中遭沐贵妃训斥过后尚未恢复元气,见陆湘到了,疲倦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玉漱这丫头当真贴心,我才在她跟前念叨了姑姑一句,便把姑姑领来了。”
陆湘道:“是做奴婢的惫懒了,本该日日来给娘娘请安的。”
“姑姑实在客气,玉漱帮了我的忙,是该赏赐的,来人,领玉漱姑娘下去喝茶。”
玉漱朝陆湘看了一眼,转身跟着李昭仪的宫婢下去了。
陆湘知道李昭仪是特意把玉漱支使开,只是不知道她搞这么大的阵仗,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事。
殿中只剩下李昭仪和陆湘两人,李昭仪见宫婢拉上了门,方才道:“今日把姑姑请过来,正是想跟姑姑说几句旁人听不得的体己话。”
“昭仪但说无妨,只要能为娘娘分忧,奴婢自当竭尽全力。”
李昭仪苦笑了一下:“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地,长春宫事情太多了,先是来了郑采女,接着本宫有了孕,再是她有了孕,正喜气洋洋的,偏她不知怎地就被送去了冷宫。”
原来是想说郑丝竹的事。
“她这人,素日行事没得章法,有这个下场本宫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因着我们俩都有孕,这心里着实放不下。”
陆湘道:“娘娘若是想问郑采女被送进冷宫的缘由,恕奴婢不能告知。一则不合规矩,二则,这事是东厂办的,奴婢确实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