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蔡某人
大将军果然是大将军,没有拍案而起,没有狗血淋头,桓行简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命后厨为将军们接风洗尘,轻描淡写道:
“我不听公休之计,围城打援,才招致今日大祸,此我之过,尔等何罪?”
诸葛诞瞠目结舌地看了看他,旁边,本该还有毌纯王昶两个。只是东关的军报送往上游武昌,估摸着他得晚些时候才退兵了。
几人都捉摸不透桓行简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从眉到眼,皆错愕不已,张口欲再言,桓行简手一挥:“不必再说,将军们在前线为国家出生入死实在辛苦,不过,主帅难逃其咎,安东将军,”他眸光一转,落在桓行懋身上,给卫会打了个眼风,开始口述旨意,桓行懋已经沉默出列。
“安东将军身为督军,渎职失守,着免去都督削爵位。”
卫会笔走龙蛇写着一手的好字,人一怔,心里随即可惜,若这一笔笔记的是功勋就好了。他起先略觉不安,身为主战派,大将军会不会怪罪自己此刻是柳暗花明了。
丧家之犬般的军队灰头土脸的回了洛阳城,这一路,重伤者死在半道,就地匆匆掩埋。三军无颜告庙,当初夹道欢送的百姓,皆换作了一声迭一声的哭号。
本朝例制,遵古法,早朝听鸡鸣而定。桓行简起身时,嘉柔睡眠亦浅,揉着两只惺忪的眼强打起精神为他一层层穿戴朝服。她困得呵欠连天,蹲下给他束腰时几乎要睡着,他笑,把人一推,自己戴好头冠,对着铜镜略作打量:“剑给我。”
从剑架上取了剑,沉甸甸的,嘉柔这才清醒几分。剑履上殿,赞拜不名,是大将军的特权,她知道东关的将军们回来了,迟疑几日想打听毌纯一部,没好意思开口,主力惨败,偏师总归难能落个好。
“毌纯已烧屯退兵,昨日刚至洛阳下榻在官舍,今日与朝,等下了朝,他诏命在身恐怕也不能耽搁,你有什么要送的,送到官舍好了。”桓行简从镜中一窥她的脸,将她那点小心思点得明明白白,嘉柔一喜,面上困意顿消,脸颊上那梨涡难得盘旋不散,向他道谢。
等桓行简人走出去,嘉柔想起朝会,方大梦初醒般追出来,趿拉着凤履,有些焦急地看他:“大将军今日朝会,会不会……”
她打算好了,若他平安无事再提阿媛的事。若不好,可能什么事都不必提了。桓行简握住她肩头,微微一笑:“外头冷,进去吧,我自有道理。”
“朝廷会很严厉处罚那些将军吗?”嘉柔脱口而出,问完,低下头不语了,桓行简一笑,“我知道你担心你毌叔叔,不会,责任都在我,与诸将无关。”
嘉柔惊讶抬眸,不想他当真一己承担地如此利索,一时间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了。浑浑噩噩走回屋里,静坐片刻,开始收拾东西。
这件事,使得整个洛阳城犹如一口架在火上的大锅,舆情时不时添把柴,吹口气,锅里的油滚滚沸沸,今日朝会势必要让油彻底烧起来。
鸡鸣二遍,巍峨宫殿从夜色中苏醒,钟声阵阵,平日离皇城远不太热衷上朝的文武也都来得绝早。在执金吾们开城门巡逻前,承明门前便乌泱泱聚了一群从御街上赶来的百官。
三一群,五一堆,在冷星闪耀的天幕下也顾不上官仪,走来串去的,恨不得长了十张嘴。
太尉桓旻年纪大了,但几十年来上朝除却告病从未缺过点卯。此刻,人抱着个笏板,耷拉下眼皮,跟谁也不交谈。他不吭声,旁边自有人语不断。
“我看尚书面色不佳,尚书人在尚书台又没去前线,这是怎么了?”
“诸位可知,此一战伤亡过重,洛阳城的棺材铺都不够用的了,丧礼无期,就这么搁着么?奇耻大辱呀!”
“这事要呈报给陛下。”
“今日朝会,大将军自然是要来的,诸位慌什么?不止大将军,咱们的四方将军这回难得凑成双地来入京面圣。”
话音一落,说话的这人被牵扯了下衣袖,原是桓行简现身,顿时一片逢迎之声象征性地起来了。不多时,几位将军人也到齐。有司本听得耳朵鼓噪,长舒口气,清清嗓子:“时辰到!”
众人便各自整冠理衣,按照班次鱼贯而入进偏殿脱鞋、除剑,等着天子临朝。
唯独一个桓行简,履不除,剑不解,波澜不惊地进得大殿,一双双眼睛,情不自禁往他脸上一瞧,有人低声笑了:
“好月当赊,好戏当赏,咦,夏侯太常今日看起来气色颇佳呀!”
第61章 竞折腰(8)
今日气氛略不同于往日,等皇帝走出来,扫视一圈,文武百官礼毕后便是个很头疼的模样,手按在一沓奏表上:
“东关战败,朕倍觉心痛,拣点的损失朕已经看过了。这里是御史台的奏呈,无他,纷纷请求朕该把负责此役的将军们罢职免官。诸位臣工怎么看?”
说完,随意拈出一份,让内官读了。内官一副尖细的嗓子将御史的慷慨陈辞努力读得抑扬顿挫,语落,桓行懋为首站着的几个武将脸上多少挂不住,可战败的事实就在台面上,只好当着百官的面齐齐跪下去,叩首道:
“臣等领罪,请陛下降罪。”
整个大殿里头,鸦雀无声,皇帝冠上旒珠将自己那点正反复琢磨的心事藏得很好:本朝能用的大将一半在这太极殿上了,真的都罢职免官了,朕用谁去?
一面厌恶御史跟没有脑子似的,一面又着实被东关的惨况弄得郁结于心。不多时,御史们跳出来好一阵高谈阔论,不负本职,言者无罪,几位将军干巴巴听着,一声不吭。
折腾时,皇帝的目光仔仔细细地从在场的每个人脸上一一滑过,宗族最有声望的那个人,垂目而立,什么表情都窥探不到。
“陛下,”桓行简袍袖一展,是个谢罪的模样,“此战罪在臣一身,臣未能听征东将军之计,部署不周,轻敌冒进,以致让国家蒙难,与诸将无关。”
宛如水泼尘息,殿内一切杂音被摒去了,只剩一双双眼先是在桓行简身上一过,左右相近者,交头接耳,很快又变作一片哗然。
皇帝也是一愣,他想过万种桓行简推脱的理由,此刻,兰台有人振袖出来振聋发聩:
“大将军将罪责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反倒不好定罪。大将军这话,实则让陛下为难,难道让陛下治罪大将军吗?东关一役,诸将皆是身经百战的宿将,却不能随机应变,七万兵力被三千人打得狼狈而退,实乃国家之耻!”
皇帝听得手心冒汗,又颇觉快慰,却疑心今日御史是吃了豹胆吗?便微微咳了咳道:“大将军是国家仰仗,朕怎能治他的罪?”
殿上默片刻,司徒高柔手持笏板而出,他老得不像样子,但吐字清晰精神饱满:“陛下自然不能治大将军的罪,伐吴之计,当初是经廷议商定的,要说轻敌,臣以为百官们都不可避免地犯了这个错误。不过,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臣以为当务之急当下道诏令,丧礼从简,守孝期间也勿要废婚嫁进仕。当然,”他望了望桓行简,“将军们虽无罪,但小惩大诫未尝不可。”
说完,一列人跟着出来附议,皇帝默默看在心里,场面又冷下来。很快,桓行简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姿态:“臣已下诏削安东将军爵位,至于几位将军,以镇东将军诸葛诞为镇南将军,都督豫州;以镇南将军毌纯为镇东将军,都督扬州。东南是边地,还望两位将军痛定思痛以守疆为己任,报效国家。”
“国家并非无人可用,陛下,”角落里忽窜出来一句,是选部郎刘陶,高平陵后,太傅因他父辈功勋免他刑罚,罢官不久又起复。一语既出,面上恭顺实则各怀心思的群臣便把复杂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太常曾领兵西北……”话没说完,沉默良久的夏侯至果决截住了他,对皇帝一揖,“臣平生所学不外周孔老庄,如今,位列九卿掌祭祀社稷,正合臣所学,臣本一介书生拿不动刀的。昔日受命,是陛下抬爱。”
一听这话,皇帝眼睛里那两簇刚燃起来的火苗瞬间熄灭了,再看桓行简,他那双眼隐隐带摄人的气势,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皇帝退缩了,仓促应夏侯至的话:
“朕明白,诸位臣工当各自努力,各自努力。”
“太常,”桓行简转过头,目视夏侯至,微笑道,“陛下既言各自努力,想必太常与我所思一样。”余光不忘冷冷扫视一眼今日出头的刘陶。
夏侯至深深望着他,终于,慢慢点头:“臣不敢辜负陛下所托。”
桓行简目光一错,不再理会他,而是对皇帝说:“陛下,若朝臣无异议,请陛下下诏。”
心情起起落落这大半天的毌纯,混在人群里,神思飘忽,有司高喊了两遍“退朝”他才随着百官们的队伍退出来,跟其他几个照例围在桓行简身旁,耳朵里,尽是恭维的话。
不知是不是离开的太久,昔日的洛阳城,仿佛变了个模样,这个时令,枝上残存几枚伶仃木叶,风一吹,就有霰雪扑面的感觉。
隔着人群,他见夏侯至一人独行,心里很不是滋味。这边,回到官舍,还没下马就见一个俏生生的人影立在那儿,裹在裘衣里,只露出半张微红的小脸。
“柔儿?”毌纯惊喜,下马把鞭子丢给侍从,赶紧领她进来,“柔儿长高了呀!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他一脸的风霜,倒比嘉柔上回见他又沧桑几分,嘉柔不好意思去给他斟茶,暗中看他神情,试探道,“我知道毌叔叔来了洛阳,大将军说你下榻在这里,我就来了,嗯……”
毌纯一面解披风,一面随手搭在了榻头,脚一伸,勾来具胡床,坐下开始脱靴子:“你呀,没事了,我不过调了防区,这算不得什么惩戒。”
嘉柔半信半疑地望着他:“那,这一战谁领罚了?”
“安东将军,他被削了爵,除了他,大家都安然无恙。”毌纯换上轻便的双履,表情微妙,语气也跟着一顿,“大将军很会做大将军啊,若是只一味讳败推过,早晚上下离心,他今日只罚自家人倒真的让满朝文武吃了一惊,他人想借机攻讦也难了。”
等想起嘉柔如今是桓行简的人,他是长辈,回味过来有些尴尬,赶紧把这话带过去,主动说:“我这频频换防区,有段日子没见你父亲了。上回,还是在谯郡,你父亲送新修的舆图志,可算帮了我大忙,一到夏日啊,我正发愁水患呢。不过,我这一换地方,你父亲该到扬州找我喽!”
“毌叔叔虽然走了,但还有后继者,父亲能造福一方百姓我也高兴。”嘉柔本在琢磨毌纯点评桓行简的那番言辞,一听人赞赏父亲,心里喜滋滋,不觉间眉眼舒展十分,笑意盈盈的。
两人在官舍说半晌话,嘉柔把小包袱一解,里头全是宝贝。绫袜、府里单给她用却又没舍得喝的新茶、还有她跟婢子们捣鼓出来的糖水枇杷,不一而足。毌纯看了,忍不住打趣她:“我要是有你这么乖巧孝顺的女儿,还要什么儿子!”
嘉柔知道他没女儿,脸一红,毛遂自荐似的:“毌叔叔,你要是不嫌弃,我每年给你做鞋袜,以后托驿站的人送去。”
说的毌纯哈哈大笑,直道“好”,笑着笑着,往外头探一眼天色,说道:“我明日就得启程,这会想去看看太初,我二人也是很久未见了。”
他总归是拿嘉柔当小孩子看,又是女儿家,很多事不愿跟她多言。一语毕,那征询的眼神落在嘉柔脸上:“怎么来的?要不要我命人送你回去?”
嘉柔却把脸一扬:“那我跟毌叔叔一起去。”
毌纯收回眼光,转身去拿氅衣,推辞说:“柔儿,你还是回去吧,出来太久大将军不怪罪吗?”
嘉柔眼睫垂下,极微声道:“毌叔叔,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是外人了。”那声音,似有若无含着一丝萎顿,毌纯不忍,只能叹气,“这叫什么话,柔儿,大家疼你都来不及,只是女孩子么,嫁人从夫……”这话题多说无益,他及时打住了,想了想,笑道,“走吧,咱们去看看夏侯太常平日都在家忙什么。”
两人一骑一车,前后相随,途径热闹的铜驼街,毌纯看林立的店铺,如织的百姓,颇有些感慨:四方之盛啊!到人多处,车马难行,他便下马,缓缓牵着一路走,时不常跟路旁的店主搭两句闲话,心里有久违的一股暖意,天子脚下,到底是不一样的。
见人正在杀羊,那挽起的袖子乌黑光亮得直冒油,刀一落,软塌塌的羊肚子上便划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毌纯冲那人投去赞赏的目光,心里喟叹,若是先帝还在,看这盛世图景不知是何等的欣慰呀!
眼前的洛阳城,不知经过多少兵刀战火,才有今日,废墟上重起高楼,生灵因此喜乐。毌纯一路唏嘘感慨很深,等到夏侯府前,陡然察觉,此间门庭冷落,几乎空旷无人,跟方才那熙攘场景两相对比,简如梦境。
他略整衣帽,让嘉柔先留在车里,自己上前叩门,叩了半晌,里头老仆探出脑袋,听他自报家门,苍苍道:“请使君稍候。”人一闪,那大门又吱呀合上了。
毌纯等了半晌,门终于又开了,这回,换作一个年轻些的家仆,对他恭敬作揖,认真说道:“太常说了,使君的心意他都明白,边关多风雪,请使君以国事为重也珍重自己。太常他一切都好,无须探看。”说完,做了个“请”的动作,分明是逐客令。
毌纯愣住,乌发红颜的少年子弟,转眼如囚。他听了皱眉不语,没再强求,而是一抱拳说:“跟太常说,在下也明白了,也请太常多珍重自己。”
他退后几步,打量起这座深宅大院,当年,自己也曾与夏侯至梅树下温酒论道,一时风雅。只是,他于玄不精,更多的时候安安静静听坐中子弟能言善辩而已。
一瞬间,挟弹架鹰,携狗逐兔的贵胄子弟们风流云散,光是一个高平陵,死了五千余众。他人远离中枢,是十分不愿牵涉进两大权臣斗法的,刘融他看不惯,桓睦人又太老谋深算,他难能说对谁有好感。可旧友今如禁缧绁,到底不能不让人黯然神伤。
“柔儿,太常今日身子不便,难能会客。”毌纯随口扯了个谎,站在马车前,对嘉柔慈爱一笑,“你回去吧,改日有机会再来探望太初,给你父亲的东西,你放心,只要他来我这里暂时落脚我一定悉数转交,你自己也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四个字瞬间刺痛嘉柔的心,她勉强笑笑,人跟人不过见一面少一面。多少时候,怕就是后会无期了。
“毌叔叔,你保重,代我向你家里人问好。”嘉柔眼眶子发酸,“见了我父亲,你替我多嘱咐几句。”
毌纯布满厚茧的手抚了抚嘉柔细软的头发,欲言又止,他实在不清楚嘉柔怎么来洛阳定亲最终竟跟桓家纠缠到一起。这些事,似乎也不是他一个外人能置喙的,冲她带笑颔首,把帘子放下,“走吧,柔儿,天气冷得很。”
等毌纯那匹骏马了无踪影,嘉柔怅然若失地坐端正了,旁边,宝婴见状,忙吩咐赶车的小厮:
“走近道,回公府。”
“好勒!”小厮扬鞭抖出一记清脆的响声,很快的,车轱辘“咣咣”转动了起来。
途径集贤里,这一带有朝廷高官的宅子,庭中三五老梅。有一株,正开得独占群芳,清孤冷媚,墙头上旁逸斜出一团,香气馥郁。
北风一过,花瓣摇曳零落洒满肩头,小厮深吸口气:“好香”却忽被飘荡过来的花瓣眯了眼,唯恐出事,忙扯紧了缰绳停下揉眼睛。
正想回头跟嘉柔解释,前面,忽不知从哪里跑出一人影,看都没看清楚,把个卷轴朝马车前一掷,喊一声“给你家主人的诏书!”猴子样窜没了影儿。
小厮一愣一愣的,赶紧下了车,捡拾在手,递给身后正探身询问的宝婴:
“怎么不走了?”
“你瞧,这不知是谁,说给大将军的。”小厮挠挠脖子,一头雾水。
宝婴嗤了声,拿进来给嘉柔:“说是给大将军的,这什么人呀?没头没脑的,半路拦车,他怎么知道女郎在里头?”
这方卷轴,分明是上等绸缎,嘉柔蛾眉微蹙,满腹狐疑徐徐展开。刚露一角,嘉柔立刻心惊肉跳攥合上,稳住心神,强自镇静对宝婴道:“你问问他刚才为何停车?有人拦车吗?”
见宝婴倾身,去跟外头赶车小厮言语,嘉柔迅速把手中绸布一展,上头只有两句:以夏侯至为大将军,许允为太尉,同录尚书事。
她浑身一震,旋即卷盖,一颗心几乎从腔子里蹦出来,脑子里嗡嗡直响。把车门一推,眼睛朝身后刚行经过的府第望去,问小厮:
“刚才路过的是谁家?”
小厮平稳驾着车,答道:“侍中许允的家。”
第62章 竞折腰(9)
“去夏侯太常的府上。”嘉柔果断说道,宝婴诧异,将嘉柔接连看了几眼,讷讷的,“咱们刚从那回来呀?”
那颗心,还砰砰地直顶胸口,嘉柔若无其事笑笑:“我刚想起来,上回,我托兄长给我画了幅百骏图,有些日子了,怕是已经画成省得我再跑一趟。”
说完,打了个手势,车声一晃掉了个头往夏侯府上去了。这一路,嘉柔只盯着微荡的车壁,脑子里轰乱。旁边,宝婴时不时地朝她膝头手里觑那么两眼,余光察觉到,嘉柔扭头冲她甜甜一笑,什么都没说。
到了夏侯府,她立刻下车上前用力拍门,等人开了,不由分说抬脚迈进去,一面走得飞快,一面在老仆忙不迭的呼喊声中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