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十一年 第91章

作者:蔡某人 标签: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案头,那份名单上的墨迹已干,桓行简拿过来,轻掸了下,低声道:“在大魏,叔父的声望资质已无人能出其右,我不得不请您来,许多事,还得叔父给我镇着。”他斟酌有时,才似无意继续,“司徒刚开始在征询您的时候,您为何不应?太傅不在了,您就是我最亲的长辈,自家墙垣之内,您有什么话请直说了罢。”

  新烹的茶端进来,清香四溢,桓旻一时怔松,神色变得略微迟疑起来,眼睛一抬,像是秋林夕照,这是桓行简所熟悉的,父亲那辈的老臣大都是这样的目光。

  “子元,你让我从何说起呢?天下崩坏,我这个岁数的人见证了太多的事。你知道我的理想吗?不夷不惠,立身行道,终始若一。你年轻,我跟你们小子辈不一样,汉末清议之风盛行,士人们哪个不在意名节?可紧跟着,天下大乱,你不懂啊,子元,我年少时信奉的那些,都眼睁睁被推翻被消解了,当你发现,你年少时所笃信不移的东西不堪一击,何去何从都不知道,人是很煎熬的。”桓旻语调有些苦涩,那些盘根错节的岁月,一下涌过来,他几乎忘记自己年轻时也曾是激扬之人,有扫平天下污浊之志。

  士人的精神,到底是遗落了。

  桓行简垂眸一笑:“叔父,我虽未经您的那个时代,但年少事,倒是经历过一些的。”

  “你是说太初,”桓旻那双眼,终于又露出了桓氏所特有的精明,一点就透,“这不算什么,我跟兄长都曾为魏武效命,同刘融的父亲也曾金杯共饮,共事一君,到头来不也是白刃未相饶吗?”如此一说,连那入口的香茶似乎也跟着变味了。

  桓行简替他慢慢续茶,水声清脆:“圣人说,道不行沉浮浮于海,原来叔父内心深处是想求全,若是这个意思,我能理解。”

  “我跟你一样,姓桓,子元。”桓旻的眼睛在茶雾里变得越发浑浊,“你要行废立,需要我,我自然义不容辞,但我还是想要个好名声,为人臣的名声,这何其虚伪?但我要说,我就是如此矛盾,心甘情愿为家族计是真的,欲做忠贞之臣也是发自肺腑,又有几人相信呢?你说求全,是没有的,我承认,我在乎后人评说。”

  叔父那张苍老的脸上,莫名的,流露出几分让桓行简感觉陌生的东西,他不要名,但他亦不会猖狂无脑地直接去杀了皇帝,因为他懂得有些事要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程序,并非为名,只为省去不必要的旁逸斜出的那些阻力。

  也许,这跟叔父本质上没什么不同,桓行简沉默有时,安慰道:“叔父家的堂兄弟们各具才干,您为子孙辈着想,也不是错,说到底,是我父子二人教叔父为难了。”

  “子元……”桓旻张了张嘴,似要辩解,桓行简笑道,“我说句玩笑,叔父别当真,”说着,窸窸窣窣将名单叠好置于案头,一压,“我已命人去联络,就不留叔父了,等上表写好,再请您过目。”

  送走桓旻,以室内,仿佛还回荡着老人难言的叹息,桓行懋见两人结束密谈,这才进来,犹疑问道:

  “兄长跟叔父谈了什么?”

  “没什么。”

  窗纸那透进来昏黄的日光,照在脸上,人的表情有些虚幻,桓行简蓦地开口:“叔父一家,你我还是要多份警惕。”

  他在胞弟略微惊诧的目光中,来回踱了两步,沉吟道,“你我兄弟人多,叔父的好儿子也不少,用归用,骨肉至亲也不假。但叔父功高,到那时,封王必不可少,我尚压不住他,此次上表签名者他都要排在我上头,到时,宗室太盛绝非好事。”

  桓行懋不以为然,摇摇头:“兄长,大魏怎么败的你不知道吗?就是文皇帝猜忌宗室,所以最后无人可用,否则,也不会让……”剩下的话太露骨,他又咽了回去。

  “是这样不错,但物极必反,若是为了防范外臣而一味倚重宗室,恐怕会别有隐患。”桓行简步子一停,短促笑了声,“当然,说这些为时太早,我不过想的长远,罢了,你也且歇一歇,军情要紧,明日你就带兵过去。”

  上表不难写,要寻出皇帝的毛病,对于桓行简来说,易如反掌。他不避讳嘉柔,用过晚膳,直接来了后宅,见嘉柔和宝婴一盘棋正胶着不下,他到眼前,静静观看片刻,拈过嘉柔手里举棋不定的黑子,一落,顿时破局。

  宝婴哪敢置喙,见他来,忙不溜从榻上下来,见过礼走人。嘉柔十分不悦,知道他今日动静很大也不知忙些什么,只听宝婴说,大将军府又出动卫兵不知作甚,此刻,便没好气地说道:

  “大将军连人下棋也要插一脚,当真是跋扈将军。”

  “不错,我就是跋扈,天性如此,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桓行简哼笑了声,冲她比了个手势,“过来研墨。”

  “我不是你的奴婢。”嘉柔冷脸丢一句,就穿鞋往里走,桓行简将她胳膊轻轻拽住,“那我叫崔娘过来。”

  “你……”嘉柔气恼,崔娘眼睛越来越差,晚上愈发不能做活了,他故意的。于是,手一甩,却还是往书案旁走了。极为熟练地把清水一滴,慢条斯理研起墨来,桓行简撩袍坐了,沉思片刻,执笔开始书写。本波澜无惊的心,渐渐跳得快了,他是男人,权力才是最强劲的春、药,白纸黑字,他要把龙椅上的人拉下来,踩下去,累累白骨铺就的那条路,尽头依稀可辨,他迷恋这种感觉,登顶的快、感是任何事情都替代不了的。

  一手好字,力透纸背。

  嘉柔无意瞥到,心里一惊,再定睛想细看,桓行简头也不抬道:“看什么?”

  “你,”她有些惊慌地把目光挪到他脸上,“你这是要废了陛下?”

  上表不长,措辞简洁锋利,天子的败坏失德几句话就说的清,桓行简眉头一挑,看嘉柔懵然的表情,如此纯真,他手上沾满无数鲜血,可眼前的女孩子那双清眸,还是明澈如初,让人生出想要摧毁的**来。

  “我是要废了他,有朝一日,我要当皇帝,柔儿,你害怕吗?”他挑衅似的望着她,“跟着我,一着不慎,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你在这后院,看似平静,可如果仔细想,会害怕吗?”

  这个问题,像一壶烈酒突然强硬灌进来,火辣辣的,又呛又苦,嘉柔无意识地摇摇头,又点点头,看她反应木木的,桓行简似是不满,笔一搁,方才激荡的心绪尚未真正平静,他把人蛮横地一揽,捏了她下巴,命令道:

  “看着我,知道我想听什么吗?”

  强硬的气息不容人抗拒,嘉柔许久不曾见他这样,腰身一挺,双手抵在他胸前:

  “我不知道,你放开我!”

  一双明眸,盛满了愤怒,嘉柔瞪着他,桓行简凝视她片刻,忽俯下身,朝她红润的樱唇上就是重重一咬,嘉柔吃痛,惊呼着就要扬手,被他一捉,他那双眼睛亮的可怕:

  “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得跟着我,哪怕你心里不肯,柔儿,你也是这公府里的一人,只能听从我,不准忤逆。”

第119章 分流水(8)

  ()嘉柔执拗地回道:“大将军,我不是你的幕僚,也不是你的奴婢。”

  “可你是我的女人,”桓行简忽又幽沉地笑了,暗含警告,“柔儿,我是你的夫君,你得听从我,你要是不懂这个道理,我好好教教你女德。”

  两人无声拉扯了一阵,嘉柔急的脸通红:“你放开我,伤到孩子了!”

  桓行简稳稳搂着她的腰,那一处,多少丰腴了些,见她不顺从,扭来扭去的,他气息愈发重了,眼神晦暗,似划过千山寒影:“你这个样子,倒像闹脾气的昆仑妲己,嗯?”

  把人抄起,轻轻一放床上,嘉柔猛地坐起,见他似有若无噙着一抹笑,手底却将玉带解了,随手一丢,三两下把外裳褪得一干二净,在他靠近时,眼睛倏地睁大:

  “你要干什么?”

  他没说话,径自俯身,一手拨开衣襟直接覆到她孕育生命的腹部,将耳朵贴了上去,嘉柔要动,被他按住了含含糊糊说道:“你别动,我跟我的孩子相处一会儿也不行?”

  他动作细腻,手指微凉,触到肌肤的那一刹嘉柔瑟缩了下,人绷得很紧,桓行简的嘴唇便在她**的生命上游走起来,鼻息温热,亲吻的力度像梦一样轻盈,声音也跟着迷离:

  “等你来到这世上,我一定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你,教你读书写字,骑马射箭,日后必成大器可作他父亲的好帮手,就像我和太傅那样……”

  小案上,焚香慢慢升腾,混着暖意,榻头花瓶中的黄花翠蔓在烛光里泛起柔和的色泽,而他的一字一句,恰像一桨,顿时搅动了嘉柔心里的那一江烟水。

  他太过温柔,这样的呢喃自语,给她勾勒出一幅让人憧憬不已的画面,嘉柔渐渐松弛,目光恍惚望着那团烛火出神。不觉间,桓行简的手一路往上,覆揉到一处,忽低笑了声:

  “你这里长大不少。”

  本停在烛火上的目光,倏地收回,仿佛被刺痛一般,嘉柔顿起怒火,一张脸仿佛把夕阳揉碎在了上头:“你回去找你的姬妾去。”

  她的声音清冷,像秋晨的露,桓行简身子往上一挪,撬开她的嘴,不由分说把舌头抵了进去,嘉柔牙关咬的死紧,两人对峙间,她报复似的狠狠咬了他一口。

  腔壁里立刻一股腥甜,桓行简稍稍退出,手一勾,摸了摸嘴唇,看着上头的殷红又看看嘉柔,微微一笑:“很好,我养的这只昆仑妲己知道伤人了,看来驯服的不够。”

  嘉柔水光凛凛的眼睛里,立刻燃起一簇簇小火苗来,她恨道:“我不是你养的猫!”

  “你说了不算,”桓行简钳制着她,目光森寒,又炽烈,那里头贲张的情、欲,嘉柔并不陌生,她下意识想要逃开,惶惑不安的模样,更惹人怜爱,心火却也烧得更旺,他把她两只手腕朝头顶一放,吻便落了下来,密密匝匝,在她脖颈间不断摩挲:

  “我得进宫会去见太后,你知道吗?这世上有权利的女人也好,出身高门的也好,我跟她们之间有着难能割舍的利益关系。只有你不一样,柔儿,我们之间很纯粹,就是一对男女,”他鼻息沉沉,仿佛要把这些话从耳畔深深吹进她的心里,“我对你所有的欲、望跟情意,无关家族,也无关前途,就是单纯地喜欢你,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柔儿,你能明白吗?”

  他试图找回两人在凉州时的状态,蜜醴一般,路不尽,人不老,彼此交融时仿佛天地共泯红尘颠倒,也仿佛除非日月毁灭,两人才能恩义俱绝。

  嘉柔孕期敏感,被他抚摸着,像是昏昏醉梦间,很快,脖间异样,他把狼牙重新给自己戴上了,嘉柔想扯,桓行简用唇在她脖上阻止了,“戴着,我都愿意忘情一回,对于你来说,就这么难?”

  话说到这,忽就带了怨气,嘉柔被他说得几乎要哭了,脸倔然一抬,克制道:“大将军,你说这些,好像是我辜负了你?”

  他动作一停,两人对视片刻,桓行简被她咬唇隐忍的表情刺激的两眼微红,将她一调,从身后贴上了嘉柔,手往她下头直探,呼吸渐急:

  “是,你辜负我,我自问待你是真心,你呢?”

  因熟悉彼此,桓行简轻而易举撩拨到她,嘉柔想扭过头,无奈被他牢牢扣着,她哭了出来,一手掐攥住他抚在腰上的手:

  “我不要……”

  桓行简反握紧了,膝盖一弓,挑高她一条腿,力度尽量放得轻缓些,犹似威逼,又如诱哄:“你我是夫妻,柔儿,就当你我是在凉州,你把不相干的人和事都忘了,只想着我,嗯?”

  凉州的骆驼,凉州的月色,还有那匹行走在大漠里的孤狼……都回不去了,嘉柔的泪水倏地打湿了绣枕。

  帷幄颤巍巍一动,很快,如一叶扁舟般轻轻荡漾出涟漪,层层叠叠,直到灯火燃尽,光线黯淡,不知时辰几何,帐子里恢复了平静。

  嘉柔久不经事,此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点力气也无,桓行简轻轻把她汗湿的额发拨到耳后,亲了亲她润透的眼角,沉哑道:“累么?”他目光在她脸上停停走走,“柔儿,我只要你跟孩子在这里好生过着就够了,我自然会尽力护你们母子周全,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跟着我,没那么差。”

  她水光淋漓的眼跟他一碰上,旋即再次充盈的都是泪,一场情、事,尽是苦涩,他今日反常的热情和亢奋,并非为她,嘉柔知道他所为何事,更觉悲哀,无论桓行简说什么,她都只是惘惘的,眼角被他一揩,眼泪擦去了。桓行简将她揽在胸前,十指交扣,低语道:

  “等孩子出生,若是个小郎君恐怕我会很严格,”他笑了笑,“你不知道,我家里规矩大得很,从小,长辈不说进我们绝不敢进,不说坐绝不敢坐,如果没问我们什么,也是绝不敢主动开口说话的。我祖父喜欢读《汉书》,最爱跟父亲和叔伯们讲名臣的风采,他那个人,就算是参加酒宴,也正襟危坐,从不放任自己。这点,我少年时其实不以为然,总想快意潇洒,到后来,才发觉自己到底还是像祖父多些。”

  他娓娓道来,嘉柔听得倦倦的,桓行简亦是浑身懒散心头那股风云激荡终于平息,拥着嘉柔,跟她说自己家里的一些旧事,也不管她听进去没有。

  直到嘉柔脸缓缓斜下,脑袋一垂,歪在他怀里,桓行简知道她睡着了,才将她卧到绣枕上,一手托腮,凝视了嘉柔半晌,见她虽已睡去,可那双弯弯的秀眉却依旧笼着淡淡的愁绪不曾舒展。

  他用指腹轻抚了两下,那睫毛微微一颤,桓行简随即止住,无声一笑,倾下身不忘又听听嘉柔肚子里的动静,刚要睡下,正对上嘉柔那双不知何时睁开的明眸,带着红意:

  “请大将军不要再提凉州,我已经都忘了。你发、泄完了吗?发、泄完了,可以走了吧?”她说完,迅速闭眼,一侧身,背对着他了。桓行简脸色变得难看,僵了片刻,从床上起身,赤脚走下来随便捞起件衣裳披上到外间去睡了。

  翌日,他照旧起早,人已召集到大将军府,乌压压的一群,众人早有准备此刻也不显意外,按次序署了名,又彼此寒暄一阵,就此散了。

  等到上朝,皇帝见桓行简最后一个姗姗来迟,心里猛地抽紧,竟不敢看他。他十分不客气地睨了皇帝一眼,这次不急着坐,而是在天子御座前按剑站定了,将上表一拿,命内官读给文武听,不过是陈列天子罪状,皇帝听得满头是汗,末了,听到建议将自己归藩,降为齐王,一阵头晕眼花,不能自持,手紧紧扶住几案一角,整个脑袋,嗡嗡地乱响个不住。

  廷臣们继续商议的请太后定夺云云,皇帝已经听不见了,隔着旒珠,他似乎只能看到大将军霸道侍立的一个背影,除此之外,太极殿上荒凉得很。

  下朝后,皇帝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的永宁宫,那正是太后所居。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太后眼前,太后本在逗鸟,见天子这副模样,心中猜出个七七八八,手一放,将鸟食丢开了。

  “大将军恐怕要废了朕……”皇帝双目空洞,盯着太后案头上的一尊绿汪汪的翡翠发呆。

  太后美目一凛,染着明艳丹蔻的纤纤手指将衣裙攥了一攥,母子相对,后脚就跟进来一人,不是他人,正是太后那个当初亦参与高平陵事件的堂弟郭建。

  郭建为桓行简当初提拔,人在禁军,行事说话不觉带了隐隐的锋芒,行礼后,将群臣联名要求废帝的诏书一呈,道:

  “太后,大将军和文武们已经商议好,要立彭城王为帝。”

  话音刚落,皇帝立即起身,一个字不再多说踉跄着退下了。

  彭城王?那是文皇帝的兄弟,按辈分,太后要称呼皇叔的,想到这,太后柳眉顿挑,冷喝道:“一群人臣,说废帝就废帝了?将我母子置于何处?”

  郭建眼神一动,太后便将左右都屏退了下去,一张俏脸上,罩着薄怒。大殿里,只他两个,郭建索性直言不讳道:“太后,事到如今,别无他法。今日朝会,不光是数落陛下的不是,亦在说太后教子无方,大将军的人马就在外头,”说着撩袍一跪,“请太后将印绶交出盖章!”

  眼见一家子骨肉都早已倒戈桓家,太后气不打一处来,然而,桓行简已陈兵司马门,人为刀俎,她一个妇人又能如何?不过,桓行简到底还要借她的名正言顺,她既摸准了这点,便也不肯让步:

  “玉玺我可以交出去,但是,我得见大将军一面!”

  郭建叹气道:“这还有什么可见的呢?”

  “你告诉大将军,我必须见他,否则,玉玺我是不会交出去的。”太后拿定主意,岿然不动,一副静候大驾的姿态,郭建无奈,不便硬劝,只得先退出来,将话一学,桓行简那张清俊的脸上莫测不定的,他淡淡道:

  “好,我去见太后。”

  说着,撇下太极殿一群百官,在众人张望的目光里踱步而出,被内官相引,来到了永宁宫。

  进了殿内,水磨金砖光洁透亮似乎能照出人影,他衣角轻拂过地面,腰间的佩剑不曾解下,两人再度单独碰面,跟上一回,似乎已经隔了千山万水,醉心于权利的男女,在目光相碰的刹那,桓行简没有为人臣的庄重和谨守,反而嘴角轻轻一扯,露出了一抹稍显轻浮却又冷冽的笑意。

  “臣见过太后。”他一抬手,缓缓施礼,随即,明目张胆地在眼前女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那神情,分明是在告诉太后她风韵正盛,依旧怒放。

  这个男人,太后咬牙想要骂他,然而,还是在这样嚣张目光的注视下莫名脸热了起来。她眼神如钩,一荡一收间,尽是耐人寻味:

  “大将军,我的印绶就在这儿。”

  案头摆放的醒目,桓行简目光一动,他看到了,目前,他还需要这个女人。虽然她只是个女人,但名义上是大魏的太后,她依旧代表着某种合法性。

  “太后没能教导好陛下,臣等十分失望,眼下,太后召见臣还有什么要说的呢?”桓行简一边说,一边缓步上前,他逾矩地十分露骨,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抚摸起印绶,孤男寡女,皆在盛年,两人气息陡然交接的近了,太后几乎能嗅到他身上男子特有的麝香熏衣味道,只是他人高大,这么一站,像个庞大的阴影覆落了下来。

  案头,被殿内暖流催发的鲜花也正散着幽幽香气,同熏香、同男子的香,交杂错乱,动人心脾,人不禁沉醉几分。太后面对眼前嚣张的臣子,给予了同等分量的回击,她亦伸手,保养鲜嫩的肌肤压在了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之上,眼波流转,吐气如兰:

  “大将军,”她的神情妩媚,可是语调铿然,“你要废帝,我无话可说。但是,”她那双漂亮的凤目里,忽多出份怨毒,“彭城王,我得喊声叔父吧,你立他当皇帝,我怎么办?”

  一切皆如桓行简所料,他不动声色将太后的手拿开,好一个柔弱无骨,太后却忽将他衣领一拽,两人几乎脸对着脸了,近到,彼此所有的心思都好像能窥破一般。

  桓行简波澜不惊,只混沌笑着看她,眼睫一垂,慢慢凑近太后白皙的耳珠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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