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三十
“不过,从前是帮你,今日朕是帮太子的。”皇帝话锋一转,道:“太子秉性,你也清楚,你我都是过来人,你哪会看不出来,太子是心悦你家的姑娘,只是手段笨了一些。朕的时候也不多了,太子是朕亲手培养,行事稳妥,朕将事情都交给他也放心。临到头了,却还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
定国公本想说点什么,可听皇帝一说到后面,也不禁沉默下来。
早先年处境艰难,为朝堂天下殚精竭虑,皇帝近些年身体愈发不好,宫中太医已是技艺精湛,可也只能尽力拖延时间。虽然太子成年后便帮着分担政务,可许多事务,也得由皇帝亲自过问。
皇帝看了大太监一眼,大太监了然地提着茶壶上前来。他刚要倒茶,可皇帝却把茶壶接了过来,自己提着,亲自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到了定国公的面前。
定国公连忙要谢恩,却又被皇帝拦下。
“我们二人何至于计较这些。等朕去了,还指望你护着太子,帮着他些。”皇帝叹了一口气,道:“天底下的事情,交给太子,朕是放心的。早些年,我们二人白日里与那些人争斗,回去后身边还有人体贴,可太子成年已久,身边却一直没有一个贴心人。方才得知太子竟会主动讨好别的姑娘,你可不知道,朕心底是有多高兴。”
定国公听他说着,不禁喉中艰涩。他端着茶盏,思及从前,也是感慨万分。
但他还是坚持道:“小女年纪尚幼。”
“是,她丢了十六年,好不容易找回来,朕也替你高兴。”皇帝转而提起:“十六年前的事,朕一直觉得对不住你。若非是朕把你叫进宫中,也不会一时疏忽,让你丢了女儿,这十六年里,朕每每想起来都悔恨难当,你愈是不怪朕,朕心中就愈是后悔。”
“此事与皇上无关,是微臣疏忽大意,怪不得皇上。”
皇帝无奈说:“你瞧,朕倒是有心想要弥补你,却不知该如何弥补才好。”
“……”
“眼见着你夫人难过了十六年,好在你家的姑娘找回来了,朕这心里头也安心了。还记得那会儿她还未出生时,我们还说起过,若是生出来是个姑娘,还可以定个娃娃亲,哪知道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皇帝停顿片刻,国公府因此沉郁多年,他看在眼中,感同身受,如今说起来也不禁哽咽。“说起她丢了,朕也觉得愧疚难安,实在不知该如何弥补才好。可朕的时间眼看着就要没了,朕没完成的事情,往后也只能托付给太子。”
皇帝与他推心置腹:“朕与你称过兄弟,你家的姑娘,便与朕的亲女儿没有区别,她前面吃了十六年的苦,日后定是要好好护着。朕听皇后说过不少回,知道她是个好的,定然是要给她找一个好人家。交给谁朕都不放心,唯有知根知底的,你放心,朕也能放心。”
定国公听着,险些就要跟着点头。
他已然忘了起初的目的,进宫时憋着的那一肚子火,此时全都消失无踪,而是与皇帝一道回忆起从前来。
他们少年相识扶持,为了帮皇帝坐上皇位,又坐稳这个位置,不知遇到过多少事,性命垂危也有过数回,虎狼环伺时,一路走到那些的情谊到现在更是难得。
朝堂之中,定国公是皇帝最信任之人,他是唯一能在皇帝面前佩刀的人,也足以担得起这份殊荣,他一身伤疤,尽都是为皇帝拼命留下,几次命悬一线,才拼出今日荣光。
年少二人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是最锋利的刀,最清明的脑,可转眼,一人鬓边染上霜白,一人病痛缠身,垂垂老矣。
定国公走出宫门时,虎目微红。
皇帝说得也不无道理。
他亲眼见着太子长大,太子是什么人,什么性情,也是最清楚不过。只不过是一时情急,才心气难平,叶夫人也是如此。
如今冷静下来想想,转眼他就老了,他的蓁儿也要托付给其他人,在那些人之中,他定要找出一个最好的,能够好好照顾她的蓁儿,知根知底的,即便是百年之后他也能放心。
……
瑞王一路奔跑到东宫,他冲进去时,太子正在慢悠悠地磨墨。这等小事本该有宫人来,可他今日却是兴致好。
齐承煊睨了瑞王一眼,“东西送过去了?”
“没呢没呢。”瑞王把怀中的孤本掏出来,又连忙与他说了方才发生的事情。他面色慌张:“这可怎么办呀,父皇都知道了,父皇肯定是要站在定国公那一边,哥你可不知道,定国公打人可疼了,万一……”
“不会。”
“是啊!定国公一定会……”瑞王回过神来:“什么?什么不会?”
齐承煊慢悠悠地道:“父皇不会怪罪我。”
“为、为什么呀?”瑞王倍感委屈:“你也做错了事情,父皇怎么就不治你的罪了?那我以前的板子不久白挨了吗?”
“因为我早就与父皇通过气,他早已知道此事。”齐承煊磨好了墨,拿起旁边毛笔,蘸了蘸,柔软的笔尖在洁白的纸上划出一道墨迹来。他从容道:“还不知道父皇是在帮谁呢。”
“这,这……”瑞王张了张口,满目茫然,向来不太灵光的脑袋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啊?”
作者:太子:不就是找爹吗?我也会。
第85章
叶夫人的动作很快, 先前答应好了, 很快椿儿便出现在了叶明蓁的面前。
小丫鬟看着是吃了不少苦头, 脸上还带着未痊愈的伤,一见到叶明蓁,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 险些哭进她的怀里。她记着身份,便不停地抹着眼泪,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叶明蓁与她从小一起长大, 见到她这幅模样, 看着也不禁心疼。
“你原先就不太机灵,顾小姐回到府中之后, 难道就没有多说几句好话讨好?”叶明蓁把帕子递给她:“但凡你说几句我的坏话,她也不至于这样欺负你。”
椿儿抓着帕子,擦了擦眼泪,才不高兴地说:“小姐又没做错事情, 对奴婢向来都好, 奴婢为何要说小姐的坏话?再说了, 顾小姐对待下人一向苛刻, 就算是那些说了小姐坏话的人,最近过的也不太好呢。”
说到这儿, 椿儿便又高兴起来, 她靠近叶明蓁,神神秘秘地道:“小姐,您可不知道, 顾小姐近日过的可不太好。”
“什么?”
“您知道退婚的事情吗?”椿儿道:“外面都说,是侯府把婚约退了,可实则并非如此,是顾小姐做错了事情,侯爷大发雷霆,婚约是楚公子主动上门退的,这些日子,顾小姐的日子过得也不太好。”
叶明蓁无意关心顾思凝近况如何,可见椿儿说的高兴,她也就听着。
没人比椿儿更清楚的了,她身上还未痊愈的伤就是顾思凝打的,当日她撞见那一幕,还帮着楚怀瑾逃走,后来顾思凝被关入祠堂,便把气都撒在了她的身上,让其他丫鬟把她教训了一通。也幸好是叶夫人去要人,不然的话,如今顾思凝出了祠堂,还不知道会如何迁怒她。
现在她的卖身契都到了叶明蓁手里,椿儿也不顾忌,滔滔不绝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夫人、是顾夫人,顾夫人被侯爷关进了佛堂里,这些日子一直在抄佛经呢。而顾小姐每日都跟着嬷嬷学礼数,连门也出不了,院子里的下人全被罚了一通,顾小姐生气,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听人说起,似乎是侯爷想要将顾小姐嫁给豫王,可顾小姐却不同意。”
叶明蓁听她说完前面,便已经目瞪口呆,哪顾得上后面,“你……你说,顾小姐给楚公子下药?!”
椿儿斩钉截铁地点头:“是奴婢亲眼所见,绝对出不了假。”
叶明蓁好半天没法回过神来。
她对楚怀瑾退婚一事并不在意,但这会儿听到,也不知是该先同情楚怀瑾,还是该先为顾思凝这等惊世骇俗之举感到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