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胖哈
府兵忙上去拽了人按在地上,沈炼厉声斥喝:“罪人还敢放肆!想吃二十大板?!”
左右都是死罪,哪里还想死前吃苦,刘渠忙磕头求饶,那狼狈模样倒是跟边上鼻青脸肿的林隽如出一辙。
不过好歹凶手抓出来了,林家夫妻觉得自己儿子可算是安全了,忽而有一种心中略安慰的奇妙感。
刘渠求饶后,也不敢隐瞒,就主动交代了案情。
“我以前的确跟陈萱互有情义,也曾山盟海誓,但后来,也就是她成亲前那几日对我颇为冷淡,我想着可能是她要嫁入林家,想避嫌,我一无林家权势,二又没功名,三来这些年家里渐渐败落,财资不通,我又有何能耐与林家争抢,而且林隽这个人素来恶毒,仗着林家权势横行霸道,我恐遭了报复,也就没做什么,但后来我发现陈萱竟私写情书给其他男子,早有弃我之心,我当时十分气恼怨恨,便相约好在桂花院一见,就在她成亲前一夜,我潜入桂花院,见她正站在那儿等我,我上前质问,她很是吃惊,竟转身欲跑,我恼恨无比,于是抓住了她,见她还想呼喊就捂住她嘴巴,推攘之下一时心慌,或许也是愤怒,竟掐住了她的脖子....等她没了声息,我这才反应过来,当时恐慌极了,正想逃走,又发觉身上有了伤,日后官府查起案来,可能会寻着这伤查到我,我便想到要故作跟人冲突...这需要钱财,我便拿下了她的玉镯。”
后来也就那般了,雇人打斗冲突,然后躲在家中,也曾有侥幸之心,却不想这两天都没到就被逮到了公堂上。
言辞上还有为自己开脱之意,但大抵应该是真的。
“当时就你一人?”沈炼质问。
刘渠苦着脸:“大人,若是还有其他人,我或许也不敢行此事了,当时真的是鬼迷心窍,一时糊涂,我连看都不敢看她就翻墙跑了,若是还有旁人在,我早吓破胆了。”
也不一定,狗急跳墙,没准把另一个人也一并杀了。
所谓杀人灭口嘛。
众人心里暗暗想。
沈炼看了一眼此时冷漠的傅东离一眼,又问:“那你约见陈萱,可曾还有其他人知晓?”
刘渠一愣,回:“我不知道啊。”
“不知!刘渠,你是在蒙混本官?!”
“不,大人,我不敢,只是我真的不知道啊,因为这本就是陈萱先约的我。”
林家夫妻跟林隽听到这里,脸上已满是鄙夷,盯着陈家人的眼神也颇为怨恨。
陈萱跟刘渠有苟且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可这样的女人还想嫁入他们林家?可笑!
沈炼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便问傅东离。
“傅先生,您看...”
傅东离看了刘渠一眼,“次日你得知被杀的人是陈妍,而非陈萱,可曾惊疑?”
刘渠表情古怪,“自然惊疑,简直吓坏了,我那时就在想,来见我的明明是陈萱,怎么变成死的是陈妍了,可唯恐别人怀疑我,也就不敢冒头打探。”
傅东离:“那你没去过都督府的停尸房?”
刘渠错愕,立马磕头,“大人,这可不是我做的,我后来什么都没干,就躲在家里养伤呢!”
那是谁?
唯一跟对方交过手的沈轻羽上前,捏了他的手骨跟肩膀,后朝梁荆玉回话:“大人,此人身骨体虚,不像练过身家功夫,但也有可能是属下眼拙。”
梁荆玉正想让自己的贴身护卫上去查看,左东清后面的一青年先上前了,二话不熟把刘渠按在地上,摸骨摸脉,摸完后皱眉。
“大人,此人确实没练过功夫,体虚无用得很。”
左东清的眼神一飘,还未说话,梁荆玉冷然道:“既不是他,那就有可能是他人。”
沈炼会意,上前把林隽也按在地,正要验骨。
“不是他。”
左东清温润从容道,“是一个最不可能的人,此人看似斯文体弱,却聪明狡猾,家境虽贫苦,祖上两代却曾是武练出身的邙山人,自练一口身法功夫。”
他不看那个被他确定为闯停尸房的人,却看向傅东离。
“对吧,傅先生。”
不知为何,赵锦瑟感觉到在这淡凉的问候下暗藏一股交锋的尖锐感。
这种交锋不在梁荆玉跟左东清之间。
却在左东清跟傅东离之间。
然而傅先生也是一位自带傲慢的人,这种傲慢不似沈焱小郡王那样外露,他内藏。
所以他只看了左东清一眼,明明年纪小了他超过一轮,却有一种更深沉的韵味,且回一句:“嗯。”
嗯。
就一个嗯。
傲慢得无以复加。
赵锦瑟心肝儿一抖,忽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梁荆玉跟左东清是仇怨因为一个女人,那左东清跟傅东离之间呢?
总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吧。
脑海里猛然闪过陵城元宝街对面的屠夫,赵锦瑟忽然有些生无可恋。
第45章 .残忍
赵锦瑟沉迷于自己的忧伤无法自拔, 其他人哪里还能留意到, 早已都盯着一个人惊疑不定了。
他?竟是他?
就算沈炼曾被傅东离跟赵锦瑟提醒过此人可疑,真见到人还是难以确定。
这样文弱秀气的学生,真会是第二个凶手吗?
傅东离正要说话。
叶伯牙抬起头, 神色平静, 开口:“陈萱身上那六刀,是我所为。”
全场皆惊。
傅东离神色冷漠, 不经意瞥过堂上周遭,漫不经心问:“为何?”
“以情逼人做出牺牲,明知她心软,明知林家是龙潭虎穴,明知内心良善的她一旦踏入林家, 必将此生惨淡无回天之力, 可作为姐姐,依旧把妹妹推向了这种境地。”
“我出身悲苦,家中早已无亲,两袖清风,独独在学院中得一挚友,此生无求, 愿以平生荡她尘埃, 让她得以安生。”
傅东离:“以你这个理由, 让陈萱死即可, 如今有人代劳, 你为什么要下六刀, 让自己平白担上官司刑责。”
叶伯牙抬头,对上傅东离的目光,不避不让,“厌憎她狠毒算不算理由?而且陈家父母贪婪懦弱,如果陈萱只是死在家中,为了讨好林家,未必不会将错就错将已经换了身份的她送进林家,而林家林隽这样的人,哪有好人家愿意嫁女儿,既有她替补,也绝不会拒之不理。”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林陈两家再无可能结亲。”
一个惊动全程的骇人命案便是一个好法子。
“的确,这样一折腾,林陈两家基本无可能结亲,她虽顶了姐姐的身份,却也能避过林家这样的龙潭虎穴。”
傅东离言辞平淡,却惹得林家三人羞恼不已,能不能把他们忘了!
“那你为什么要闯停尸房?”
“我想确定死的到底是不是她。”
“确定了?”
“来不及,都督府早有埋伏,但我知道她没死。”
“你一直提及一个她,却不肯直呼她名字,在学院的时候,你也这般客气?”傅东离的这一声来得突兀,却不带锋芒。
然而最为惊动叶伯牙,这人的脸色终于有些微变,但还是冷静答道:“卑微之人,深藏爱慕,不敢言明坏她清誉。”
傅东离:“可以理解,陈妍姑娘的确是个身心高洁的好姑娘,值得你为之担上杀人罪名,毁了一生。”
这话意有所指,叶伯牙皱眉,盯着他,却不说话,因为不想多说多错。
事实上,这个斯文清秀的学生的确比刘渠林隽这种蠢材难对付多了,至少现在他的供词条理清晰,动机死因都说清了。
而他也的确是进入停尸房的人,这点赵锦瑟是可以确定的。
想必沈轻羽也确定了。
因为这样冷静聪敏的人才符合那晚跟她交手之人的能力,而非林隽两人。
梁荆玉开口:“那么,第二个凶手便是他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睨了左东清一眼,后者没反应,只是转着扳指。
“不过既然你已经担上如此重责,真甘心一番痴心不为人知吗?”
这还叫不为人知吗?都已经人尽皆知了!
赵锦瑟总觉得傅东离话里有话,就悄悄瞄向陈妍。
“你可痴情到临摹她的笔迹,一分不差,可曾写过晦涩深情的情诗?”
叶伯牙神色变得肃然,“傅先生,我敬你博学多才能,断案能力亦是高超,如今我已认罪,还请结案,无需多言。”
傅东离双手负背,扭头看陈妍,“陈姑娘就不想说什么吗?一个才华横溢,本可登科进士的人才,为你情深为你舍一生,你便是只言片语都没有?若是有些话说不得,写一写也可,对了,就写那篇《鹿鸣》吧。”
陈妍皱眉,抿了抿薄唇,“先生在说笑吗?此时此刻,你让我写情诗?”
叶伯牙忽然错愕,陈妍看到了叶伯牙的错愕,似乎反应过来了,面色浮上一层惊慌跟不自然,刚想说话。
傅东离:“想说自己刚刚说错了,《鹿鸣》其实不是情诗,可对?”
“先生说的是,刚刚我正想如此说。”陈妍淡然道。
“那你知不知道都督府停尸房的那具女尸的手指上有薄茧。”
陈妍神色哀凄,有透着一分疑惑,“先生此话何意?我姐姐常年练琴,手上有薄茧也是应当。”
傅东离:“那你知不知道练琴之人手上的薄茧跟常握笔写字的人薄茧是不一样的,弹琴者,右手有指甲,不是特别长得。左手一定没有长指甲,并且左手得第四指指尖靠小指得那边必有一个老茧,第四指的第一个关节处跟中指在指尖靠右得地方也会有个老茧。”
他说着比对了下自己的手指,他的手势必是极好看的,赵锦瑟初次认识他,便先是见了手,再见了他的脸。
那时便觉得他定是个“美人”。
但这样好看的手,手指上也有薄茧,虽然不明显,但还是有的,因为他也是练琴之人吗?
“而停尸房的那具女尸,她的手指薄茧位置在这里。”
“陈姑娘,容我提醒你,这个位置的老茧才出自常年苦练字的人之手,有趣的是,除此之外,她的手指上鲜有练琴的老茧,想来你姐姐私底下也不爱琴,反爱写字?”
傅东离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就是叶伯牙,他盯着陈妍,目光从她的脸到她的手。
她的手....藏在垂袖之下。
只露出一小节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