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阉之女 第63章

作者:瓜子和茶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朱闵青先看秦桑,见她未有不悦之色,方对宗倩娘道:“能做的都做了,一味着急难过也没用。等宗大人进京后,我安排你们见一面,如果你能劝他说实话,倒省了我们大力气。”

  他顿了顿道,“毕竟督主还顶着皇上的压力,不能稀里糊涂结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宗倩娘茫然地看着他。

  不待朱闵青说话,秦桑从旁解释道:“先前我哥说过,皇上打算严办贪墨案,若宗大人能交代清楚银子的下落,那还有斡旋的余地。若他决意不配合,那我爹也不能罔顾圣意替他开脱,更不能拖着案子不办。”

  宗倩娘的脸色发白,紧紧揪着帕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爹真是贪墨的话,他会怎样?会死吗?”

  朱闵青深深叹了口气,没直接回答:“如果能如数追回脏银,大概率会轻判,追不回的话,看这案子牵连多少人了,十万两银子,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贪。”

  宗倩娘闭了闭眼睛,良久才惨然一笑:“我长这么大,今儿早上头一回吃到碧粳粥,我们家早饭只有小米粥、饽饽和几样酱菜……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来京的路费都是我娘卖了首饰凑的,朱大哥,我爹可是巡抚啊!如此清贫的巡抚,只怕天下没第二个。”

  朱闵青皱了下眉头。

  眼见她大有长谈之势,秦桑看一眼桌角的小自鸣钟,提醒朱闵青,“时辰不早,你今儿还去不去署衙?”

  朱闵青这才想起来,他本意是来和秦桑道别的,忙道:“马上就走,昨儿忘告诉你了,今天我在宫里当值,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你有没有话或者东西捎给督主?”

  因宗倩娘在场,秦桑就是有话也没话了,便笑着摇摇头。

  一时无话,眼见天色不早,朱闵青自去不提。

  宗倩娘仍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秦桑随手拿过昨天缝了一半的长袍,一边做针线,一边没话找话,“听我哥说他曾受到你家照拂,你也别见外,安心住着,就当在自己家里。”

  宗倩娘眼珠微动,“我听了不少朱总管的事,听说……苏首辅都要避其锋芒,便是江安郡王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的,皇上也最最信任他。”

  秦桑听她话里有话,因笑道:“哪有那般夸张,我爹有点权力不假,可也没到和朝臣宗亲分庭抗争的地步。”

  “快别谦虚了,我们远在辽东都知道,苏首辅折损数个心腹门生,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都是朱总管在皇……”

  “宗小姐!”秦桑毫不客气打断她的话,“以讹传讹的话不要信,苏家如何,那都是皇上的旨意。我知道你救父心切,但我爹能左右皇上的意思吗?案子还没审理清楚,你也太着急了。”

  “是我失言了,竟说这些犯忌讳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否则我真是没法做人了。”宗倩娘脸一红,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讪讪坐了会儿便告辞而去。

  豆蔻不解:“奴婢瞧了这半天,竟没看出她到底来干嘛了!”

  “试探来了。”秦桑无奈地摇摇头,“先以情动人,约莫想让我替她说好话,又试探我爹的权力到底有多大,能多大程度上影响皇上。唉,这人的弯弯绕真多,和她说话真累。”

  豆蔻不屑道:“那就别管她了,反正她爹是贪官,老爷就是帮了忙,也会遭人骂的。”

  可其中夹着个宗夫人,想到宗夫人的信,秦桑心头一动,问道:“她从辽东来,为什么穿着京城刚时兴的衣服?”

  豆蔻随口答道:“肯定是提前打听的。”

  秦桑默然一会儿,脸色渐渐冷了。

  别说辽东,就是保定、真定,京城时兴的衣服首饰,也要半个多月才会在当地流行开来。

  宗倩娘的衣服肯定是在辽东提前做好的。

  她父亲犯了重罪,眼见危在旦夕,她竟有心情做新衣服!

  秦桑推开窗子,盯着宗倩娘紧闭的房门,久久不语。

  隔了一日,秦桑再见到宗倩娘的时候,看她还是这一身衣服,便装作不经意问道:“你穿这个挺好看的,在京城哪家店做的?”

  宗倩娘解释道:“我一到京城就直接找朱大哥来了,哪有时间做衣服,这是离家时我娘特意找人做的。”

  秦桑讶然,“竟是宗夫人……她的眼光真好。”

  “我娘原是大家族出身,可惜娘家败落了。说来有趣,我娘姓闵,朱大哥的名字里也带个闵字,我娘就说我和他有缘,简直没把我笑死。”

  宗倩娘抬眼看了看秦桑,眼神闪烁,捂嘴笑道:“若真有缘,也是兄妹缘分,我做朱大哥的妹妹,你不介意吧?”

  她用顽笑的语气说着,秦桑当然不能和她较真,便也是不在意地笑笑,“看你这话说的,他又不是我亲哥,多个妹妹少个妹妹的,难道还要我允许?我是不介意的,你呀,该去问他。”

  宗倩娘立时握住秦桑的手,情真意切道:“好妹妹,前日我说错了话,无意中冒犯了你和朱总管,可你还对我这样的好,你是我见过最心善的人了。不管我爹的事成不成,我都感激你和朱总管!”

  “我家就我一个孩子,孤孤单单的,我真想有个你这样的妹妹!往后,你叫我姐姐,我叫你妹妹,咱们姐妹相称可好?”

  突如其来的一番话,似真似假,惊得秦桑浑身寒毛倒立,几乎招架不住。

  不好!一点都不好!

  秦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宗大人最终判定贪墨被砍了脑袋,宗夫人也追随夫君而去,那这个宗倩娘怎么处理?

  凭她刚才的话,秦桑隐隐约约猜到宗夫人可能知道朱闵青的身份,若是宗夫人把她托付给朱闵青,凭朱闵青对闵氏一族的感情,他不会坐视不管。

  那、那就是个麻烦。

  别管她是真心想做朱闵青的妹妹,还是有别的用意,秦桑都不乐意。

  所以她琢磨着怎么让宗倩娘打消这个念头,“太突然了,我们认识才两天……”

  却在此时,朱闵青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宗妹……宗小姐,宗大人进京了,你快收拾一下,赶紧去见一面。”

  话音甫落,宗倩娘已是大喜过望,连连叫着“好的”,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秦桑闭上嘴巴,扶额长叹一声:哥哥,你来得真是时候!

  隔窗望去,朱闵青也正好看向她这边,大踏步过来,站在窗前说:“我带她直接去诏狱,督主也去,今晚我一准儿回来,等我吃饭啊。”

  秦桑叫住他,低声道:“我也想去听听这案子,可以吗?”

第66章

  朱闵青没有任何的犹豫, 即刻应下, “当然可以。诏狱湿气重,阴森寒凉,你穿件大衣裳再去。”

  秦桑拉着他的衣角,暗指一下西耳房,悄声说:“我不想和她同车而行,也别告诉她, 我悄悄地去, 悄悄地回。”

  朱闵青奇道:“为何要瞒着她?”

  因方才认姐妹一事,秦桑对宗倩娘起了戒心, 遂解释道:“这人不止爱打听爹爹的事, 方才还死命夸我一通, 非要认我做妹妹。我不知她是单纯的顺杆爬,还是别有用意, 总之先远着点吧。”

  “妹妹?!”朱闵青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显然没明白其中的意味, 却也没继续追问, 只点头附和道, “就按你的意思办, 待会儿我带着她走,让邱万春在署衙候着你。”

  秦桑忽调皮一笑:“若这次宗大人得救,宗家会怎样谢你?”

  “我没想过。”朱闵青摇头道,“就当还宗大人一个人情。”

  说话间, 那边宗倩娘挎着一个小包袱走出房门,歉然笑道:“给我爹收拾了两件衣服,让大哥久等了,咱们这就走吧。”

  还不忘向秦桑道谢,“这次多亏朱总管伸出援手,往后妹妹但凡有什么需求,切莫客气,一定要告诉姐姐。”

  秦桑忍着不适,随便客气几句,催着他们赶紧出了门。

  稍停片刻,秦桑坐着一顶青帷小轿,悄悄来到东厂署衙后门。

  邱万春早早等在此处,见她下轿,忙疾趋几步上前见礼,因朱缇已经到了,便一刻也没停,引着秦桑直奔后衙。

  整个东厂十分整肃,四面高墙下,守卫的兵勇钉子似地站着,个个目不斜视。衙内不见草树,也没有鸟啼虫鸣,只有寒风掠过屋檐的微啸声。。

  越往里走,越是安静,静得仿佛没有人。

  跟着邱万春七拐八拐,下楼梯上楼梯,足足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秦桑来到一间小屋。

  屋里陈设很简单,地上铺了厚厚的地衣,西面隔了一道格栅门,挂着两层帷帐,展开就像一座严严实实的屏风,下设四张交椅,两个高几,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邱万春请她坐下,又亲自捧了茶来,低声道:“人犯会带到隔壁审问,小姐在这里坐着听便可,只记得别出声。”

  须臾,只听西面一阵纷乱的脚步,隐约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还有男人的惊呼声,秦桑便知人来了,忙屏声静气,凝神听着隔壁的动静。

  先是爹爹的声音:“宗大人,现今也没外人,你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你闺女求我们救你,可你也得配合咱家是不是?”

  有人重重叹息一声,却是久久不言语。

  秦桑躲在帷幔后,偷偷掀开一条缝,隔壁的一切便清清楚楚映在眼里。

  爹爹坐在上首,朱闵青站在他右边,左下坐着一个中年男子,衣衫整洁,人略胖,看上去敦厚沉静,浓黑的眉毛向上斜飞,隐隐地透出一股威严之态。

  一望便知,这是个久居上位的实权官员,想来定是宗长令了。

  宗倩娘依偎他而坐,脸上泪光点点,望向他的目光充满孺慕之情。

  宗长令看着女儿,略皱了皱眉头,却道:“没什么好说的,承蒙朱总管厚谊,可本官已然认罪,所有的银子都挥霍了,你且将本官交与刑部即可。”

  一言既出,四座颜色各异。

  朱缇先是一怔,然后连连大笑,起身就往外走,“什么狗屁案子,咱家这次真是多管闲事喽!”

  宗倩娘大惊,忙道:“朱总管且等一等,我爹脾气执拗,让我劝劝他……大哥,你帮我说说情。”

  朱闵青低声道:“督主再略坐坐罢,权当看我的面子。”

  转脸又对宗长令说:“若宗大人执意如此,那也不用去刑部,今晚就结案画押,明天就呈递御前,能不能活命,全看皇上的心情了。”

  宗倩娘“扑通”一声跪在宗长令脚下,泣声哭道:“爹爹,我和娘都不信你贪墨,求你说实话!自从你被抓走,娘就一病不起,你不好了,她也活不了了啊!”

  宗长令抚着女儿的头发,垂泪道:“孩子,你还在,你娘就还有念想,总会熬过去的。”

  “我活着又能怎样?还不是惨遭唾弃的犯官之女!一辈子饥寒交加,受尽白眼,还不如死了算了!”

  宗长令很吃了一惊,“不可能!你是卫家未来的长媳,谁敢给你白眼看?”

  哎呦?!宗倩娘许了人家。

  秦桑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宗倩娘哭声微滞,旋即悲悲戚戚道:“休要提他家,来京之前女儿求卫总兵帮忙,可他全然不顾两家多年的交情,竟一口回绝。女儿和娘气不过,就……就与卫家退亲了。”

  宗长令惊愕不已,扶额叹道:“你们……唉,我说过你们不要管我。”

  朱缇已是听得不耐烦,冷哼一声,讥讽道:“宗大人,是你女儿求的我们,不是我们求的你女儿!咱家的面子就这么不值钱?任凭你呼来喝去?”

  “既然你认罪伏法,那咱家成全你们——抄家灭门,不用生离死别,一道儿上路岂不美哉!”朱缇斜眼瞥了下朱闵青,“让咱家干儿替你们收尸,算是还了宗大人的人情。”

  霎时,宗倩娘一张俏脸变得惨无人色,用力摇着宗长令的胳膊,泣不成声道:“爹爹,到底为什么,有什么比我们母女还重要的吗?”

  宗长令咬着牙,腮边的肌肉微微抽搐着,面孔都有些扭曲,只一瞬不瞬盯着朱缇,像是要从他脸上分辨出此话真假。

  朱缇目光阴冷,嘴角上翘,笑容里透着不屑一顾。

  而朱闵青的眼神更奇怪,很复杂,也带着不耐。

  良久,宗长令脸色由红转白,继而半点血色全无。

  他颓然向后一靠,喃喃道:“我、我说,只求朱总管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不要连累我的妻儿。”

  朱缇眉头暗挑,“真是麻烦,早干什么去了!”

  宗长令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的确拿了藩库十万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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