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喜桃
她微微皱起眉。
宫女们每日服侍贵人,身上多多少少会沾染香炉中的浓烈熏香味,断断不会有皂角的香味。
若要说有……除非是浣衣局的宫女们,日日用皂角浣洗衣物,经年累月,衣衫上自然也沾染上皂角的香气。
可浣衣局宫女衣衫的布料,怎么会在安福殿中?
陆茗庭沉思了一会儿,握着布料起身,不料宫装的下摆太过繁复,她绊了下,身子一歪,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垂下桃花目,蒲团之下,一根细细的银链子映入眼帘。
那银链子缀着几块碧玉和银铃铛,用料华贵,样式精巧——莫名眼熟的很。
她略一回想,立刻勾起些模糊的记忆。
半年之前,在金玉楼里,她也见过一条一模一样的手链。
当时她身无分文,临出门前,顾湛给了她一张万两面值的银票,她一眼相中这条链子,奈何价格骇人,她犹豫再三,不舍得挥霍钱财,万分不舍地把链子放回了原处。
手中的链子闪着烁烁银光,碧玉质感通透,在烛火的映衬下,宛如一汪流动的碧水。
没想到半年过去,她会在安福殿中见到一条一模一样的链子。
可惜物是人非,当年的情却一去不复返了。
心头的伤疤被揭开,泛起一阵入骨的刺痛感。陆茗庭眸光微颤,鬼使神差地把银链子系在了右手腕上。
徐然听到她绊倒低呼的声音,掀起明黄的帷帐走入正殿,清俊的眉眼里带着担忧,“殿下,你还好么?”
陆茗庭忙把右手腕背在身后,笑道,“我无事的,方才绊了一下,没想到因祸得福,竟然发现了一些线索。”
说罢,她把那片布料递给他,又讲了自己的猜测和推想。
徐然摊开手掌,接过布料,余光瞧见陆茗庭高高捋起的广袖、莹白无暇的玉臂,耳根登时一红,转身望向殿中的佛像,才道,“殿下的猜测不无道理,我会将此线索呈报上去,和大理寺的杜大人一同商议定夺。”
说罢,他面皮也泛起红意,匆匆行了个礼,立刻往外面走去。
陆茗庭被他的脸红弄得一愣,立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衣袖捋的太高,惹的这位正直的徐侍郎不自在了。
秋风穿殿而过,鼓起明黄色的帷帐摇晃不止,她放下广袖,整了整腰间的宫绦环佩,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哐啷”一声碎响。
安福殿外,香甜软糯的芸豆卷洒了一地,珍果顾不得收拾,忙伏地跪拜,磕磕巴巴地唤眼前的男人,“将、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记得撒花、评论哦~
☆、第 44 章
陆茗庭听到这称呼, 心头一阵剧跳, 转过身,准备掀开低垂的明黄帷帐出去看看, 不料“唰——”的一声,帷帐竟被人一把从外掀开了。
男人穿一身玄色织锦大氅, 俊脸上沉沉如墨,眼底隐着一片阴翳, 又似燃着两簇幽幽的火焰, 直直地看向她的心底。
望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狭长凤眸,陆茗庭如身处数九寒天,单薄的肩头忍不住颤了颤。
瞒了这么久, 终于还是被他找到了。
他凤眸里闪过难以置信, 继而窜上来滔天怒火,目光死死锁住她不放。
她穿着一袭薄衫,颜色娇艳,料子华贵,前襟撑得极为饱满,更衬得细腰盈盈一握。
桃花眼中春水盈盈,带着三分惊惧错愕,瓷白的小脸儿都失了血色。
明明只有半年没见,为什么却觉得隔世经年?
顾湛脸色阴沉, 祭出三分凉薄笑意,“长公主藏得如此深,实在叫人佩服!”
“佩服”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 陆茗庭瑟缩了两下,心头咚咚直跳。
他不是和杜敛一块走了么?怎么又去而复返!?
顾湛森森看着她,凤眸扫过她手腕上的银链子,脸色一沉。
她一走就是半年,他把这根银链子当做唯一的念想。甚至想过,如果她永远不回来,便让这根银链子陪着自己一辈子。
然而现在,一切都成了笑话。
他在苦寻她的时候,她早已经把这段情忘到了脑后,连议亲的事儿都提上了日程。
顾湛神色愈发阴兀,揣着一颗跌到冰窟里的心,大步朝她走过去。
陆茗庭见他走近,心中大骇。
外头禁军都是他的人,珍果是他的旧奴仆,正跪在殿外瑟瑟发抖,她仿佛掉入陷阱的幼鹿,孤立无援,伶仃可怜,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猎人一步步逼近。
一股惧意油然而生,她身子一软,立刻往后退了两步。
然而无路可退,身后是三尺高的金台,狠狠撞了下腰际,她吃痛的闷哼一声,再一抬眼,他已经逼到了身前。
他紧紧抵着她,两人几乎是面面相贴,呼吸交缠,她嗅着他身上的灵虚香味儿,慌得要当场晕过去。
“你要干什么?皇宫大内,佛像庄严,你……”
慌乱无措之下,她颤声质问,巴掌大的小脸儿,眸子里盈满泪,如一枝迎风泣露的蔷薇花。
顾湛无甚表情,用锋利如刀的目光把她里里外外地审视。
不见的时候日思夜想,现在人在跟前,把她一口吞了都不解恨。
他陡然俯下身,把她抵在身后供奉佛骨的金台上,拉住她纤细的手腕扣在头顶,大力一扯,把那根银链子从她手腕上生生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