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喜桃
链子上缀着的铃铛和碧玉一阵脆响,他扯的动作又狠又猛,她手腕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臣的东西,长公主还是不要碰为妙。”
他冷冷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扬长而去了。
他高大魁伟的背影都带着怒意,身上的锦缎披风甩过金色帐幔,明黄的轻纱在眼前翻飞不定。
心头的大石陡然坠下,陆茗庭倚着金台,勉强稳住身形,簌簌抖了许久。
珍果慌慌张张跑进来,拉着她的手,红了眼圈儿,“将军手上怎么没个分寸!都把殿下弄流血了,婢子去寻些止血药来!”
陆茗庭低头一看,才发现手背上被银链子划了一道血口子,往上一拉广袖,手腕也被他捏出一片青紫的指痕。
“不用,小伤。”
她惊魂未定,随便敷衍了下,把手背上的伤口贴在樱唇边,轻轻吮了吮。
那链子一看便是女人的首饰……瞧他那样宝贝,不知道是和哪个女人的定情信物!
陆茗庭越想越恼丧,铺天盖地的委屈漫上来,眼眶又是一红。
一脸情绪还未来得及收拾,便听外头传来一阵行礼声,“见过三殿下。”
三公主带着宫婢们浩浩荡荡地走进安福殿,左右打量了下,见她在殿中,直奔主题地问,“皇姐,顾将军可在此?”
当年顾湛以母亲去世为由,借口为母守孝三年,元庆帝解除了他和三公主的婚约,没想到三公主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顾湛是重孝悌的忠勇好男儿,更加情根深种。
半年前陆茗庭进宫,分走了元庆帝的宠爱。三公主心中不悦,处处挤兑。
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女孩子,若想绵里藏针的使绊子膈应人,阴谋诡计多的简直使不完。
陆茗庭调整了下情绪,语气不算好,“人刚走。”
三公主听说顾湛被召进宫,本想和他偶遇一番,见人已经走了,脸上有些失落,可失落只维持了片刻,她复挂起热络的笑,“听说佛骨失窃,父皇大怒,皇姐可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
她这位皇姐一向聪慧,若能从她口中探出线索,也好去元庆帝面前邀功讨欢心。
陆茗庭瞧出她的心思,淡声搪塞道,“没什么发现,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来过了,已经把线索都呈报给父皇了。”
三公主“哦”了一声,脸上的笑也懒得维系了,木着脸福了福身,“那皇妹先告退了。”
……
御书房外,太监们揣着拂尘低眉耷眼,一个个仿佛泥胎木偶,身后的六扇朱漆雕花门紧闭着,正午的日头从窗柩的万字纹中映进去,把殿内一地的金砖照的金光璀璨。
“啪”地一声响,元庆帝把茶盅拍在桌上,怒不可遏道,“猖狂宵小!今日敢潜入宫中偷佛骨,明日岂不是就敢来刺杀朕!”
太子躬身说,“父皇,依儿臣之见,禁廷中出了盗贼,巡逻的禁军、负责迎接佛骨的礼部官员、安福殿中洒扫的宫人,都脱不开责任。不如将这一票人等悉数捉拿了,一个个拷问,总能问出些线索来。”
元庆帝沉吟道,“佛骨丢失,本就是对佛祖的大不敬,再大肆杀生,恐怕佛祖会降罪于国本。先等大理寺和刑部查明真凶再说!”
太子应下,瞄了眼他的神色,试探着说,“父皇仁慈,儿臣受教。不过,儿臣今日听说了件趣事儿。顾将军带兵在京郊安置流民,流民们对顾将军感恩戴德,伏地山呼跪拜……臣担心,如此下去,流民们只记得辅国将军英武睿智,却忘记了父皇才是天下之主。”
“放肆!”
元庆帝陡然大怒,气得险些站不稳。
顾湛手揽大权,又在百姓中声望颇高,皇位之下,权臣虎踞,始终是元庆帝的一块心病。
偏偏他上马能打江山,下马能安社稷,元庆帝忌惮他,又要倚靠他。
倘若他寻回佛骨,立下大功,岂不是更得人心?
元庆帝闭目深思,许久才道,“张德玉,拟旨,这次彻查佛骨一案,由太子主理。”
太子一喜,忙伏地道,“儿臣定不辱皇命!”
前脚出了御书房,立刻有小太监迎上来,太子神色颇为得意,将手中的圣旨递过去,“孤处处被顾湛强压一头,这回定要狠狠搬回来一程。”
“去长公主宫中一趟,问问她对佛骨丢失一案有何见解。”
这位长公主颇有贤名,太子显然是把她当做了智囊团,每回遇到难题,总要去她那里求解。
小太监点头哈腰应下,太子抬起衣袖,仔细嗅了嗅,“孤这身上,闻不出脂粉香吧?”
太子原本在教坊司厮混,听到佛骨丢失的事儿,才匆匆赶到御书房面圣。
小太监知道这位沉湎女色,忙笑着说,“殿下放心,薄荷龙脑味道烈,能把教坊司的脂粉味全盖下去,一点儿都闻不出来!”
太子点点头,整了整衣冠,笑道,“那就好,回头重重赏你!”
他位居东宫,看厌了端着架子的贵女,风月之地的粉头儿更能讨他欢心。
谁叫野花比家花香呢。
……
顾湛走之后,陆茗庭惊惶不定,心不在焉地和三公主寒暄了一会儿,就坐着步撵回了茗嘉殿中。
殿里的陈设摆饰无不华贵精美,玉炉里焚着一味安神香,粉彩花瓶里插着两枝盛放的桂花,甘甜醇香萦绕满殿。
陆茗庭立于铜镜之前,珍果正服侍她更衣。
她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心中一阵惴惴不安。
幸好顾湛拿到银链子便离开了,若他当场发怒,揭穿她的过去,她这半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便悉数毁掉了。
如今被他发现了身份,便没什么好瞒的了,只是……瞧他那恼怒的模样,仿佛错处全在她,当初他骗她瞒她,就一点儿错都没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