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维和粽子
陆镇行曾经很愤恨于他这股子顽固, 死不悔改,他也一直觉得,就算不因为过往恩怨, 也是在为陆承杀好,魔教妖女接近他,一定是另有所图,一定是包藏祸心, 一定是为了害他, 不论怎么想都该是这样,所以他从没觉得做错过。
他没有考虑过一丁点, 那魔教妖女是真心的可能, 也觉得魔教没有一个好人。
但现在陆镇行忽然不敢那么肯定了。
那个小姑娘被陆承杀牵着手,脸颊红扑扑的, 刚才还在他面前趾高气扬, 现在却显出了一分害羞,不停用手指掩饰似的捋着耳边碎发, 嘴角微微翘着,却又不敢高兴得太过明显。
就像刚刚情窦初开那样。
陆怀仙在决定退亲之前也是有过那么一段时间的, 她总是显得很雀跃, 发着呆都能笑出来, 陆镇行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摇头笑着说没什么, 但那股开心的劲头可以清晰分辨, 陆镇行以为是白衡珏在讨她欢心, 心下还颇为安慰了一会,现在想起,他当初要是能再多问问, 再多了解一些,再多上点心……
哪怕不那么绝情地与她断绝来往,也许结局都会不一样。
陆镇行握着无前剑的手微微一紧,他正要开口,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大叫道:“陆竹生那魔头往白崖峰上逃去了!”
只见那一抹大红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掠向白崖峰上,随后一抹青白的身影紧随其后。
约莫是他与徐不惊一时间难分胜负,他索性不再耽误时间,直杀上去了。
在下面的好歹弟子人数有限,真被他杀上去,那上面还有老弱妇孺,和一些根本不会武功负责膳食起居的普通人,若容他大肆杀戮更是不堪设想。
另有几道身影也一并跟了上去。
花焰和陆承杀对视了一眼。
现在其实很不合时宜,但陆镇行难得因为陆怀仙的事情心态松动,她实在有些等不及了,便拽着陆承杀过来,可现在……她有些遗憾地道:“我们也上去吧!等解决了再……”
她还没说完,倒是陆镇行先说了话。
陆镇行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你想娶就娶罢,我还再拦得了不成。”
说完,他似乎也慢慢回神,神色复杂地望着白崖峰上。
***
白崖峰上的情形,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阴相思先一步过来,她之前寻白聿江来过几次,对这地方已有些熟悉,轻功又了得,知道怎么绕开追捕,更何况早在布置问剑大会会场时,江楼月、或者说陆竹生就替她藏了许多沉睡的蛊虫。
这天下论及毒蛊,没有人是阴相思的对手。
她手中握着一支巫笛,通体碧绿,修长冰冷,犹如毒蛇一般,阴相思徐徐放在唇边吹起来,笛子看似吹不出声音,但实际却能发出一种只有蛊虫能听见的声响。
它们被唤醒,会就近寻找宿主,侵入到附近人的身上,然后使之沉睡。
阴相思可以选择把人唤醒,或者直接杀掉,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她有足够多的男侍可以替她做这些,而她只需要挑选猎物。
因而循着陆竹生而来的追兵,一进白崖峰那气派高阔,用大理石修得宛若天宫一般的大门里,就看见倒了一地的尸首,没什么打斗挣扎痕迹,只是简单的割喉而亡。
然而越是简单,越是令人防备警惕。
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花焰倒是能一眼看出来,她拉住陆承杀,道:“小心,别离我太远。”
她有点后悔,应该把小黑带出来给陆承杀防身。
不料陆承杀道:“嗯,不远。”
花焰脸微微一红,陆镇行应下之后,他如今是真的跟得更紧了。
她随手撒着驱虫的粉末,已经能听到不远处宫室里的打斗声。
两人更是快步赶去。
白崖峰本就常年飘雪,他们又极为喜白,因而门派的殿堂里到处是雪白的砖墙与瓷白的高柱,连窗棱上飘着的帘子都是素雪皑皑的色泽,在寒风中摇曳,只可惜,此时上面已经飞溅上了许多血痕。
遍地都是惨景。
与门口那些不同,这些尸首上的剑伤大开大合,甚至有些是被凌冽至极的剑气斩杀的。
花焰本以为徐不惊至少能拦住陆竹生一时,没想到他疯得这么厉害。
到了宫室外面,更是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隐约可见尸首从入口一路蔓延过去,仿佛修罗战场一般,花焰倒还神色寻常,陆承杀一把拦住了她,道:“我去。”
换做平时,花焰可能就顺杆子留下了,但这个局面下,她其实也很不放心陆承杀,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也没那么怕……”她想了想,道,“在你身边,就没那么怕。”
花焰不是故意,但这话说出来就是有些委屈。
陆承杀一顿,倒先握住了花焰的手,攥得紧紧的,像怕她丢了似的。
花焰定了定神,迈步进去,却先听见了一个惨叫的男声。
里面的局面比想象中还要严峻,原本应该和陆竹生对打的徐不惊受了伤,正提着剑捂着心口靠在墙边,旁边还有几个门派的掌门,也都不太敢接近。
陆竹生正踩着一个衣衫凌乱的男子的腿骨,他的手骨已经被踩断了,冷汗涔涔,浑身是血。
惨叫声便是他发出来的。
花焰定睛一看,才认出,那是白聿江。
他现在狼狈得再看不出半分当初白衣贵公子的模样,只显得颓唐落拓,天之骄子一着不慎,从此跌下神坛沦落至此,正常来说她应该觉得同情,可惜花焰始终记得若不是他口口声声说陆承杀与魔教勾结,他本不用下狱不用被罚的。
但现在也谈不上痛快,因为眼前这个白聿江已经面目全非了。
陆竹生脚下用力,伴随着白聿江的惨叫,可以听见清脆的腿骨断裂声,而陆竹生本人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在碾死一只蝼蚁,他着红衣,看不出沾了多少血,但从他脸上和手上沾到的血迹来看,他身上染上的血也绝对不少,他手里那把长剑也可以佐证,因为就连剑柄上也糊满了血。
地上还凌乱地倒了几个白崖峰长老的尸首,他们显然是想来救白聿江,但很可惜,并没能成功。
还活着的白崖峰长老也都重伤不敢接近,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竹生做此恶行。
他们对白衡环没有多少感情,但这个眼看着长大的俊雅少年却几乎得到了门派上下的认可,白聿江曾经堪称是白崖峰最完美的典范。
“陆竹生!他已经被你们害得这么惨了!你就不能放过他吗!”
“陆竹生!你这样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陆竹生闻言冷笑道:“那白衡珏怎么没被天打雷劈,还得我亲手弄死他。你们省省力气,我待会便来杀你们。”
说着,他抬脚踩向了白聿江另一条腿骨,方才那条小腿已经被陆竹生踩得血肉横飞,连骨头都硬生生踩裂了,光是听声音就令人心生惊惧。
梵音寺的住持慈忍大师也受了伤,道:“陆施主,你这样又是何必。你再恨白衡珏,他也已经死了,如今也无非只是徒增罪业。”
说着,他便持禅杖想去救白聿江,一旁的徐不惊会意,两人倒是一同攻了上去。
花焰这才留意到陆竹生的眉心正印着一抹血红,她一愣,反应过来,是“丰饶天”。
当初尤为天便是在身体里种过这种蛊,才在问剑大会上险些压制了陆承杀,“丰饶天”能极大的激发中蛊者的潜能,但也会侵蚀人脑,像阴相思这种惜命的是绝不会用的,但陆竹生……
徐不惊和慈忍大师两人联手都已经不是陆竹生的对手,被他单手使剑压制得十分狼狈,陆竹生眸中冰冷,白崖峰有个长老趁机想抱起白聿江,然而被陆竹生看见,他飞起一脚便将那个长老踹到一旁,吐血不省人事。
与其同时,他周身剑气一震,眉心更是红得像要滴血。
花焰不由出声提醒道:“他现在激活了一种蛊,可以提高自身实力,你们现在打不过他。”
话音未落,徐不惊和慈忍已再度倒地。
而陆竹生转身回去看躺在地上咬着唇忍耐,嘴角被咬得全是血的白聿江,忽然似想起什么道:“我忘了他还有一条腿,难怪你们不舍放弃他,那就……”
他说话间一脚踩下,把某样事物踩得稀巴烂,白聿江不知是疼的还是崩溃的当即晕了过去。
陆竹生的语气竟还有几分愉悦:“白衡珏那种人,不是早该断子绝孙了。”
他们确实有想过,白聿江虽没了武功,但人还在,继承人也可以再培养,他们不忍放弃白聿江也确实有这么一遭原因在这里,可陆竹生这一下彻底将之碾碎了。
徐不惊倒在一旁对花焰道:“小姑娘,谢谢你,我看得出来他身上有问题。这蛊,可有解法?”
花焰直接道:“往他眉心攻击,蛊死了自然也就解了。”
“那也得攻击的到。”陆竹生随意说着,同时闪身到了一个受伤的白崖峰长老面前,一剑定在他膝上,道“你们白崖峰到底多少人,我算算要多久我才能屠尽。”
那长老朝他脸上唾了一口,道:“我就算是死,也……”
“那就成全你。”陆竹生又是一剑割破他的咽喉,道,“他不肯说,总有人肯说对吧,我来问问别人。”
他语气平淡,仿佛闲话家常。
但衬着这一地全是他杀出来的尸首,就实在有些可怖了。
白崖峰在这里的人已经给他屠尽了,陆竹生当即提起昏迷不醒遍体鳞伤的白聿江,便朝外掠去,其他人虽各自重伤,但也不由跟着奔将出去。
不久之前,白崖峰另一处。
阴相思正从男侍递上来装满赤红蛊虫的袋子里挑选了一颗颜色纯正的,塞进嘴里,仿佛咀嚼荔枝一般,檀口轻咬,鲜红的汁水便在她的唇齿间爆裂开。
这些蛊虫会吸取男子最精纯的精血,对其他人而言恐怖至极,但对阴相思而言却是最好的补品。
她又吃了一颗,当即脸色一变,道:“这颗元阳已经不在了!”
阴相思仿佛吃到什么恶心东西一样,张口便呸了出来,随手一巴掌打在了方才恭敬奉上蛊虫的男侍脸上,怒道:“我不是让你挑些年轻的吗?你是怎么找的!废物!”
那男侍被她打得飞出去老远,脸都高高肿了起来,但立刻又神色谦卑地跪回阴相思面前,惶惶不安道:“属下知错、属下……”
两人正说着,又飞来了几个男侍。
为首立刻一个跪在阴相思面前,掩饰住自己的迫不及待道:“门主!小二他违抗你的命令!他想杀那个陆竹生!”
阴相思闻言,想了一会,道:“哦,差点忘了,他同谜音龙窟的犯人有仇,当初也是为了这个跪在我面前,要我传授他武功的,哎呀过去太久了,我都给忘了,早知便不让他来了。”
见门主竟不生气,那男侍连忙又道:“他刚才还杀了小十六!”
阴相思略略正色:“小十六得罪他了?”
“他是为了一个女子!”
“他和那个女子拉拉扯扯!显然是有私情!”
阴相思终于露出不悦,道:“是什么女人?”
“姓左!好像是当山的!”其他男侍争先恐后道。
不久之后,尤为天也已经落到了阴相思面前,他跪在阴相思面前,仿佛早已知道自己会被告什么状,道:“是那女人非要纠缠于我,我与她根本毫无干系。我杀十六,是因为他污我清白。”他低声笑道,“我从身到心都是属于门主的,怎么可能有别人。”
他的回答让阴相思满意,但阴相思仍然略带不悦地看着他。
尤为天毫不犹豫除了上身衣物,匍匐在她脚下,像条狗那样,阴相思抬起脚上绣鞋,踩在他身上,随意地亵玩,白崖峰上寒冷,他很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恍若不觉,甚至脸上还流露出那种既沉迷又迷恋的表情。
阴相思很喜欢他这个表情。
她当初相中他的时候就是看上了他能屈能伸,又透着一股狠劲。
他说只要能教他武功,让他变强报仇,他什么都愿意做,哪怕跪在地上给她做条狗也可以。
阴相思哪里看不出他毫无武学天赋,但她很欣赏他这股就算折断脊骨也要往上爬的狠劲,所以她还是决定收了他,言听计从毫无自我的她已经玩腻了,偶尔也想换个胃口。
她玩了一会,便叫他过来伺候她。
周围跪在地上的几个男侍都或多或少流露出嫉恨的神色,但阴相思不说他们也不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