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贯娘子 第132章

作者:老草吃嫩牛 标签: 励志人生 强强 种田 古代言情

  都算不上顶级的少爷,便都老老实实的凑份子。

  为了在外面有面子,他们是私下凑份子,当着人会账便挨个做出请客的样子的。

  余寿田一气儿出了十二两银锞子,心都花的碎了,却也不敢说,只得暗自忍耐。

  这几位少爷却不咋心疼,没多有少的,他们每月也有个三五两的月例,都没有余寿田多,却比他会花钱。

  有时候在外为不丢体面花多了,就咬咬牙,回家再暗自吃上一顿打,跪跪祠堂也是家常便饭,但绝不不会在小伙伴面前露怯。

  等到曲应芳把银子收好,马车一路颠簸就去至燕京,得先去钱庄将家里给的银锞子换成在外花的铜钱。

  家业败落的,不懂得遮掩的才会在外使银锞子。

  等到了燕京将钱儿换好,几个少爷才松了一口气的开始自在聊天,那之前一路都提了一口气不敢放下呢。

  没办法,若是今儿钱庄不开,他们计划了一年的奢侈便没了,都有个想去胡人楼子看舞娘的野望呢。

  曲应芳把钱放到褡裢里,交给自己家的小厮一半,这才入车笑眯眯的说:“我打发他去给咱定位置了。”

  几个刚成丁的少爷有些心虚,却都故作老成的点点头,孔向春还说呢:“早就说好了,随哥哥安排呢。”

  余寿田喊了一声大谷,大谷继续赶着车子往城外走,待车出了街,曲应芳才一脸神秘的说:“你们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大家一起看他,他便满面神秘的嘿嘿一笑道:“我看到棋盘院四房的唐鹤绚了,平时拽那样儿,在学里都不屑跟咱哥几个说话,闹半天,他也是个换银锞子的!”

  这家伙就是个典型兵部巷的孩子,心里很是没谱。他自己就是个换银锞子的。

  几个少年一听,便大肆讥讽起来,讥讽完了,才听窦永伦说:“人家就是再不好,也比咱哥几个强,我听我爹说了句,说新年过去,人家被举荐到工部做副使了,咱哥几个可还闲着呢,我爹昨夜守岁还说,这几年俭省俭省,先给我俩哥哥都弄个虚衔,再活动活动看能不能安排了走个举荐,好歹娶媳妇儿好看点。”

  十四五岁是个颇尴尬的年岁,庆丰的公子虽嘴上不服燕京的,可都成丁了还在学堂里熬着,多少便有些自卑。

  家家都是好几房,妻妻妾妾,嫡出庶出一大串儿,他们遇到的问题也差不多。

  亲卫巷不这样,可余寿田出来从不泄露家里半句闲话。他爹说了,想吃亲卫饭,就得先把嘴缝住了。

  余寿田无限崇拜自己的爹爹们,他知道自己笨,便从缝住嘴开始学,这个也最好学。

  听到几个哥哥在那边说日子艰难,今儿高兴,他也不敢说自己已经有了个小旗做,还是差一步入内卫的外卫活计。

  心里愧疚,他便从座位下面取出攒盒,请几个哥哥吃点心喝茶。

  小婶娘总是在这些细处大方,也从不看他是个孩子怠慢他,每次出门他都是这四个小伙伴里总有车的,而且车里也按照长辈的配额,给他把东西放满。

  这令他很有面儿。

  少年的胃口是个无底洞,几个少爷看到吃便一起欢呼,纷纷拿起来便吃,边吃还边说闲话,说什么燕京有个小官年前赢了五千贯啊,他们要有五千贯该怎么这么花销,又说什么学里有个谁家的谁,比他们还小已经有俩通房大丫头了……

  余寿田在这方面是缺乏的,他没有任何知识能接住这些话,便越来越沉默。

  倒是走到护国寺禅山下面,马车忽停,许是人太多,大家便没在意依旧是闲说,一直到蔡永伦无意掀起车帘,他手里的点心便掉了,还回头磕磕巴巴的对着车里喊:“猜,猜我看到了谁?啊?”

  曲应芳鄙视的看他一眼道:“哼哼,王母娘娘?”

  蔡永伦脸上涨红的,手都激颤抖了,他指着左面压低声音说到:“不,不是!我,看到,看到吏部巷子的彭瑞娘了。”

  那一刹,包括余寿田都丢了手里的东西,就一起拥挤到车门那边,也不敢大开缝隙,就只敢压抑着一颗思慕之心,悄悄看。

  那是泉后街一切少年郎都爱的姑娘呢。

  其实泉后街的小少爷们有自己的鄙视链,那是棋盘院的公子是看不起后面六部巷,而六部巷是吏部看不起刑部的,刑部看不起户部的,户部看不起工部的,工部看不起兵部的,兵部看不起礼部的,礼部看不起混住的,混住看不起租住的。

  而以上所有的小少爷们都当亲卫巷子是透明的。

  不好形容,说不上是鄙视还是咋的,总之他们家里避讳,他们也避讳,小孩儿总是跟大人学的。

  一群朝廷中下游官员集中住一个地界,平时婚丧嫁娶,家里常来常往,各家的美貌小姐,少爷们便会私下议论,还在心里暗自给个等级。

  而没多远的左边车,就有这几位少爷们魂牵梦绕的人,那车许是等的久了,便有个小娘子扶着丫头的手,打车里下去,又跟在母亲的身后往山下看。

  大梁比前朝豁达,并没有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习俗,尤其是邵商一派,更是喜欢一切逆着前朝来。

  少年们一起稀罕的瑞娘也如幻想当中般美,她今儿穿着金织红底的袄子,披着大红的斗篷,描的是燕京最流行的复古三白妆,画了粉色的花钿,梳着龙蕊髻,发髻上的艳红色的丝带便随着风一直飘着。

  这天是那般的冷,就冻的瑞娘的小脸艳红的透了三白妆。

  这是泉后街最美的姑娘啊,家里的老人都说,人家是奔着宫里去做娘娘的,更叫他们不要痴心妄想。

  人家便是不做娘娘,吏部巷的彭大人家的嫡女,也不会嫁给他们兵部巷的少爷,如此便只能看看,如果偶尔见了,他们还会做出巨大的响动,像是大声说话了,故意推挤了,却从来没有在这般近便的地方看过她。

  他们正看得美,却听到那山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群内卫就举着禁骑喊着:“今日贵人拜山,禅山宵禁,来车请回!来车请回……”

  “啊?不能上山了啊?”

  看美好的姑娘也只是一时的,听到不能山上热闹去了,几个少爷便断了筋骨般的撤回车里,纷纷瘫软在座位上,只余寿田一人撩起车帘巴巴的向后张望。

  现下,他心跳的快极了,一百个他弟弟在炕上扑腾的那种阵势。

  孔向春就拽了他一下说:“快快回来,你不嫌弃冷啊?你去哪儿啊?”

  偏余寿田却蹦下车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便拦住了其中的禁卫喊道:“可是金吾卫的叔叔?!”

  那禁卫本想举起马鞭呵斥,一听这孩子喊他叔叔,便停了马,拽住缰绳看着这小少爷问:“你是?哪家孩子?”

  余寿田有些羞涩,可却不怕禁卫,亲卫这样的人,他常常溜到燕京去玩,有时候晚了不想回家,就去父亲那边住着,看到侍卫们是天然亲的。

  他笑着说到:“给叔叔拜年,叔叔安康,我是长刀卫余清官家的。”

  这位一听,先是看看余寿田,接着侧目打量他家马车,看到标记,这才笑了起来道:“嘿!是余二哥家的啊!倒也不是外人,怎么?今儿跟长辈来上香了?”

  余寿田赶紧摇头,又点点头,他红着脸指着身后的车子道:“叔叔,今儿真不能上去了么?”

  马上的亲卫又笑了起来,笑完才说:“旁人不能上,咱家的马车却是可以,娃儿且等等,叔叔给你上山要通行牌子去,家里来了几辆车?”

  余寿田心跳如鼓,往后看看,扭脸便认真撒谎道:“回叔叔话,来了六辆!”

  这位亲卫看看那边,便笑着拿马鞭点点余寿田道:“成,侄儿你且等着。”

  他说完调转马头往山上去,没一会功夫又骑着马回来,一伸手往余寿田手里塞了一叠竹牌子道:“侄儿且等半个时辰,等车散了,自右边悄悄去,凭牌子跟知客侧房吃斋菜,晚上回去再跟你爹问个好,就说金吾卫的李杲给他拜年了。”

  这位说完便快马离开。

  余寿田就捧着牌子手抖,他站了好一会子,总算鼓足勇气捧着牌子到了右边马车前面,先是认真给车里的人施礼,听到里面有妇人带着笑意问他:“快起来吧孩子,你今儿也出来上香啊?”

  余寿田点点头,也不敢多说什么,却将刚才那亲卫的话叙述了一遍,磕绊完,他又将四块牌子递给彭家车夫。

  等车里道了谢,他赶紧说不敢,客气完便迅速回了自己的车,等到车帘放下,他便卸了一身骨头的软瘫在车里大口喘气,喘完再缓缓睁眼,便吓了一跳。

  就见孔向春他们三人瞪着大眼看着他,曲应芳愤恨的不成,他就慢慢卷起袖子道:“我打死你这个装巧卖乖的!有好事你就丢下兄弟,从前烧的黄纸都白烧了么?”

  说完,这三人便围了余寿田祸祸起来。

  身边马车起起伏伏,少年的惨叫不断传来,那项瑞娘就举着袖子捂嘴笑,她母亲也觉着有意思,便瞪了她一眼笑骂到:“如何这般不庄重!”

  国色天香的姑娘闻言就笑出了声,她甚至还冲母亲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哀求道:“娘亲~儿就要入宫了,便自在这一次吧!”

  说完,她银铃般的大笑起来。

  而那边的马车忽然便不动了,几个少年缓缓闭起眼,就想把这笑印在新田里,最好一辈子都别忘记。

第87章

  永安三年正月初五,亲卫巷的老爷们在家里接到了旨意,陈大胜从亲卫所六品指挥使经历直升兵部从五品员外郎,老刀其余六人皆官升一级任兵部从六品主事。

  皇爷今年给大小一百三十六名官员提升了品级,犒劳他们在过去的一年任期当中的优秀成绩,期中三品以上大员便提了三位,然,以爵赏政绩的大臣却未有一位。

  咱们大梁的皇帝吸取前朝教训,对牵扯到封邑这样的爵位赏封,是前所未有的吝啬的。

  而夹在一众文臣当中稳步从亲卫所过渡到兵部的陈大胜等人,他们的升品也没有引起各部官员的注意,一来是事不关己,二来受其影响不大并不冲击任何一方的利益。

  陈大胜七人身上的官位虽属兵部,却不占用驾部,库部,职方部任何一处的实权位置,这七人依旧在亲卫二十八所御前行走,长刀所本就是二十八所中最独立的机构,皇爷甚至预备今年将长刀所扩增为百人所,自打从去年那疯尼来了,皇爷便不许任何人越过他,私自调遣长刀所了。

  皇爷要宠信几个贴身护卫,谁又敢多说一个字儿!

  而过去能管着陈大胜等人的亲卫所指挥使们,如今却是管不到他们了。

  却也没有关系的,真真皆大欢喜一事,当初陈大胜他们是带着实职落在亲卫所的,而他们七人一升兵部,便给人家亲卫所二十八衙门空出一个经历,六个都事的实缺。

  后,兵部尚书孙绶衣占了两个,陈大胜安排了两个,剩下三个便被各处八仙们显能够所占据了。

  如此年后陈大忠,陈大义便从五军都督府调任二十八衙门,归至柳大雅麾下,任金吾卫都事,而陈大勇依旧去至五军都督府,也不必排队挂空直接就上了实职都事。

  他分管庆丰周边守军屯田琐事,然燕京周边的土地哪里轮的上守军去屯,如此,他便成了家里最大的闲人,每日都在都督府四处晃荡。

  而长刀所这个地方,便悄然的特殊起来,这里面的诸位主官区别于二十八衙门的主官,却是有了上朝的权利。

  当然,并不是体面的在殿内上朝,大概许无事的时候,若想上朝,是站在殿外的。

  上朝是不可能上朝了,就等过了十五元宵各自归位之后,长刀所便搬迁衙门,从此便只做亲卫之外第二重皇帝禁卫军了。

  佘青岭玩弄权术向来是不显山露水的,他一直在拈线,悄然就将过去四股兵权线捻成五股,兵部,五军都督府,亲卫所,九思堂及最小的长刀所,便是他认为最平衡的大梁兵制。

  他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依旧依着多年来的政治嗅觉,就这么做了。

  亲卫巷一朝遇喜,从棋盘院到六部巷都暗搓搓等着这边摆酒庆贺,各家甚至都预备了七份贺礼等着上门道喜。

  然而没有,升不升官的陈大胜很麻木,他的弟兄便一起麻木,就是全家喝了个小酒,议论了一下自己升了多少俸银,可以多拿多少禄米,等第二日起来,依旧是该如何便如何。

  也没办法,宫内行走,多见六部高官,五六品就是随意拖出去打板子的资历,确实算不得什么。

  大年初八这天晌午,童金台从隔壁胡有贵的小校场归家,他家从前也是有地方的练功的,还有个不算小的拐角花园子,只可惜他媳妇要做花房,他懒的争就去隔壁胡有贵家练。

  童家胡家离的太近就不想走大门,起先这两位老爷是从后院厢房的房顶互相攀爬,后来还是张婉如觉着老爷们爬墙有失体统,便命人拿青石给他砌了个上屋顶的梯儿,这下好了,有样学样的这几位老爷们便家家砌梯,而今串门都是从后面的梯子走,生生就把亲卫巷活成了大型棋盘院,满屋顶子都是人。

  童金台他们皆是苦出身,也算不得聪明,却都有个好品质,勤奋。

  甭管现在日子过的如何,他们都会天不亮就悄悄起来,有空就各自找了地方,学一些新的搏斗技,一连便是一上午。

  甚至在燕京那边,如若不值更,他们是要上两种课程的,一经史,二兵书。

  从梯儿上下来,童金台便裹着头洗了个热水澡,等出来一问小厮,今儿家里是又不开灶了,他媳妇儿一大早就回娘家了。

  恩,既她回去了,那自己也去丈人爹家混一顿吧。

  如此,童金台便换了家常的衣裳,披了半新不旧的斗篷,抱着铜炉溜溜达达的出了门。

  一出大门他便看到吉祥家的跟着一辆车子往这边走,他身边的车上也是拉了一大堆东西。

  这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儿,他刀头儿又要贴补弟兄们了。

  自打佘先生悄悄住在家里,大概他不在宫,皇爷便发现他格外重要,如此每天一大早,燕京那边总要来几辆车,什么吃的用的,皇爷觉着好的,便都给自己弟弟贴补些。

  给佘先生的便是给亲卫巷一巷子的。

  果不其然,等吉祥到了他家门口,便笑眯眯的让人卸了四篮子水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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