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贯娘子 第233章

作者:老草吃嫩牛 标签: 励志人生 强强 种田 古代言情

  反正大家都出身不高,就谁也别讲究谁。

  刘成缓缓呼出一口气,不热的天他一身冷汗,甚至举起袖子抹了一下,这才陪着笑道:“却不知道,不知道,贵门亲家老祖宗在何处?小的这就招呼人去守着,世子爷,世子夫人千万担待,便是我们家老爷来了,也不能动您家一寸土啊。”

  这位没有喊陈侯,按照外戚的称谓喊人就是有哀求之意,多少看在亲戚的份上万万不要计较了。

  七茜儿掀起车帘对刘成道:“刘管事莫慌,皆因我是外嫁女,又不能给母亲立碑,这才有了这番误会,如今这地方皇爷既给了刘家,你们迁坟动土也是理所应当,何况你家做事都是按着规矩来的,跟你主家说,真得罪不下谁,便是你们不迁,明后年我们也预备迁了。”

  刘管事听到这位夫人如此通情达理,到底松了一口气,可是这坟还真不敢动。

  他想了想,再次给七茜儿磕头道谢,站起来才小心翼翼打听:“却不知,夫人家老祖宗的福地在何处?”

  这地方最近动土的地方颇多,七茜儿举目看看,这才指着能看到的一片香樟树道:“那边,香樟树林下面的两座都是我家的。”

  她这话说完,这刘管事便脸色大变,倒吸一口冷气说:“不~不对呀!香樟树那边两座坟,上月就有人迁走了!”

  他这话音刚落,七茜儿也脸色大变,一下子便从车上蹦了下来。

  这就吓了陈大胜一跳,他自马上跳下,扶着七茜儿劝:“你慌什么,你慌什么?”

  七茜儿吸吸气看着他:“我能不慌么?”

  亲娘骨头都被人冒领走了。

  也不等旁人说什么,七茜儿便大步往香樟树那边走。

  那刘管事左右看看,最后便一脑袋汗的带着一大群人随着往那边去。

  等这一干人到了地方,果然地上两个大坑,坟坑底下几场雨,都冒了绿芽了。

  七茜儿见此,脚下便有些绵软,眼圈瞬间便红了,她扭脸看着这刘管事问:“我,谁吧,我娘弄走了?”

  刘管事脚下也软,他四处看看,看远处有个小厮抱着一些账册过来,便语气颤抖道:“奶奶莫急,千万莫急,我们都有底,都有底!贵府老太太丢不了,真的,您甭着急。”

  等那小厮过来,这位刘管事劈手夺过册子趴在地上便一页一页迅速寻找起来,待他翻了一会,终于指着一行记录说:“找到了,找到了,奶奶请看。”

  他举起账册给七茜儿看道:“这是离这里十五里的大牛眼村的梁家……”

  说到这里,刘管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道:“都是小的眼瞎!看他们老实巴交的来了十多位,打头那个说是他家妹妹早年卖给霍家做了丫头了,后来他妹妹就做了霍家姨娘了,他们有人证,我们才允他们动的土……您看这里。”

  刘管事咽了一口吐沫,指着一串儿手印最上面那个说:“这有当地里长,村长做了联保,小的这才敢给放的钱儿,只当日他们来看是两座坟,也分不清是梁家哪,哦,您家老夫人是哪位?我们这边又补贴五贯,就双坟一并让他们迁的……”

  大嫂子李氏看七茜儿一脑袋汗,便过来扶住七茜儿安慰道:“茜儿啊,可不敢慌张,事已至此,你是双身子,万不能急的。”

  陈大胜也点点头:“对对,我这就带人去找,你乖啊,咱不着急啊,没事儿,丢不了的。”

  他这样说,就把一圈人吓一跳。

  满燕京,没一家当家老爷跟夫人说你乖的。

  这位小奶奶,高低受宠啊。

  如此,便更惶恐了。

  有人依靠,人才娇,七茜儿到底掉了眼泪,就在那边好心酸的说:“那你赶紧去啊!”

  陈大胜转身要走,却被七茜儿扯住道:“先等等。”

  陈大胜停下看七茜儿。

  七茜儿很认真的对陈大胜道:“我得先跟你说清楚几件事儿。”

  陈大胜点头:“你说。”

  七茜儿道:“那霍家在附近有老亲,虽远了也是姓霍的,他们家的这个坟咱不能管。”

  陈大胜想想:“好,那就补贴一些,名声上也好听。”

  七茜儿点头:“这坟也是旁人指了,我才知道这里睡着生身的娘,又长到十几岁,记忆里也从无外家给我一针一线,我是万想不到他们就住在十五里外的,不说旁个,只那册子上说,我娘是卖给霍家的,这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你知道么?”

  陈大胜立刻明白七茜儿的意思了,他点点头:“知道了,便是从娘那边说,咱家也不走姨娘亲戚,你安心,这门亲戚咱不认。”

  听到陈大胜保证了,七茜儿才放了陈大胜离开。

  上辈子难成那样,都没一个亲戚能来往,这辈子就更不想认了。

  陈大胜离开之后,七茜儿便坐在搬来的椅子上开始等消息,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期间刘家那位新伯爷,刘帧治弟弟刘帧汀也闻讯而来,因陈大胜不在,便不能见。

  甚至老太太不放心,也让人套了车拉了她过来。到了地方,老太太便拉住七茜儿的手,半抱着她最珍惜的孩子等着,满心满眼怕她难受,可劲在那当小孩儿安慰。

  这便把刘家一干人看的有些心惊。

  满燕京凭是谁家孙媳妇,都不会得家里的老祖宗这样重视,这位陈家四奶奶了不得啊。

  姨娘出的怎么了,活女人活到这份上,也就值当了。

  甭管怎么说吧,众人等啊,等啊,终于等到陈大胜一干人归来。

  七茜儿远远的看到便立刻蹦起,等陈大胜到了近前,这才看到陈大胜背着一个红布裹着的陶瓮,真就像孝子背先人般的背着丈母娘回来了。

  七茜儿左右看,没看到第二个瓮,便问:“如何是一个?”

  陈大胜缓缓呼出一口气,喊了那神婆打了红伞过来遮住,这才对七茜儿道:“嘿!这事儿说来话长了,你也甭急了,这真是咱娘……也是好事儿,你不认识,你那,嗨,梁家两位老人家都在呢,他们知道咱娘左脚没有大脚指头,捡骨那天就看出来了,这不是挖开之前说好了,还有五贯么,就一起带走了。”

  正说着,远远的呼啦啦又来一群人,到了地方,那边便直接跪了一片。

  七茜儿看看那边,便知道是谁了。

  她也顾不得搭理人,就摸摸那瓮叹息:“跟他们说清楚了?”

  陈大胜点点头:“啊,说清楚了,你是霍家小姐,跟他们没啥关系,安心啊~媳妇儿,咱不走这门亲戚。你不知道呢……我去的时候,人家正在开地基修房呢,哧……这一个闺女卖二遍,骨头都换了钱儿了,若不是我去,还真给他们讨了便宜了。”

  看看左右一片诚惶诚恐,陈大胜上前一步对七茜儿耳朵道:“媳妇,我给你出气了,我把他家老房新房都巴拉了,钱也给追回来了……”

  七茜儿忍俊不住正要笑,不想抬眼瞧见一个妇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这位不是旁人,却是那在地窖里死了儿子疯了之后,被霍家大爷卖了的大奶奶。

  有时候,你以为你是世上孤独人,结果一转身儿,好家伙,就满地熟面孔。

第164章

  七茜儿看到大奶奶秦瑞娘还吓了一跳的。

  大奶奶是霍家大爷霍云瑞的媳妇儿,当日遇到兵灾,家里的小少爷便生生饿死在地窖里了,而后大奶奶就疯了,末了,大爷带着她出去换了一点喂牲口的豆饼,从此七茜儿就只当她死了。

  万想不到会见到这个人的,看她一贯似笑非笑的眼神儿,七茜儿觉着这人好似又好了。

  周围人呼啦啦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热闹,大奶奶站了一会儿,又淹在人堆儿里了。

  那神婆儿说时辰已经过了,今日高低不能迁坟,只得又换了明日。

  七茜儿无奈,先打听了二座坟里的骨头去了哪儿,陈大胜说梁家给随意埋到山里了,既知道丈母娘是哪个,他就没动那边的土。

  如今天晚了,只能就地让那神婆摆骨入棺,娘身上的老衣却都用的是老太太预备的东西,这是好事儿。

  七茜儿却绝想不到,当日上心给老太太预备的东西,最后竟用到了自己娘亲的身上。

  等合了棺,临时搭建在香樟树边的帐子已经起了,内里还起了灵堂,燕京城里伯父来了掌家的女眷,正式给新写的灵位上了香。

  人家礼数走的很周到。

  这是霍家的丧事儿,就只能这边简陋了办,反正不能去人家陈家门上讨厌去。

  七茜儿也是两辈子头回给母亲尽孝,便正式请了青雀庵的尼师,今晚昼夜念经,只等明日棺木入土,青雀庵的便带牌位回寺庙终身供奉。

  不托给庵堂怎么办?天大地大的,就没那块小木牌搁置地方,陈家这算做不错的,还有自己族里特供养的庵堂呢。

  后刘家伯爷亲自来请,陈大胜便跟来帮衬的兄弟到了前面去,毕竟今儿是这事儿有些误会,今日也要了结的。

  如此便剩下七茜儿半坐帐中,半依靠在软榻上,膝上捂着一块坦河那边的羊毛毯子,时不时的往盆儿里给自己娘添几张烧纸。

  正烧着,四月在外面说有故人来拜访。

  七茜儿一想就知道是谁,便命人把人请进来。

  没多久,果然是那秦瑞娘来了。

  七茜儿其实对秦瑞娘没啥印象,最深刻便是前头说大爷娶媳妇呢,她们便牲口般的干了整一个月的粗重活计,然而这一个月也是幸福的,最起码每天两顿饭,都是前面席面上下来的好东西。

  用很大的粗瓷大碗堆能吃饱的面,面上有各色下脚料还有残羹剩饭的滋味油水,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块肉,那就很美了。

  肚子被伺候饱,这一个月都是幸福的。

  大奶奶三十多担红妆的娶了进来,七茜儿就跟五蓉六宁她们趴在墙头艳羡的看着。

  那会子五荣姐姐还说呢,只要不做妾,便是一担没有,长的丑些,就嫁了。

  大家还悄悄笑话她呢。

  接着一年后,大奶奶生了霍家长孙,家里又支十五天大锅,又是十五天饱饭。

  而后在霍家内外的院子里,便总能看到那个骨架子不大的小女人,从巧笑倩兮眉眼流灵儿,终煎熬成似笑非笑的尖酸样儿,

  也就是短短三五年的功夫。

  王氏那样的婆婆总是不好招惹的,她能把一切人调理成她要的样子,她就是似笑非笑,成日子我就是生在你腹里的生蛆般威吓人,时日久了,下面的儿媳妇也就成了一样人。

  秦瑞娘在帐子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比甲。

  她男人有些担心的问:“不然,咱,咱自己送庙里去吧,大不了多吃一些苦,便什么都有了。”

  秦瑞娘扭脸看着他那张胡子拉碴的脸骂:“说什么呢,活的这三大小子我都顾不住,我顾个死的?这事儿你听我的一准儿没错,那七姑奶奶看着就面善,再……”她缓缓呼出一口气:“一年三十贯的供奉咱拿不起,说破天,那是~她侄儿!”

  将袖口磨损的补丁挽了两圈,秦瑞娘再抿抿头发,觉着自己从上到下不失礼了,这才进了帐篷。

  进了帐子,她先看到被众尼师围绕的灵堂上有两块牌位,一块写了梁娇一块啥也没写,如此她便松了一口气。

  有丫头递过线香,秦瑞娘认真的行了大礼,磕完头才扶着丫头的手站起来回头。

  这次她算是看清楚七小姐了。

  不提她如今眉清目秀,完全变了的大家奶奶笃定模样。

  单说她毯子下面露出的那双绣鞋,那鞋的材料是三色锦的,卡着转圈的素玉珠儿,珠儿油润剔透,本该上钗头的东西,却去了脚面儿,随意一小粒便是半贯钱儿。

  更不论鞋上那暗八仙法器绣纹,那一看都是最小号的绣花针,绣娘一针一针走的熬心血功夫,没十天半月出不来这么一对儿,燕京体面绣房里订做少说也得几十贯。

  秦瑞娘十分识货,这鞋却不是买的,是郡王府针线房出的,这鞋上的乱七八糟零碎,都是发还佘家朽烂的老物件上摘下来的。

  老太太是个收拾垃圾的,七茜儿也好不到哪儿去。

  七茜儿没起来,她也似笑非笑的看着秦瑞娘。

  秦瑞娘却端正态度,认认真真的给七茜儿行礼道:“请七小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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