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草吃嫩牛
武帝杨藻看那两个淘气孩子欺负乞丐,心里也是生气,却不能折身阻止,这事儿很是尴尬,他阻止了,就怕青岭想多了。
刚要让张民望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山下就来了个背柴老者住足观望,他是本想管的,接近之后竟也挨了两棍便不敢招惹,又看这两个小孩穿着精致,虽是布衣也是做工考究,无奈,只得跺跺脚道:“造孽啊,这是哪家少爷出来欺辱这无奈可怜之人,大人如何不出来管管?啊!?”
他左右看看,到底心里畏惧,只能对那老花子道:“你跑啊,哎,老人家,赶紧跑啊?”
老花子憨傻,只是哭,撕心裂肺的哭。
看老花子哭了,安儿与根奴儿便觉赢了,就大喊着赢了,杀呀,看我大将军把你们头都斩掉之类的混账话,更来劲了。
老人家唤不走老花子,又被牵连了几下,只得背了柴无奈走了。
武帝到底生了气,半天才憋出一句:“君子处事,律己当严,大家育子,道义兼顾,亲无过父子,然逆子恒有之,这着实就不像话了……”
江太后放下佛珠往外也看了一会,也是叹息道:“还小呢,你表弟家就这一条根,难免就溺爱些,这才多大?慢慢教就是,我儿这话颇重了。”
桥那边乞丐的哭叫声越来越大,武帝不忍便制怒道:“回车。”
如此马车向后回三百步,这对母子下车相互扶着,又慢慢往泉后街里走。
这一路,杨藻已经想好如何跟佘青岭怎么说,又如何训斥陈大胜夫妇了。
孩子的道德是家族的根本,教不好便末日不远矣,到底他与佘青岭亲厚,便不愿意外人看了这个笑话,甚至与江太后屈尊步行,已是极为难得。
这对母子走一路,江太后便劝了一路,也是相当护着陈家了。
然而再到近前时,远远的他们却听到孩子的哭声?
武帝暗道不好,赶紧加快步伐,走没几步却停了下来,拉着自己的母亲躲在了附近林里。
入山桥边,七茜儿扶着肚子对安儿怒目,那两根打人的棍子已经被她折了几段丢到了地上。
孩子吓的嚎了起来。
到了此刻七茜儿才发觉,因受前世影响她已经把安儿惯坏了。
她的那个温和仁义的安儿,跟面前这个拿着棍子把弱者欺哭的小胖子,从根上就不一样。
想到此,大热天的她就出了一脑门冷汗。
安儿与根奴是一对极聪明的孩子,千万别小看三四岁的小孩儿,他们最会看眉眼高低,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知道自己有倚仗,便厉害倔强,也不认错。
甚至,安儿满身是理的回手指那啼哭的老花子道:“娘!打排花几!”
根奴儿作证,重重点头道:“恩,拐走卖了!”
他还拍拍自己的胸口,表示自己差点被卖了。
老花子哭的更甚,一直喊着:“娘来娘来……”
七茜儿压抑愤怒,一手提着一个崽子到老花子面前,人家是属实被打怕了,便捂着脑袋跪地往桥旮旯钻。
这么大的岁数,好端端的在此避避风,何苦受这俩混蛋孩子折磨,才这么小,就已经学会给人随意定罪欺辱了。
七茜儿心里愤怒,孩子小,她只能在心里检讨,一再制怒,最后扶着肚子蹲下,眼睛与两个孩子对视耐心问他们:“你们~怎么知道这老人家是拍花子?”
安儿脸上露出得意,听母亲这般问,以为跟祖祖那头的套路是一般的,便一只胖手背着,一只手指着老花子道:“就是拍花几,打,打死!”
七茜儿倒吸一口冷气,看着两个孩子的眼神便越来越不对。
母亲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小孩子脑袋多机灵,这两个孩子在家肆无忌惮,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如此便学会了迁怒。
都怪这个拍花子,不是他,娘不会生气的。
根奴儿小腿机灵的跑到老花子身后,大声道:“都怪你,娘生气呢!”
他正要踢,便被七茜儿一把扯回,她抬手本想打,远远就听到老太太的声音喊到:“茜儿,我看你敢!”
其实孩子们这么想也是有源头的,老太太在家就这么吓唬,你们可不敢出去,街口老花子等着你们拍呢,等你们出去看到你们胖乎乎好看,就拍走了,回头放锅里煮吃了。
陈大胜带着一群人远远的跑来,老太太多焦急,非要跟,便让春分背着也一起过来了。
远远的她看到七茜儿要打她孙子,人家自然是不允的。
就眨巴眼睛的功夫,呼啦啦来了一大群人。
陈大胜到了近前,才看到七茜儿满脑袋细汗,愤怒至极的样子。
老太太从春□□上蹦下来,几步来到孩子面前,一手一个扯到背后,对着七茜儿怒到:“这是怎么了,好好儿的你要动手打他们?这么大点儿,他们能闯什么祸?”
她探头看看前面的几截棍儿,又看看啼哭的老花子,便松了一口气嗔怪道:“哎呦,多大事儿,他们懂什么?一会子让人寻些旧衣,再拿两吊钱儿与了这……”
“奶!”
七茜儿不能与老人家印扛,便制怒扭脸对陈大胜说了这事儿。
就这么大的孩子,说机灵也机灵,可讲道理你是深了他听不懂,浅了没啥用处,孩子如此混帐,这就为难死小夫妻了。
听了她的解释,老太太更不在乎的吩咐人道:“哎呀,当啥事儿呢?好事儿啊,这往后都不怕生人骗走了,这俩孩子多机灵啊,这么小点儿,这心眼子多的,哎呦,阿奶的星君宝贝孙,这是怕把自己个丢了么?亲的……”
这捣什么乱啊!
七茜儿无奈,对陈大胜瞪了两眼,陈大胜赶紧点头做了保证,七茜儿才扯着老太太要走。
安儿多机灵,已经知道做了错事,今日必不能善了,如此哇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嚎起来,嘴里还央求着:“祖祖不走,祖祖,不走……”
“不走!不走!我看谁敢让我走?”
老太太一把甩开七茜儿的手,走过去瞪了陈大胜一眼,一手一个护着就要走。
七茜儿上前一步拦住,老太太声音就有些颤的问:“你,你想做甚?咋,霍七茜?还,今儿连我一起治了不成?”
七茜儿心揪了一下,半天才说:“阿奶,你可记的子野之前,咱~咱家与这老花子有何分别,这才几日?您就与那蓝家想的一样了,您今日纵了他们拿旁人取乐,明日是不是也要纵着……”
“你闭嘴!”
老太太暴怒,好半天儿嘴唇才哆嗦道:“我,我一把年纪,还能心疼他们几日?我,我还有几个?啊?他们要活着……就是混帐了,我,我也不怪的……”
七茜儿吸气,扶着肚子缓缓跪了下来,反正就是不让老太太带着这俩孩子走。
老太太眼巴巴的看着陈大胜:“臭头啊,这就是俩吃屎孩子,你们要咋?啊?真煮着吃了?”
“娘来……娘来……”
那老花子在一边又哭了起来,显见是个脑子不好的。
陈大胜吸吸气,上前扶起媳妇儿,又把俩闯祸的从老太太身上生扯下来。
这次老太太没有护着,七茜儿缓缓呼出一口气,她是故意这般的,不逼一下老太太,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惯着呢。
前面送走一堆她护不住,身边的哭的撕心裂肺,她也护不住。
老太太心碎的不成样儿,扭身浑浑噩噩就往庄子里走。
陈大胜扯着哭的撕心裂肺,浑身叽扭的混帐孩子,就走到七茜儿身边低声问:“咋,咋管啊?”
他,惯孩子比七茜儿更甚。
七茜儿很苦恼的低声说:“我怎么知道,反正就得管着,豁出去给这俩混蛋孩子一顿揍,今日反正不能轻饶了。”
陈大胜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的看着七茜儿道:“哦,回头你来安抚,你到是个好人了?”
七茜儿抿嘴:“你还顾得上这些……你可知圣人早说,当及婴稚,识人颜色,知人喜怒,便加教诲,使为则为,使止则止,啊,快去,快去!”
陈大胜嘴角呲话:“这道理我懂,可我怎么跟他们说?他们也不懂啊?”
七茜儿却道:“那就早点把道理告诉他们,没得明儿得了教训,都不知道怎么改……哎呀,这是俩鬼精,你就教吧!”
安儿看祖奶奶越走越远,便绝望至极,他是真的怕了,就扯着嗓子哭的山崩地裂。
哭他爷,哭他的丫头,哭他的婆子,哭他祖祖,全都来救我吧,不救就死了哇。
老太太肩膀抖,捂着心扶着路边的树嘀咕:“好不容易偷来的,是我家祖宗太爷偷来的,好不容易偷来的……又不是你们的,怎么就这般狠心。”
“祖祖~救我呀,祖祖不走……”
母子连心,七茜儿也心疼,疼的不敢看,心疼的掉地都捡不起来了都。
自这孩子落地,她舍不得他哭上一声,夜里猛坐起,都要伸手鼻翼下面试探,他呼吸轻些,她都怕他离开自己,而今听他这样委屈,没有罚都难受死了。
如此逃命般的,她还真的走了?
就一直走到老太太身边,她又扯着老太太急行到路口,等到她们消失,那边绝望更胜,俩孩子合起来哭,就像她从此入了土一般。
老太太路上挣扎了几下,进了泉后街才甩脱七茜儿,刚要骂人,却被拉着悄悄折返回去了?
就知道这是个没皮没脸的。
老太太也不闹了,就跟着孙媳妇蹑手蹑脚的寻了一处挡山屏风墙,齐齐的躲在后面,小心翼翼的往外探看。
入山桥上,安儿与根奴儿哭的理直气壮,万般委屈。
根奴儿甭看是人家老谢家的孩子,在陈家却被当做大少爷,一般无二的抚养,他混蛋起来,那也是全无顾忌的。
他就觉着面前这是亲爹,扔了自己的是那没良心的亲娘。
“哇……哥哥呀!”
安儿更委屈了,使劲嚎哭。
根奴儿总算想起自己是个哥来,便搂住弟弟护着,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哭着:“不哭啊,不哭,哥在呢,弟弟不哭……”
陈大胜又是好笑,又是心酸感动,妈呀,何苦来哉整这一出,这是宰还是卖孩子呢。
他是野大的乡下孩子,也没啥教子经验,就挠着脑袋想了半天,这才吩咐身后的春分道:“那啥,你去前面学堂,寻状元要两本谁家教子的书来,再,让针线送两身衣裳,不要新的,半新不旧那种,补丁多些也没啥,全唤就成,还有鞋,哦!我量量。”
他回身来到老花子身边,撩起袍子蹲下,也不顾那老花子趴着脏臭,就脱下他的一只鞋,用手在那脚上量了一下。
老花子使劲挣扎,又哪里能挣脱。
于是也哭。
陈大胜量好尺寸,站起来对春分道:“比我脚小半指,要结实些的半旧鞋儿,你去看看马棚那厢谁有,就先拿过来。”
春分要走,陈大胜又吩咐一句:“灶上再寻几个抗饿的硬饼,不易腐坏那种。”
春分点头,小跑着去了。
皇爷跟自己老娘躲在树林后,说来也巧,他们这边抬头便能看到对岸那对祖孙婆媳,那两人正撅着腚很是贪婪的往孩子那边看。
心里牵挂太厚,七茜儿是完全没察觉到对山林里有人的。
那边小哥俩想跑,被陈大胜残忍揪回去。
不能看了,用刀剜心呢这是。
老太太伸出拳头想打,舍不得,只能轻轻锤了七茜儿脊背一下骂道:“你就是个黑心黑肺的野人!就没你这样当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