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沧海明珠
谢氏细思量丈夫的话也极有道理,再者,如果沈家真的有意结亲,当日沈夫人带着儿子女婿来的时候就应该透露消息了。她什么也不说只一味的赔不是,又带了那么重的礼来,想必就是要把这条路堵死吧。想到这里,谢氏无奈的叹道:“这事儿还要看母亲怎么办了,我们是不能多嘴的。”
丁澄犹豫了一下,起身说道:“我去跟母亲说,这件事情必须尽早解决,再传下去,我们家的清誉就真的毁了!”
谢氏起身想要拦住他,但终究还是没出口,看着丁澄出去后方至门口对彩琴说:“你叫两个可靠地人去打听打听,看外面那些流言究竟是怎么说的。”
与此同时,跟着陈妈妈出门采买的茉莉也急匆匆赶回
来,躲在忘忧的屋里说着同样的事情。
忘忧听完之后担忧地问:“你说,夫人听见这些话会怎么想?会怎么办?”
“肯定要气死了!事情闹成这样不但张家没脸,连咱们宰相府的清誉也毁了!下个月还是三姑娘四姑娘的及笄礼,你说谁还会上门提亲啊?”茉莉摇头叹道。
忘忧摇头说:“这倒是不必担心,宰相千金自然是不愁嫁的。只是,夫人为了维护张家的脸面,一定会让表姑娘嫁给沈熹年的吧?”
茉莉摇了摇头,叹道:“你这话说的真是有意思,那沈家也不是小门小户,沈熹年又是独子,宫里还有沈德妃撑腰,难道这婚姻大事要任凭别人拿捏吗?”
“你说的没错,可这事儿终究是个什么了局呢?”
“管那么多作甚?咱们只管当好自己的差事也就罢了。只希望神仙打架可别拿姐姐你当垫背的了。”
丁夫人心里也是着急,文人清流最注重家风名誉,可此事若是因为丁家的女儿引起的,她自然会雷厉风行把这这件事情了结,可问题偏偏出在张俞颖身上,虽然这是自己的亲侄女,可毕竟隔着一层,她的父母尚在,自己这个当姑母的根本无权做主她的终身大事。
张家的回信还没到,中元节先到了。
因为这些流言蜚语的缘故,丁素云也没再提及去给自己生母梅氏去祭奠的话,只亲手做了一些河灯让人拿出去放。忘忧一直想跟兄长见一面,就悄悄地求了丁素云想跟着一起出去。
丁素云犹豫了一下,说:“你只悄悄地去,别叫她们知道了又生出事端来。”
紫萼想了个主意,说:“姑娘放心,咱们就说是茉莉陪着她娘一起出去的,忘忧受了风寒睡在房里。”自从忘忧打了沈熹年,紫萼对她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紫萼佩服有胆识的人,像忘忧这样打了沈熹年还一点事儿都没有的,差不多是个英雄了。
丁素云点头应允:“嗯,就这样吧。你去叮嘱陈妈妈一定要早些回来,莫要多生事端。”
忘忧忙答应了,回房去换了衣裳,披了一件深色的斗篷,跟陈妈妈一起出府去。
近日来张俞颖,沈熹年以及丁府的丫鬟忘忧的事情在坊间传的沸沸扬扬,沐霖早就想见一见忘忧了,中元节这日他猜到忘忧一定会想办法出来放河灯,便早早地在护城河边等着。
自己至亲之人,即便遮掩地再好也能一眼认出。忘忧下了马车走了不到一箭之地便看见了沐霖。沐霖显然也在等她,兄妹二人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一前一后往护城河边上走去。
陈妈妈拎着篮子走到河边蹲下身去把一盏盏河灯放到水里,默默地念叨着什么。忘忧同样拎着一个篮子在离开她几步远的地方放河灯,沐霖在她另一侧蹲下身去。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忘忧小声问。
“你怎么样,那些流言蜚语有没有影响你?”
“他们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理会我?对了,我听熹年说我们家的案卷被丁大人拿走了,是不是他查到什么了?我要不要”
“他也是多嘴!”沐霖不等忘忧说完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你什么都不要做,安心待着就好。”
“可是”
“没有可是,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别让我担心,明白吗?”
忘忧扁了扁嘴巴,低声应道:“我知道了。”
沐霖心中一软,又低声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若不能保护好你,将来到了地下我也没颜面见列祖列宗和我们的爹娘。”
“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沐霖话未出口,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了一嗓子:“公子,这边”
这声音非男非女,听上去很是别扭,沐霖忙起身往后看,果然见赵祯带着一个面白无须的老男子挤开人群走了过来。忘忧心里也是一愣,心想他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陈妈妈放完了河灯,转身看见忘忧跟几个男子在说话,忙凑过来问:“这几位哥儿是?”
赵祯微微皱了皱眉头,一副懒得多说的样子。
忘忧忙在陈妈妈耳边小声说:“妈妈慎言,这位是太子殿下。”
“啊!”陈妈妈吓了一跳,差点跪在地上。
赵祯给了陈妈妈一记白眼,接过身边老人手里的竹篮,把里面的河灯拿出来,一个一个的放到河里去,然后双手扣在一起,闭上眼睛默默地祝祷。
忘忧拉了陈妈妈往一旁躲了躲,赵祯起身发现忘忧躲到沐霖身后去了,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快。
“公子,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去了。”赵祯身边的老人劝道。
“时候还早,去那边走走。”赵祯说着,又看了忘忧一眼,说:“一起吧。”
忘忧福了一福,轻声说:“公子恕罪,我们还有事,不敢耽搁,这就要回去了。”
赵祯的眼神又冷了几分,沐霖忙上前小声劝道:“如今京城里各种流言蜚语”
“罢了。”赵祯不等沐霖说完,便转身离去。
沐霖给忘忧使了个眼色便急匆匆跟上赵祯的脚步。忘忧站在原地,心想兄长什么时候跟太子走得这么近了?不过也不稀奇,刘少奢是刘皇后的娘家侄子,兄长投在刘氏门下,跟太子相熟也是当然的。
回去的路上,陈妈妈问忘忧怎么认识太子殿下的,忘忧说之前在贤王府的那几天太子也刚好在贤王府养病,有幸遇见过所以认识。紫陈妈妈也没有再多问,想来同在一个府中,遇见也是寻常事。然而通过这次的偶遇,陈妈妈越发打定主意让女儿茉莉跟紧了忘忧这个忘忧必定不会久居人下,将来的前程不一定比四姑娘差,四姑娘身边有紫萼,自己女儿年纪小也没什么心眼儿,只有跟定了忘忧才会有前程。
当晚,忘忧回府之后便早早地睡下,为了把“受了风寒”这个借口圆过去,第二天又在自己房里闷了一天。
张俞颖的母亲收到书信急匆匆赶回京城时已经到了八月。
关于那些流言蜚语经过半个多月的发酵已经有了很多版本,沈熹年作为出身富贵纨绔成性的美少年自然也颇有一些仰慕者,这些人有事没事茶余饭后就喜欢这些捕风捉影的桃色事件消磨时间,但丁巍作为当时读书人的楷模也有相当一部分忠心耿耿的追随者,这些人多半都书生意气瞧不上那些武夫外戚之流,每逢遇到有人借着张俞颖来议论丁家,他们都会严词怼回去。
经过这些天的磋磨,丁夫人对此事已经不再是起初的气愤,见着自己娘家嫂子张夫人的时候,也没有很失礼。
张夫人进门便拉着丁夫人的手道歉:“这孩子真是不懂事,是我没教好,给妹妹惹麻烦了。”
丁夫人送张夫人入座,并劝道:“这种时候就不要说这些话了,还是要商量一下要怎么应对才要紧毕竟这关系到那丫头后半辈子的日子。”
丁夫人心里再不情愿,此时也不能跟娘家人翻脸,于是屏退众人跟张夫人两个人细细的商议。
张夫人的意思自然还是跟沈家接亲,丁夫人如何不知这是破解流言蜚语的最好办法,但是她已经向沈夫人隐约提起过这事儿,但沈夫人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只说沈熹年还不到十八岁,谈论婚嫁尚且太早。
“咱们要找一个有体面的人去提亲才行啊!”张夫人低声说。
丁夫人心想我一个宰相夫人还不够体面?难道你还想把皇后娘娘办出来不成?
“再过几天就是你家四姑娘的十五岁生日了吧?之前你说要把三姑娘的及笄礼跟四姑娘的一起都在这一天办了,这事儿可定下来了?”
“嫂子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说罢了。”提起此事,丁夫人心里就窝火,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家的两个女孩儿名声都受损,这及笄礼一定不如之前预想的那般热闹了。
“宰相大人两位女儿的及笄礼,想来定然有贵客来。不拘哪位王妃或者国公夫人出面,想来那沈夫人总要给些颜面吧。”
丁夫人原本想着张夫人会接了女儿离开京城去地方上住一阵子,或者直接在外面物色一个有才有貌的公子哥儿定下姻缘,将来琴瑟和鸣未必不是好事。却没想到张夫人一门心思要跟沈家接亲。
“嫂子可想好了吗?那沈家一门武将,那沈公子又纨绔成性,只怕俞颖嫁过去,日子未必好过。”丁夫人皱眉劝道,“依我看,倒不如找个读书人家,哪怕门第略低一些也无妨,只要那孩子肯读书上进,也不愁将来没有前程。”
“妹妹这话说的也极是,然而这不就等于承认我们家俞颖倾慕那沈公子而不得吗?若是这样,以后她还如何回京城呢?在诸位官眷面前她也抬不起头来呀!”
丁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原本锦云和素云两个人的及笄礼上,我是打算请贤王妃来做赞礼官的,可如今有这些流言蜚语,我也不好舔着脸求到贤王府上,就想改请刘夫人。”
“刘家是皇后的娘家,那刘大人是正经的国舅爷,刘夫人若肯出面,想必沈家也不会拒绝这门亲事了吧。”
丁夫人心底十分的厌烦,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问:“可是,皇后娘娘跟沈德妃素来不睦,你觉得这事儿真的能成?”
“咱们细细地谋划一下,我觉得最好还是贤王妃出面”张夫人拉着丁夫人继续喋喋不休的说着。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边张夫人跟丁夫人关起门来说话,到了晚上,这些话就传到了忘忧的耳朵里。
原来春雨刚好过来拿东西,恰好听见了,心里很瞧不上张夫人的做派又不好跟旁人乱讲,想着忘忧是个稳妥的人便跟她说几句发泄一下心里的气愤。
春雨在忘忧的耳边小声嘀咕道:“想不到她竟然生出这样的心思来这不等于踩着丁家的门楣往上爬吗?连二位姑娘及笄礼上的宾客都在她的盘算之中。这可真是有些蹬鼻子上脸的意思了,难道这张家夫人就没琢磨出来那些流言蜚语是怎么传遍的吗?还这么硬赶着往上凑,有什么意思”
“这些话你可别出去说!小心因祸上身。”忘忧提醒了春雨一句,又担心地问:“那沈公子的脾气性格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他都这么明白的拒绝了,若这门亲事在硬生生做成,以他那性子会怎么样?”
春雨叹了口气手:“还能怎么样?世家公子哥儿就算平日里在胡闹,若牵扯到家族利益,恐怕也不能任性妄为吧?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难道他爹娘答应了,他还能拒婚不娶吗?”
十有八九他还真能拒婚不娶,到时候闹起来怕是个鱼死网破的结局。忘忧想到沈熹年那臭脾气,默默地叹了口气。
“你想什么呢?”春雨推了一下忘忧。
“没,我只是想,二位姑娘的及笄礼真的能请来贤王妃吗?”
春雨小声说:“这也不好说,毕竟咱们家主君可是当朝宰相,又是力保太子的人。”
忘忧笑道:“想不到姐姐对朝政大事也如此清楚?”
“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啊!之前三姑娘过十五岁生日的时候,皇后娘娘不是让太子亲自送来一份贺礼吗?这才多久,你就把这事儿忘了。”
“这倒是。”忘忧心里越发的担心,暗暗地想着必须找个机会出去一趟,把这个消息透给兄长。
第二日早饭后,忘忧去找紫萼,悄悄地说:“眼看就是姑娘十五岁的生日了,这次生日跟及笄礼一起办,非同小可。我也没什么可孝敬姑娘的,只想配几个别致的香囊,到那日给姑娘佩戴在身上,祝愿姑娘芳华永驻。只是奴婢手中的香料不全,今儿刚好不忙,就想出去一趟挑一些好的回来。”
“这也难为你一片心意。只是你那针线活计可拿不出手啊!”紫萼笑道。
忘忧不好意思地笑道:“自然是要姐姐的针线,我只管调制香料。这才是咱们俩一同服侍姑娘的情谊呀。”
紫萼听了这话立刻点头允了:“既然这样你就速速的去吧,还让茉莉跟你一起。”
依旧是车夫老常套了车,忘忧带好了银子拉了茉莉上车,两个人开开心心的上街去。
“姐姐,咱们还是去之前那家药铺吗?”茉莉兴奋地问。
“是的,我们先去挑些药材,然后去旁边那家香料铺子买些香料,我还需要找一本古书,也不知道翠墨斋里有没有。你若是不愿跟我去买书,就还去上次那家面馆等我。”
“如今有一种新兴的水粉叫秋露香,听说特别好用,味道也极其清雅,我要去买一盒。”
“没问题。”忘忧拿出一角银子给茉莉:“你顺便也帮我买两盒,一定要挑好的,我要送紫萼姐姐。”
茉莉拿了银子非常开心,下了马车就直奔胭脂铺子。忘忧先去药铺,再去香料铺,最后方进了沐霖翠墨书斋。
书斋的掌柜的余先生是沐霖的心腹,之前也见过忘忧,一见她来,立刻请进里面的雅间并亲自端上一盏香茶。
寒暄后,忘忧小声问:“先生,兄长近日可有来过?”
“昨日还来过,说今天有事要出城一趟,差不多两日后回来。”
忘忧心想这事儿让兄长传话倒不如直接送信给沈熹年更方便,于是悄声问:“我有一封书信要交给沈公子,你可有办法帮我传递?”
“这个简单,咱们是做古书字画生意的,各大豪门世家也常走动,沈公子有时候也来咱们这里挑字画。姑娘有书信尽管交给我,若沈公子两日内不来,我便想办法送到他府上去。”
“好,那你取纸笔给我。”忘忧要了纸笔来,匆匆忙忙写了一封信,把张夫人的意思告知沈熹年让他早做打算。
余先生把书信收进怀里,又找了一本百年前一位制香大家所著的寻香秘谱给忘忧,说这是沐霖费尽心思寻来的,原本就说交给忘忧,今日正好带了回去。
忘忧把香谱收好,又拎着自己买的药材香料从书斋出来去寻茉莉,两个人又找到车夫老常。
三人汇合后,茉莉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笑嘻嘻地说:“已经午时了,这个时候回家去只怕午饭已经放过了。不如咱们吃了饭再回吧。”
心中之事办妥,忘忧难得轻松,遂笑道:“难得出来一趟,就吃了饭再回你们想吃什么,今儿我请。”
“我想吃陈记的小笼包!”茉莉高兴地说。
老常笑道:“陈记包子店还有赠送的蛋花汤,味道也很是鲜美。”
忘忧立刻答应着:“行,那咱们就去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