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沧海明珠
“你家的人?!”忘忧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沈熹年轻轻点头,又一脸疑惑地说:“是的,我依稀记得她的样子,只是好几年不见了,她老了许多。若非说话的声音没变,我还真认不出来。不过,她当年是跟着姑母进宫的人,之后莫名失踪了。她是得罪了什么人,会有杀身之祸呢?”
“她是沈太妃带进宫的人?”忘忧听这话越发的惊奇,心里隐隐有个想法,于是催促沈熹年,“她还没走远,咱们快些还能跟上她。”
沈熹年拉着忘忧快步追过去,然而在一个拐弯儿的地方却不知该怎么走了。
“我往那边走,你往这边去寻。不管能不能找到,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我们在这里汇合。”忘忧提议道。
“不行。”沈熹年断然拒绝。
“为什么?”忘忧不解地问。
“这里鱼龙混杂,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胡乱走动。”沈熹年拉了忘忧的手往回走。
“可那个人怎么办?万一她跟前太子之死有关”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何必急于一时?再者,看她那情景应该是刚回京,十有八九就在这大相国寺赁房子落脚,把你送回去后我再悄悄地去查就是了。”
沈熹年一路拉着忘忧回去,紫芸已经急着要出去找人了,见二人急匆匆的回来,忍不住埋怨:“不是说两刻钟就开饭么?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逛得开心,忘了时间。”忘忧笑了笑,忙催促沈熹年:“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哎呀,我的玉佩不见了!”沈熹年慌张地拎着腰上的宫绦,“这可是祖母留给我的东西,我必须回去找。你们先吃饭,给我留点儿就行了。”说完,沈熹年撒腿跑了。
“嗳,嗳?”紫芸捧着一个大大的汤盅从厨房出来,纳闷地问:“饭都没吃呢怎么又跑了?”
“说是身上的玉佩丢了,出去找了。咱们给他留些吃的就行了,转了一圈儿我是真饿了。”忘忧说着,去洗了手回来摆碗筷。
袁妈妈和吴王府来的两个丫鬟荷青橘红二人各自端着粥饭菜肴一一摆到桌上,大家围坐在桌前一起用饭。
“这庙会应该非常热闹,我看有许多番邦来的商贩已经到了,到时候咱们多去逛逛,说不定能买到一些稀罕玩意儿呢。”忘忧说。
“的确,每年的庙会都有新鲜玩意儿。”袁妈妈笑着给忘忧添了半碗粥。
荷青扭头对橘红说:“我们一直想去逛却没有机会,几年刚好在这里住着,是一定要去的了。”
“说的是,不过咱们公子怎么还不回来?”橘红担心的往外瞧了一眼,又说:“要不我们出去找一下吧。”
忘忧轻笑道:“难得你们俩不忘旧主,吃饱了就赶紧的去吧。”
“多谢姑娘。”荷青和橘红忙起身向忘忧行礼,然后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紫芸不满的扁了扁嘴巴,小声哼道:“王爷是让她们俩过来服侍你的,可她俩的眼里只有沈公子。那些小心思都写在脸上,当咱们是傻子吗?”
忘忧轻笑道:“都是姑娘家,互相体谅一下吧。若赵承渊真的娶新王妃入门,她们俩待在王府也没什么奔头了。”
紫芸不服地说:“可是沈公子并不喜欢她们啊。”
“沈公子喜欢谁那是他的事情,咱们就别多嘴了。”
“哎呀!”紫芸拉了忘忧一把,看袁妈妈端着残羹剩饭出去了,方小声问:“你该不会真的想在陛下身边做一辈子的宫女吧?”
“姐姐因何这样问?”忘忧纳闷地问。
紫芸焦急地说:“沈公子对你一片痴心,你看不出来吗?你呀!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不知道为自己打算?”
“我怎么为自己打算?”忘忧笑着摇了摇头。
“你跟沈公子年纪相当,容貌也相配,门户么沈家虽然是侯门,但已经不如从前,等你的兄长建功立业回来,也算是跟他家相对了。最重要的是他对你这么好,你若是错过了他再去哪儿找这么个人?”
“哎呀我的好姐姐,人都说,长嫂如母。所以等你什么时候成了我嫂子了,再为我打算这些事吧。”忘忧说完,笑着起身跑了。
“你”紫芸羞红了脸,又瞧着桌子叹道:“有时候真不知道这丫头心里想的是什么!”
沈熹年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忘忧一看他这样也没敢多问,忙给紫芸使眼色让她去把饭菜端来。
“熹年,先洗个手吧。饭菜马上就拿上来。”沈熹年不答话,径自去榻席上坐下来,闷声不响的冷着脸。
“这是怎么了?”忘忧绞了湿手巾送到他面前。
沈熹年接了手巾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把湿手巾攥在手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是因为那荷青和橘红跑出去找你而生气?”忘忧小声问。
沈熹年没应声,只是摇了摇头。
“那是没找到那个妇人?”
“找到了。”沈熹年低声叹道。
忘忧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又问:“是因为那妇人隐瞒了什么要进的事情吗?”
“忘忧,不要问了。这事儿跟前太子赵睿没有关系。”沈熹年沉声说道。
“好,我不问了。”忘忧回头看见紫芸端着饭进来,又劝道:“你忙活了这大半晌儿只怕早就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沈熹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丢下湿手巾起身去饭桌跟前坐下,开始默默地吃饭。
忘忧又给紫芸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个人一起退了出去。
荷青和橘红相继回来,见着忘忧各自问:“我们公子回来了吗?”
“是啊,我找了一圈儿都没见到他人呢!”
“刚回来,正吃饭呢。”忘忧原本想问问这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事,如今看来也不用问了她俩都没找着沈熹年,怎么可能知道发生什么事。
忘忧满腹心事的进了厨房,却发现袁妈妈不在。于是又问紫芸,紫芸说饭后就出去了,说是去买些新鲜的瓜果蔬菜回来。忘忧也没多想,便回自己的屋里去查检现有的香料,顺手列出需要从楚恒那里购进的香料。
袁妈妈端着一盏茶进来,轻声说:“忘忧姑娘,我有点事儿要回宫一趟,今晚可能就不回来了。你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话需要我说给陛下的吗?”
“哦,银票。”忘忧说着,忙起身去壁橱里拿出一个匣子递给袁妈妈:“这是两万两银票,你帮我交给陛下吧。”
“这个就不用了吧?陛下在宫里也用不到银子呀。再说,你不是还要购进香料吗?”
忘忧笑到:“我留了两万两,足够了。这么多银票放在身边,我晚上都睡不着觉的。”
“我觉得可以存到钱庄吃利钱嘛,等我们找到其他的生意也可以取出来当本钱。总之,这银票就算我带回去,陛下还是会让我带回来,咱就别麻烦了。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的走,不然天黑之前进不了宫就耽误事儿了。”袁妈妈说完,便收拾了个包袱急匆匆地走了。
忘忧拖着那一匣子银票愣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觉得袁妈妈也有些不对劲儿,于是忙把银票锁好去找紫芸,问她袁妈妈可说了什么,紫芸茫然的摇摇头,反问忘忧:“她说什么了吗?”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要回宫呢?”忘忧皱眉问。
紫芸又反问:“她回宫有什么稀奇的?她本来就是陛下身边的人呐。”
“总觉得今天她也有点奇怪。”忘忧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把此事放下。
却说袁妈妈急匆匆的回宫,恰好赵祯从刘太后那里回来,见她神色不对,便把跟前的人都打发出去。宋嬷嬷主动去守着门口,袁妈妈方跪在赵祯跟前低声说:“陛下,老奴偶尔听到了一些话,因事关重大所以才急匆匆赶了回来。”
“什么话?竟让你忘了朕对你的嘱托,就这么慌慌张张地回来了?”赵祯冷着脸问。
“今天上午,钱丰明来送了一趟银票,并没有怎么耽搁就离去了。因不到午饭的时候,忘忧姑娘跟沈公子出去走了走,原本说好两刻钟回来,两个人却过了半个时辰才回。而且沈公子一回来就说丢了玉佩要急着回去找。老奴记得他身上并没什么玉佩,所以瞅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跟了出去。那沈公子此去并非找玉佩而是找人,原来他在大相国寺遇到了之前沈家的一个旧仆。此人原本是沈太妃的贴身服侍的,姓陈,闺名叫香草。这陈氏当年因染了疫病被送出宫去就再也没回来。也不知道沈公子知道什么,他一再追问陈氏这些年为何躲着不回京,那陈氏被逼问不过,说了原因”
赵祯不满地打断了袁妈妈:“你说了这么多废话,究竟想说什么?!”
“老奴想说,当年宸妃娘娘生陛下的时候难产,陛下出生后宸妃娘娘见大红以至薨逝的事情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有心为之,那个人,那个人就是这陈氏香草!她,她”
赵祯前倾了身子直勾勾地看着袁妈妈,一字一句的说:“她是奉沈太妃之命,对不对?”
袁妈妈低声说:“陛下说的不错,那陈氏自己承认,她当初买通了稳婆在娘娘临产时喝的补气汤里加了红花”
赵祯听完这话后缓缓地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忽然飞起一脚踹翻了一只圆凳。
袁妈妈吓得一个哆嗦坐在地上,门外守着的宋嬷嬷闻声进来,虽然她没听见里面的交谈,但一看这情形也猜到袁妈妈定然是说了什么,于是忙上前劝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啊!”
赵祯咬着牙不说话,脸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眸布满了血丝。
“这到底怎么了?”宋嬷嬷纳闷地问袁妈妈。
“姐姐,我我听到了当年宸妃娘娘难产而亡的真相。”袁妈妈低声说。
“什么?!”宋嬷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从哪儿听来的?这样的事情可不能轻易听信那些谣言。”
“不是谣言”袁妈妈又把自己如何听到那些话给宋嬷嬷说了一遍。
“神天菩萨!这这沈太妃竟如此狠心?!她是为了什么呢?”宋嬷嬷喃喃地叹道。
赵祯咬牙说:“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她的儿子能够顺利的当上太子。”
“这可真是不可思议!”宋嬷嬷缓缓地摇了摇头。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明摆着。当初母妃独得圣宠,父皇极其重视尚在母胎里的朕而忽视了她们母子,她因妒成恨,暗中对母妃下手有什么不可能吗?”
“可是”宋嬷嬷皱眉摇了摇头。
“可是什么?”赵祯没好气的瞪着宋嬷嬷,眼神中都带着火。
宋嬷嬷鼓着勇气说出心中的疑虑:“可是即便她想要为自己的儿子铺路也应该早下手,毕竟在分娩的时候才下红花,只能害了母亲而对婴儿无害呀!”
赵祯此时被杀母之仇逼的无法理智思考,挥手把桌上的茶具都扫到地上,呵斥道:“这是什么话?难道你是嫌她下手太轻没有连朕一起弄死吗?”
“老奴该死!求陛下恕罪!”宋嬷嬷忙跪在地上请罪。
赵祯缓了一口气,转身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这二人跟随自己多年,尽心尽力照顾自己左右从无差池,今日这几句话想来也是无心的,于是叹道:“都起来吧。”
“谢陛下隆恩!”宋嬷嬷忙又磕了个头,方扶着袁妈妈的手站起身来。
赵祯看了一眼袁妈妈,又问:“你说的那个陈氏香草,现在人在哪里?”
“沈公子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十分震惊,又怕陈氏被人寻到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便给了她些钱,让她速速离去,走得越远越好。”
“打发走了?”赵祯冷声问。
袁妈妈忙回道:“老奴知道此人是人证,不敢让她走掉,便趁着沈公子魂不守舍地离开后,把陈氏给捉了。现如今她被我们的人看管着,老奴知道此事干系重大,所以才急匆匆回来讨陛下的主意。”
“你连夜出宫去,把人给我看好了,不许出任何纰漏!”赵祯吩咐道。
“是。”袁妈妈应了一声便急急的离去。
宋嬷嬷叫人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瓷,自己则扶着看他进寝殿去卧榻坐下,悄悄地瞅着赵祯的脸色缓和了些,方轻声劝道:“陛下,且请消消气。时隔多年,单凭一个失踪多年的奴仆就定沈太妃的罪,这是行不通的。这件事情还需细细调查。”
“查,自然是要查的。但事情过去了十几年,从何查起呢?”赵祯沉沉的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我们或许可以请贤王和王妃出手相助。”宋嬷嬷建议道。
赵祯皱眉问:“为何不是太后?”
宋嬷嬷先去外面看过收拾的人已经退了出去,方回来跪在榻前,低声说:“陛下,请先恕了老奴的罪,老奴才敢说。”
赵祯缓缓地闭上眼睛,说道:“你起来说吧,朕不怪你就是了。”
“请陛下细想想,宸妃娘娘亡故,最大的获益者是谁?若说沈太妃,她自然不喜欢宸妃娘娘,可她已经生子,就算陛下再宠爱娘娘,赵睿也是陛下的骨肉,而且孩子还小,当初陛下尚在盛年,尚且不到立太子的时候。当时的沈太妃只需用心培养自己的儿子,再加上前太子长子的身份,离太子之位是不远的。她又何必冒着风险去做这样的事情?”宋嬷嬷低声说。
赵祯听完这话,沉思良久,方叹道:“你的话也不无道理。然而那陈氏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把这么大的一桩罪责揽在自己的身上吧?而她是沈太妃带进宫的,又怎么可能听了旁人的吩咐去做这种诛九族的事情?”
“此事也的确蹊跷,所以咱们才要细细的查问。”
“嗯,言之有理。”赵祯睁开眼睛看着帐子顶,思量了半晌,忽然说:“忘忧配制的简心我们还有半盒,你另寻个小盒子装十颗香饼去给沈太妃送过去,就算是谢她当初出手相救忘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