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沧海明珠
“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去。”宋嬷嬷应了一声,起身在赵祯床头的盒子里取出一个瓷罐,又找了一个更小的瓷罐来装了十颗香饼,然后袖在袖子里,出乾元殿往未央宫去。
忘忧原本以为袁妈妈要明日一早才回来,晚饭后便叮嘱沈熹年留心各处的动静,又让荷青橘红两个人早些歇息。
亥时已过,院子里忽然有动静,躺在屋顶的沈熹年立刻纵身跃下,手中的佩剑指在袁妈妈的胸口。
“哟,沈公子请住手,是我!”袁妈妈忙喊了一声。
“袁妈妈?这么晚了你居然出得了宫门?”沈熹年惊讶地问着并收回佩剑。
“陛下不放心,特意叮嘱我赶在宫门下钥前出宫。我这才紧赶慢赶地赶回来了嘛。”
沈熹年自然不认为一个宫里出来的老妈妈能保护好谁,但还是客气地说:“袁妈妈真是辛苦,快些进屋吧。”
“沈公子辛苦了,我带了护卫来,都在暗处守着呢。您也回房歇息吧。”袁妈妈说着,先去忘忧的房里去告诉一声。
接下来的几日各处都如往常一样。袁妈妈日常照顾忘忧起居,并负责厨房的采买。紫芸则贴身照顾忘忧,每日给她的身上涂药酒,准备药浴。念叨着她身上的伤痕伤疤早日去无踪。
荷青和橘红每日都围着沈熹年打转,嘘寒问暖十分殷勤,引得沈熹年烦烦的,没一点好脸色给她们。
这日楚恒应邀而来,接了忘忧的银子和订单,许诺半个月后把香料送过来。
忘忧送楚恒出门之后,对紫芸说:“咱们也出去一趟吧。”
“去哪儿?”紫芸高兴地问。
忘忧笑道:“去钱庄,把银子存了去。这么多银票放在枕边,我可是夜夜都睡不好觉呢。”
“好呀好呀!活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去钱庄存钱呢。”紫芸开心地说。
“存多少钱也不是咱们的,你白高兴个什么劲儿?”忘忧笑着回屋换了衣裳取了银票,又叫上沈熹年一起乘坐赵承渊送来的大马车往官办的龙禧钱庄去。
路上,紫芸笑着对沈熹年说:“沈公子,咱们这回出门不带荷青和橘红两位姑娘,她们俩可不高兴呢。”
“她们不高兴?公子我还不高兴呢。怎么着?吴王打发她俩是来服侍人的不是来当祖宗的,难不成还要咱们看她俩的脸色不成?”沈熹年傲娇的翻了个白眼。
“别这么说嘛,怎么说她们也曾经是你家的人。”
“你也说曾经,现在已经不是了。她们的身契都给了吴王,现在是吴王府的人。”
忘忧笑着打断了二人:“好了,不说她们了。一会儿去过钱庄,你们还想去哪儿?咱们现在有钱了,我可以小小的满足一下你们的愿望。”
紫芸高兴地说:“好!我要去买胭脂水粉,天气渐凉,这脸上总之紧绷绷的,需要些花露凝脂来润一下。”
“你傻啊?忘忧自己就能配制各种花露凝脂,想要什么样的没有?还用得着花钱去买?”沈熹年斜了紫芸一记白眼,又讨好地对忘忧说:“天气渐凉,咱们去皮货行看看吧,是时候预备冬衣了。”
忘忧笑道:“好,那就这样我们去过钱庄之后先去胭脂铺,再去皮货行。最后去翠墨书斋看看余先生有没有收进一些古书字画等好东西。然后找个地方吃过午饭咱们再回去。”
“得咧!就按忘忧姑娘说的办。”沈熹年说着,拍了拍车夫的肩膀,“听见没?”
“舅爷放心,我已经把路线记好了。”车夫答应了一声又摇着鞭子吆喝着马儿快走。
三人从胭脂铺出来已经将近中午,忘忧看看空中艳阳,便建议去翠墨书斋叫上余先生一起去吃午饭。大家自然没二话,车夫赶车至翠墨斋,沈熹年下车去叫了余先生一起,四人就往不远处的一家酒楼吃饭。
好巧不巧,一进门便遇到了一个熟人王彩霓。
“沈公子?林姑娘?”王彩霓看见忘忧和沈熹年时,眼睛都亮了,忙上前来扯着问安。
“王娘子好。”忘忧淡淡的笑了笑,算是给了王彩霓一份颜面。
王彩霓却拉着忘忧不放手,热络地说:“我几次去拜访,你们家的那位妈妈都说你身体不适不见客,今儿可大好了?真是老天可怜我一片诚心让咱们在这里遇着,来来来,咱们去雅间说话吧。”
“放手。”沈熹年用手中佩剑把王彩霓的胳膊拨开,冷着脸说:“王彩霓,别以为你背地里做的那点事儿我不知道。我们遵守契约没断了你的货,你就该去三清真人座前烧香磕头了,还有脸上来拉拉扯扯?闪开!别以为你是个妇人我就不会揍你。”
“沈公子误会了!那天你们的马车出事儿我真的不知道,我”王彩霓拦在忘忧面前就是不躲开,竭力的解释着。
沈熹年抬手打断了王彩霓的话:“马车底下被人扔炮仗的事情你不知道,可我们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到清月楼你是知道的!若不是你臭显摆,把我们约在清月楼的事情告诉张永昌,他会背地里下黑手吗?”
“沈公子这样说就冤枉我了,我”
“滚!”沈熹年手中佩剑哗的一下出鞘,寒光一闪,吓得王彩霓往后躲开。
忘忧趁机绕过她上了楼梯,紫芸随后跟上。沈熹年等余先生也上去之后方点着王彩霓说:“若是想在这京都之地过得好,就管好你这张嘴!”
第082章 采买,同逛庙会
王彩霓靠在楼梯栏杆上看着沈熹年横眉冷眼的上楼去,捂着胸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哟,王娘子这是怎么了?”一个身穿墨蓝绸子长衫的中年男子走到王彩霓身边,关切地问:“刚才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得罪了沈家小公子了?”
王彩霓委屈的扁了扁嘴,抬脚上楼,一边说:“孙掌柜的,你就别说风凉话了。我哪敢得罪他呀?”
孙贵忙抬脚跟上,随着王彩霓进了一个雅间又讨好地笑道:“王大娘子得罪他也没什么,沈家不比从前了。沈太妃素来跟太后娘娘不和,如今新帝登基太后听政,哪儿还有沈太妃什么事儿啊?那沈侯爷年近五十不都被调去戍边了嘛。”
“话虽这样说,可”王彩霓心里想着那些给自己带来好生意的香饼,越发的着急。
孙贵笑呵呵的问:“王大娘子别担心这些了,说说我的货吧?我这银子都准备好了,你的货什么时候出库啊?”
“货是早就准备好了,只是那香饼不够了。”王彩霓无奈的说。
孙贵立刻急了,敲着桌子吼道:“什么?!香饼不够了?没有香饼我何必要你家的绸缎呢?我用比别家多两成的银子!”
“哎呦你急什么呀?我只是说不够了,又不是没有了!而且我跟那九真阁的契约到年底呢,想来她们也不敢短了我的货!”王彩霓如今手里有了银子,说话比之前硬气了许多。
“你之前都是备足了货的!现在都不够了,还敢说年底?”孙贵着急地问:“你怎么不想想办法呢?要我说,你也不要太贪财!该给出去的那一份还是要给的!”
王彩霓一听这话就来气,伸出巴掌拍着桌子说:“我贪财?我都开出五五分成的加码儿了,她还是不答应,那不成我要把这全部的家私都贴给她才行?”
“哟!都平分秋色了还不同意?这是不是有旁的事儿啊?”孙贵若有所思的问。
王彩霓便把张永昌往忘忧的车底下扔炮仗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遍。
孙贵冷笑摇头:“要说这张永昌也是个断子绝孙的东西!恶事做尽,合该被人家打断了双腿。王大娘子你怎么能跟这样的人串通一气呢?”
“我就是随口说了一句,谁知道被他听去了,就去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那林姑娘受伤了,就耽误了制香这不我刚才看见她也来这儿吃饭呢,想必伤已经养好了。过两天我再去催催,那个小姑娘看着娇滴滴的,不像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不会断了我的货。”王彩霓说到最后,自己都相信自己说的话了。
却说忘忧等人选了个临街的雅间吃饭,忘忧靠在窗口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忽然问沈熹年:“你说,我买个宅子怎么样?”
“买宅子?”沈熹年一愣,忽然想起林府旧址,一句话差点就破口而出。
“我们住在大相国寺虽然也很方便,但终究是心里不踏实。我想,若是我有个自己的院子,就算是有个家了。”忘忧默默地叹了口气。
“行,那回头我带你各处转转,选一个你喜欢的宅子。反正现在咱们也有钱了。”
余先生沉吟道:“沐公子在郊外买了一个小庄子,有十几家佃户,四百多亩地。姑娘若是不喜欢大相国寺,可以住到那里去。那里四时风景都好,住着也清净,而且你要制香,也需要有几间大房子和靠得住的人。那庄子上十几家佃户都靠咱们的田亩过日子,倒也算靠得住。”
“哥哥什么时候买的庄子?”忘忧惊讶地问。
余先生笑道:“早就买了,只是觉得姑娘在宫里根本用不到,所以只让我那老父亲在那儿管着呢。”
紫芸犹豫地摇了摇头,说:“可是,城外到底是偏远些,来来回回的不方便呀。”
余先生点头称是,又说:“这倒是,那我回头多留意些,看那处的宅子合适,找到了就请姑娘去看,看中了就买。今年咱们书斋的生意也不错,这阵子我手上的钱也够买一处三进的院子了。”
“余先生,我也有些钱,买宅子的钱你就不用管了。你只管帮我各处看看,但是三进的院子还是小了些。”忘忧的心里渐渐地描摹出林家旧府的样子,那是一座六进六出外带东西偏院的宅子,后面还有一个小花园,花园里并没有什么名贵的花卉,而是种着一些比较难得的药草。
“那姑娘的意思是要几进的院子?”余先生问。
“再说吧,其实三进的院子也够用了,我只是想有个小花园,也好把一些难买的药草栽种在花园里,这样若是有急用也方便。”忘忧轻声叹道。
余先生笑道:“好,我明白了。院子大小无所谓,但需得有个能中草药的小花园儿。那我就照着这个要求去办,您放心吧。”
“余先生,这事儿并不着急的,你可以慢慢来。”
“好,我知道了。”余先生答应着站起身来,又笑道:“书斋里还有事儿,我就先回去了。姑娘在外面办完了事儿也早些回去。天越来越凉了,一早一晚您都记得添衣。”
“多谢余先生。”忘忧起身相送。
看着余先生离开之后,沈熹年从怀里拿出一块银子放在桌上,说:“行啦,咱们也该走了。”
忘忧和紫芸先后起身跟着沈熹年一起下楼去。却不知道他们出门的时候,身后楼梯的拐角处王彩霓跟孙贵并肩站在那里正看着他们。
王彩霓皱眉问孙贵:“你说,那个林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能让沈家的公子这么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这可不好说,不一定是身份尊贵,你看那姑娘的身条儿就知道是个貌美的。这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沈家公子少年长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为了心仪的女子鞍前马后也是有的。”
“那姑娘的确是难得的美人儿,但若身份门第配不上,那沈公子应该也不会这般殷勤。”
“可从没听说有哪家高门大户是姓林的。”
“汴京没有,其他州府却不一定啊!”王彩霓低声说:“你门路多,帮我多打听打听,若能弄明白这林姑娘的出身,或许就有办法跟她长久地合作。”
“这事儿没边儿没沿儿的,我从哪儿入手啊?”
“看见那辆马车没?那马车上帷幔的绣纹是吴王府独有的。还有刚才跟他们一起吃饭的那个男子,他是翠墨书斋的掌柜的余先生。你顺着这两条线查一查,难道还查不出点痕迹?我都不信了。”王彩霓冷笑道。
“嗯,这倒是个办法。我这就着手去办,你且等消息吧。”孙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没过几日,忘忧从楚恒那里订购的香料便都送来了,忘忧开始关起门来忙碌,对其他的事情不闻不问,连庙会都开了,她也没迈出房门。
这日,忘忧刚把龙涎香研成粉末正在用小细箩过滤,便听见房门一响,有人进来啦。
她只当是紫芸送茶点过来,也没有抬头,便听一声轻笑,随即是赵祯的声音:“双佩雷文拂手香,青纱衫子淡梳妆。古人果然诚不欺我。”
“哟,陛下来了?忘忧请陛下安。”忘忧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向赵祯行礼。
“起来。”赵祯向着忘忧伸出手。
“谢陛下。”忘忧伸手拉着赵祯的手起身,又问:“陛下怎么出宫了?太后娘娘那里怎么解释啊?”
“原本是因为中秋节回去的,现在已经是重阳节了,我是天子,连去哪儿住都不自由吗?”
忘忧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陛下又闹小孩子脾气,圣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身为天子,一身系着天下的安稳,怎么能随随便便出宫呢?”
“你要听官话,还是听实话?”赵祯说着,走到忘忧做的椅子上坐下来,低头嗅着桌案上的香料。
紫苏端着茶点进来,忘忧接了放到茶案上去,回头笑道:“自然要听实话。”
“实话就是朕想你了。”赵祯靠在椅背上,深情脉脉地看着忘忧。
“啊?”忘忧一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下去。
“怎么,不信?”赵祯勾了勾唇角,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是想我做的饭菜茶点了吧?行,我一会儿就去厨房。请尊敬的陛下先来喝口茶吧。”忘忧端着茶盏送到赵祯面前。
赵祯心中略感失望,但还是微笑着接过茶盏,说道:“嗯,朕就是喜欢你的冰雪聪明。”
“陛下,这屋里太乱了,您还是回正屋安坐吧。”忘忧劝道。
“先让我看看你的伤。”赵祯说着,伸手拨开忘忧额头的碎发。那一道磕破的伤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地痕迹。赵祯的指尖轻轻地在伤痕上拂过,忍不住叹了口气。
忘忧忙说:“没事的,哥哥给我配的祛疤膏还在,我一直用着的,紫芸姐姐说那药膏很管用,我身上的伤痕也快看不出来了。”
“嗯,那就好。”赵祯点了点头,又说:“对了,西北军营来了奏报,疫情缓和了许多,沐霖当属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