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牧童
她一字一语,认真说道,连眼眸中都透着坚定。
沈绛说:“我觉得大姐姐也是被他一时唬住,待大姐姐想清楚,必然会看清他的真面目。”
“不过他既提到了西北粮道,这就是给我们的一个线索,倒不如咱们就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毕竟这或许真的跟仰天关一战息息相关。”谢珣淡然说。
沈绛望着他,神色有些异动后,低声说:“三公子呢,你到现在还愿意帮我?”
她明确告诉谢珣,自己的身份,就是想给他一个机会。
选择彻底远离她这个麻烦。
“为何不愿?”谢珣望着她,声音清清冷冷:“仰天关战败,并非只关系到长平侯一人,还有大晋的五万战士,和他们身后千千万万个家族。这一战,那么多人失去了自己的儿子、父亲、丈夫,总该让他们知道,究竟是为何吧。”
哪怕这世间,魑魅魍魉横行,也总该有人破魔障,找出真相。
沈绛没想到谢珣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她犹如石像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双灵动清亮的黑眸,头一次变得灰暗。
许久,她放下手中碗筷,抬起双眸,视线重新落在谢珣的脸上。
“在这之前,我一直以来的念头都是,找出仰天关战败的真相,还我爹爹一个清白。却不知这是我的自私,也是我的狭隘。三公子一语恍如惊醒梦中人。”
对,仰天关之战不仅仅关系到沈作明,更关系着那五万将士之死。
只有找出真相,才能告慰他们所有人的英灵。
谢珣看着她脸上浮现的愧疚,想了想,轻声道:“三姑娘何必自责,你到现在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查出仰天关之战的真相。既然都是为了查出真相,目的是何,又有什么区别呢。”
沈绛却知,这其中自然有区别。
她追查真相是为了救爹爹。
三公子愿意与她一起查找真相,与自身丝毫不相关,不会升官发财,说不定还会得罪朝中一帮实权人物,引来杀人之货。
于是她端起手边的茶杯,冲着谢珣举起来:“三公子,此处虽无酒,但我愿意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我还什么都没做,三姑娘不必如此。”谢珣淡声道。
沈绛却依旧举着杯子,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睛,眸光澄澈,“哪怕是有这份心,三公子便已高过旁人许多。如今朝堂之上,勾心斗角、拉帮结派、尸位素餐者,数不胜数,又有谁真的在乎边境那些将士呢。”
太子一派和三皇子端王的争斗,日益激烈,惹得朝臣纷纷站队。
就是方定修,只怕他也是因为站队了某位皇子,这才会对自己的岳父都翻脸无情。
沈绛对于方定修的行为,丝毫没有奇怪。
天家无父子,为了皇位,尚且可以父子相残,兄弟阋墙。
对方定修而言,沈作明不过是自己的岳父,真的触及到了他自身的利益,是可以被丢出来牺牲。
听到此言,谢珣这才端起手中酒杯。
“纵然暗夜行舟,我亦心向明月。”
沈绛听着这话,心底无端一股豪气,她将杯子撞在谢珣的杯子上,发出一声清脆异常的响声:“这暗夜,我愿与三公子一同照亮。”
明明听起来不自量力的话,此刻却那样的豪气万丈。
*
第二日,两人并未一大清早就下山,而是待过了午后,跟随着进香结束的信众,一道下山。
毕竟谁也不知道方定修的人,会不会还继续守着。
好在护国寺每日来上香的信众成百上千,往来的马车,更是络绎不绝。
他们的马车是最普通,上面未悬挂任何标识身份的东西。
清明赶车,沈绛和谢珣两人坐在马车内。
待进了城时,辽阔苍穹之上,晚霞密布,天边那一轮赤红夕阳,显得格外壮阔,整座京城都被笼在这炽红霞光中。
鳞次栉比的楼宇建筑,被街道划分成一片又一片。
他们的马车是从城南入京城,此处因为多为平头百姓,因此分外有烟火气息,炊烟渐起,笼在一处,交织成一道世间最平淡温馨的景致。
为了方便行事,谢珣特地带沈绛去买了一身男装。
待在店内换了衣服之后,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小公子,就翩然走出。
奈何平时沈绛男装时,不管与谁在一处,最是吸引小娘子的目光。
今日偏偏身边的是谢珣,他即便穿着最简单普通的青衫布衣,但是身姿高挑挺拔,清冷出尘的眉眼,叫旁人一个劲盯着他看。
沈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虽然她的身量在女子中,颇为高挑。
可与男子比起来,肯定不如。
而她长相太过妩媚,女扮男装肯定会显得阳刚之气不足,过分娘气。
不过两人之后去的地方,却让沈绛大吃一惊。
居然是一家赌场。
谢珣带着沈绛入了赌场之后,大厅里摆着大大小小的桌子,每张桌子旁边都挤满了人,哪怕不下注,也一个劲吆喝。
大厅里烟气缭绕,有种乌烟瘴气感。
偶尔看见穿着艳丽的娇媚女子,攀附着身侧男人,时不时发出娇笑,若有旁人朝她看去,女子不但不生气,反而会更加得意展现自己的风情。
这些陪着客人来赌场的,多半是青楼女子。
这也是沈绛不穿男装,坚决不会踏足赌场的原因。
这里太过鱼龙混杂,正经人家的姑娘,哪怕是大户人家的丫鬟,都不会轻易出现。
沈绛跟着谢珣,他看似随意走着,眼睛却在打量着。
显然是在找人。
就在此时,谢珣脚步顿住,沈绛也跟着停下,站在他身边。
她还未开口询问,就听一个巨大的响声,不远处一张赌桌上的牌九,大半被推落在地上,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男子,双眼通红:“不可能,你们肯定出老千。”
这种输急眼的人,每天在赌场里面,都能看见。
只见周围的人往后退了几步,只是众人都没慌张,显然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很快原本站在赌场四周的高大壮汉,纷纷赶到这里。
这些人都是赌场里的护卫,赌场因为经常会有人闹事,所以每个赌场都会又很多护卫,专门防备闹事的人。
一个身高足足有九尺的护卫,上前就将灰衣裳的男子提了起来。
周围发出一阵哄笑,因为这护卫拎着男人,犹如拎起一只小鸡般轻松。
灰袍男子在半空中挣扎,却被护卫往地上一摔,巨大的声音让周围正在看热闹的人,心头一凌,众人神色一下凝重了起来。
很快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从二楼下来。
他踱步到灰袍男子的身前,低头端详了下,幽幽道:“又是你,屠四,之前我与你说过的话,你竟忘得一干二净。你要是再敢在我的赌场里闹事,我就要你一只手。”
管事抬起一只脚,直接踩在了屠四的手背上。
屠四一下疼的直叫唤。
对方还嫌不够,又用鞋底碾了碾,屠四眼泪都快掉下来。
显然管事也并不想让他一个小杂碎,影响赌场的生意,很快就收回脚,一脸冷漠的对身边的侍卫说:“将这个屠四,给我扔到外面。”
“对了,顺便斩他一只手。”
屠四这下真的被吓到,哭着求饶:“王管事,饶命,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沈绛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幕,并无感触。
这样的赌鬼,不赌到倾家荡产,六亲断绝,是不可能收手的。
哪怕今日真的斩落他一只手,明日他包上断肢,还会继续来赌的。
“不过就是撞翻了赌桌,何至于要他性命。”
沈绛颇为惊讶的转头看着身侧,她没想到谢珣这样性子的人,居然会为一个赌鬼求情。她还以为谢珣,会跟她一样,冷眼看着赌鬼落得该有的下场。
不过她立即又想到一个可能性。
这人,就是谢珣带她来找的人。
毕竟芙蓉醉这种偏门的东西,确实也只有三教九流之辈,才会知晓。
“这位公子,你若是想赌场消遣的,您就是咱们赌场的贵客。不过你若是要来找茬的,只怕我这些兄弟也不会答应。”
王管事本就指着用屠四来立威,赌场隔一段时间,就会杀杀鸡。
谢珣轻笑:“我自然不是来找茬,只是与这位屠四有几面之缘。”
屠四一听这话,赶紧抬头,只是抬头看到这个丰神俊朗的贵公子,居然没有一丝印象。按理说这般长相的人,任谁看了,都会记忆深刻。
不过对方是来救他的,屠四当然不会没眼力见的,说自己不认识。
“公子,救我。”屠四撕心裂肺。
王管事见状,不由有些迟疑。京城卧虎藏龙,住着这般的王公贵族,说不定就有哪位公子哥闲来无事,非要跑到他这个城南鱼龙混杂的小赌场来消遣。
况且看对方的长相和气度,还真有这种可能性。
于是王管事也没了方才的嚣张,反而做了个请的手势,竟要请他去楼上细聊。
沈绛在一旁,想要提醒谢珣小心,不要轻易跟对方走。
可她偏头看着谢珣淡然的表情,便知她的担心也是多余的。
于是她安静等着,直到谢珣说:“细聊便不用了,不如就此将他放了。”
王管事脸上颇有些挂不住,直到谢珣走过去,似乎给他看了一样东西。王管事当即脸色微变,很快对他拱手:“既然如此,今日就看在公子的面子上,将屠四交给你了。”
谢珣颔首,浅笑。
待他重新走回来,见屠四还趴在地上,淡淡道:“还不起身,是要赌场里的这些朋友,扔你出去吗?”
屠四一听,哪还敢装死,忙不迭的爬了起来。
三人一块出了赌场,屠四一直偷看谢珣和沈绛。
清明将马车赶过来之后,沈绛和谢珣先行上车之后,屠四恭敬道:“小的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不进车厢里污了两位公子的眼睛,坐在外头便好。”
他咧嘴冲着清明笑了一声之后,就在旁边坐下。
清明嗤笑,这人倒挺有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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