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眸 第68章

作者:蒋牧童 标签: 甜文 朝堂之上 古代言情

  而坐在车内的沈绛,朝车外看了一眼,随后凑近谢珣,压低声音问:“三公子,你说此人可靠吗?”

  她害怕让坐在外面的屠四,听到自己说的话,所以凑的格外近。

  那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再次袭来。

  谢珣偏头,就看见她乌眸晶亮,泛着认真。

  “我们只是从他这里打听消息,并不需要他的忠诚。”

  沈绛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便放下心来。

  清明将马车停在一间酒楼的后门,三人入内,选了一个极隐蔽的包厢。进去之后,屠四站在一旁,都不敢坐下。

  谢珣也没让他坐下,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位公子,小的可是曾在哪儿见过您,瞧着你这般面善?”屠四先讨好道。

  谢珣坐在椅子上,身上只着一袭天青色衣衫,眉眼淡然,俊美清冷,此时几束余晖从窗边漏了进来,笼在他身上,勾勒出他越发深邃的轮廓。

  屠四垂下头,不敢再看上首这位一身仙人风姿的人。

  谢珣淡淡开口:“你我未曾见过面,只是我听闻你在京城中颇有些门道,找你打听些消息。”

  屠四一听,一颗心登时放下肚子。

  他这种没有手艺,又不想卖苦力养活自己的,在道上混着,总有点自己的门道。

  旁的没有,他打探消息是一绝。

  久而久之,这京城三教九流,就没他不知道的事情。

  屠四赶紧问道:“公子,您想打听些什么,不是我屠四吹,这京城里就没我打听不出来的事情。况且您今个可是保住我屠四的一只手,哪怕是肝脑涂地,屠四也没有一句怨言。”

  这种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谢珣语气平静道:“京城没有你打听不出来的事情?那好,我问你,今上如今最宠爱的是哪位娘娘?”

  沈绛:“……”

  三公子,不要这么调皮。

  屠四神色一僵,似乎也没想到谢珣会说这话,半晌,舔着脸笑道:“公子,你可别拿小的取乐了。深宫大院的事情,能是我这种不入流的小人物能打听的。可别哪天,锦衣卫找上门,直接把小的这颗脑袋摘了,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珣扫了他一眼,眸底幽深,吓得屠四立即闭嘴,不敢再胡说八道。

  之后,他才低声说:“公子,我听说如今受宠的娘娘叫丽嫔,乃是兵部侍郎的嫡女。”

  沈绛微怔,没想到这么个市井之辈,居然还当真知道宫里的消息。

  她转头看向谢珣,见他神色如常,便知这个屠四不是胡说八道。

  果然,下一瞬,谢珣再次开口。

  只是这次他直接说道:“芙蓉醉,你可知?”

  “哎哟。”屠四猛地惊呼一声,似乎是因为太过意外,这才失声喊出。

  只可惜上首的沈绛和谢珣,都不打算配合他,见他们两人不动声色,屠四便知这两位沉得住气,不会被他这点小伎俩所唬到。

  于是他收敛脸上一惊一乍的表情,语气越发恭顺道:“这事儿,公子可真是找对人了。您若是找旁人,只怕什么都打听不到。”

  说着,他用一种近乎崇拜的口吻:“要说这芙蓉醉,又名神仙药,听闻服用此药,不仅有延年益寿之奇效,更是可以……”

  突然屠四朝沈绛瞥了一眼,似是难以言齿。

  沈绛也奇怪,不明白他干嘛突然这么看着自己。

  只是谢珣一脸平静道:“你继续往下说。”

  屠四嘿嘿一笑,继续说道:“这种药更是能让人进入一种忘乎所有的境界,忘记这世间的一切烦恼和忧愁,让人享受极致的快乐。因此芙蓉醉才又被称为神仙药。”

  谢珣说道:“这芙蓉醉既然有如此良效,为何我在京城甚少耳闻?”

  “还是公子高见,”屠四一脸佩服的模样,他说:“虽说这神仙药能叫人忘记一切忧愁,不过也有些弊端。这第一点,就是但凡服用此药的人,皆会对这药物上瘾,从此之后隔三差五就得吸上几口,方能一解心头之痒。”

  听到此处,沈绛和谢珣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明白了彼此心中的想法。

  此药不就跟与魏晋时,广为流转的五石散,是一样的。

  当年魏晋风流文人,皆以服用五石散为荣,弄得整个魏晋时期皆是靡靡之音。当然文人依旧推崇魏晋,可是后世帝王,却深刻感觉到了五石散的害处。

  毕竟魏晋实在是个礼崩乐坏,黑暗腐朽的时代,战事频发,世道动乱,不管是哪一样,都是当世统治者都不愿看见。

  因此从大晋立朝开始,当年铁血手腕的太.祖皇帝,便严禁禁止过五石散。

  反违令者,不是流放便是死刑。

  这样重典之下,五石散一时间成为了禁药。

  毕竟五石散这样的东西,一旦服用,自是瞒不住的。若是叫仇家知道了,只要去官府告上一状,便可将你抓到大牢之中,兵不刃血的解决你。

  如今已很少有人再敢服用五石散。

  这芙蓉醉说什么是神仙药,不就是因为可以让人致幻,沉浸在那种虚无的快乐之中。

  屠四此时继续解释:“而且此芙蓉醉,价格实在是昂贵,所以根本不会在市面上流通。都是私底下售卖,或是小范围的圈子内流行。”

  沈绛倒是能理解,这种东西虽不是五石散,但是药效与五石散相似。

  因此贩卖者不敢公开大规模贩卖,反正这种东西针对的也都是权贵子弟或者商贾富甲之流,是有钱人消遣的玩意。

  有银子的人,才会是他们的目标。

  所以小范围的售卖,反而能保持芙蓉醉的格调,叫那些世家子弟觉得,这不是一般人能卖得起的东西。

  这手段倒是跟她的朱颜阁颇为相似,所以沈绛立即理解了对方的想法。

  “此物有多昂贵?”沈绛问道。

  屠四想了下,这才说道:“我之前在赌场时,认识了一位生意人家的公子哥。说起来这芙蓉醉便是他透露给我的。不过他透露给我的时候,他已经变卖了所有家产,连身边仆人都遣散,饥寒交迫。我请他吃了一顿街头的小笼包,他便把什么都跟我说了。”

  沈绛皱眉,显然这样的东西,上瘾程度之严重,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果然,屠四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她的想法。

  屠四说:“此人父母去世之后,不仅给他留下万贯家产,光是京城里就有好几处宅院,最大的一间据说足足有四进。可是他自从吸上这个芙蓉醉之后,那是一个挥金如土,不消几年时间,就将这样大的家产都败的干干净净。”

  “几年?”沈绛敏锐的提取到关键点。

  屠四点头,想了下,说道:“大概有三四年吧。”

  三、四年?

  沈绛又朝谢珣看了一眼,显然他也有些意外。

  这芙蓉醉竟在京城中流行了这般久,就连锦衣卫居然都没发现?还是说锦衣卫哪怕发现了,也没当回事。

  毕竟这种药说起来并不是五石散,没被明令禁止。

  只要不闹得太过分,锦衣卫也没那个心思去管。

  沈绛追问说:“此人如今在何处,你将他带过来,只要他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我定有重赏。”

  屠四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怅然,与方才一直以来的讨好还有恭敬,都不一样的表情。

  他说:“若是能早日遇到小公子,只怕他也能挨得过去岁那样的大雪。”

  沈绛和谢珣脸上浮现哑然。

  “这芙蓉醉早将他的身子骨都掏空了,当初我见他最后一面时,他已经面瘦肌黄,形容枯槁,整个人跟枯草似得,眼瞧着都要不行了,居然还想与我借银子,再吸一次芙蓉醉。”屠四显然对这个人,颇为同情,他说:“果然还过完年,我就听说他死在租住的屋院里,后来尸身因为无人认领,被扔到乱葬岗,草草埋了。”

  沈绛朝他看了一眼,眼神古怪道:“你眼看着他这般,居然还敢说那芙蓉醉,是神仙药?”

  屠四脸上一讪,赶紧说:“这不也是我那位朋友同小的这般形容,您是没瞧见,他说起芙蓉醉时,脸上那向往的表情。只怕神仙药,也不过如此。”

  “你也想试试?”谢珣语气清冷道。

  这一句话可算是把冷水泼在了屠四的脸上,他忙不迭的摆手:“可不敢,小的可没那个胆子。小的虽说平时也爱赌个小钱,但是小命还是看的颇为重要。我那位朋友若不是吸食了这玩意,只怕还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沈绛凉凉道:“你知道就好。”

  这样的药物说什么延年益寿,长生不老,沈绛看来,只怕是索命药差不多。

  瘾君子都不值同情。

  谢珣面无表情望着屠四,语气冷淡道:“你可知找谁可以买到这样的药?”

  屠四嘿嘿一笑。

  很快,谢珣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看得屠四双眼发光。

  但他很快摇头说:“今日公子救了我,我岂能再收公子的银子呢。”

  “救你的事情,就当是方才你说了这么多的报酬。至于这个,”谢珣将银票往前推了下,温雅清润的声音道:“是你接下来说的消息的报酬。”

  屠四这下心底简直是佩服至极。

  这样矜贵的公子,瞧着清冷出尘,看似不通庶务的样子,可是这办事手段却叫人佩服。

  如今激烈之下,屠四恨不得跟谢珣掏心窝子。

  他说:“之前我那位朋友是死活不干说的,他说自己说了的话,就会有杀身之祸。后来有一次我趁着他酒醉,才从他口中套出一些话来。他当时醉酒一直咒骂一个叫欧阳泉的人,说他是下作小人,故意引诱他吸食芙蓉醉,让他败了家里的祖产不说,如今落得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他死后无脸见爹娘,还说想跟欧阳泉同归于尽。”

  欧阳泉。

  沈绛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就浑身僵硬。

  居然是这个人?

  是这个熟悉的名字,是巧合吗?

  很快,谢珣就让屠四拿着银票先行离开,包间内只留下他们两人。

  谢珣这才转头,眼眸静静望着她,低声问:“可是这个欧阳泉,有什么不妥?”

  沈绛回望他,心头在他清清冷冷的目光下,渐渐被安抚住了情绪,轻声说:“之前我家口脂作坊失火一事,便与此人有关。我查到了真正的内鬼之后,派人一直盯着他,就发现这个内鬼与欧阳泉的管家有联系。后来我将内鬼赶出口脂作坊,没多久他就失足落水溺死了。”

  “你怀疑是欧阳泉派人做的?”

  沈绛轻轻点头,她坐直了身体,脑子里飞速运转,然后说道:“据我调查,此人乃是一个香料商人,身上有一半南越国的血统。他常年为大晋的世家贵族们提供顶级香料,所以他只是一介商贾,却多与权贵相交。”

  沈绛又想起她那个梦境,当时只模糊说,有一个大案牵扯到南越国香料商人。

  因为她在梦境中,也并非亲身经历这个大案,而是听旁人说起。

  所以对于这个案子极为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