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耳东兔子
教学楼黑得很瘆人,有教室的窗户估计没关好,风雨涌进来,不知道吹倒了什么,发出嘭一声响,陈路周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才转回头,手还捏着她脸颊两侧,只不过微微松了力道,拇指若有似无地轻轻摩挲了一下,冷淡地睨着她:“那为什么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
“以后再跟你说,你不也有事情没告诉我,咱俩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
话音未落,唇便被人狠狠咬住,对方甚至是毫不客气地将舌头伸进来,直接撬开她的,这种力度,是从未有过的凶狠。
顷刻间,暴雨如注,雨势逐渐变大,淅淅沥沥的雨脚声偶尔混杂着几个令人心惊肉跳的闷雷声,将这暗无灯火的楼梯间里密密灼灼的接吻声给烘托的格外激烈和旖旎。
雨势终于减小,密密匝匝的珠帘变得断断续续。然而,每次这种亲热过后,两人眼神里多少带着点火烧火燎的火花,等渐渐冷静下来,看彼此的眼神里就多了一丝生涩和不自在,气氛无声地静默了好一会儿。
两人坐在最后两级的楼梯台阶上,楼梯间那边是监控死角,刚进来时,陈路周看了眼墙角的监控,大摇大摆地带她走了弯弯绕绕好大一圈才找到刚刚那个窄得勉强只能塞下两个人的墙角,但这会儿两人是正对着那个监控器。
徐栀冲陈路周伸手,“把手机给我,我看看我前几天买的咖啡到了没。”
刚接吻的时候,徐栀拿在手上的手机,直接被他夺过去揣兜里了。
陈路周穿着棒球服,中间的扣子敞着,依言随手去衣服兜里摸,递给她,“你们结构老师有这么恐怖吗?有必要这么天天熬夜?”
徐栀瞥他一眼,“陈大校草,咱俩谁也别说谁了,你熬得比我还狠,怎么,你们各省状元们的内卷结束了?”
“还没,”他笑了下,“李科刚给我打了两个电话,估计想找我去玩狼人杀,反正玩游戏必定要捎上我,他这几天跟着我上图书馆,下课就问我在哪,就怕我一个人偷偷努力。”
“你俩高中卷,到了大学还得卷啊?”
“也不是,主要是外省那几个卷得比较厉害,不是非要比出个高下,高考卷不统一,所以确实大家都想看看,有了统一标准之后,自己在这群人里是什么水平。”
徐栀若有所思地说:“听出来了,只要不卷出个高下,你是不打算谈恋爱了。”
陈路周这才瞥她一眼,丢出一句话,似笑非笑,“不是你说谈恋爱没劲,接吻没劲,谈恋爱接吻没劲,不谈恋爱接吻就有劲了?”
徐栀哦了声,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头发贴在他的脖颈上,面无表情地提出最新玩法:“不谈恋爱接吻也没劲了,不谈恋爱上床可能有劲点。”
陈路周坐着,低头看她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大概是被气的,耸了一下肩故意垫她,视线看着前方黑漆漆的走廊,语气冷淡地警告了一下:“你别得寸进尺啊。”
“陈路周你真他妈没劲。”徐栀结结实实骂了句,脑袋还靠在他身上,一边看着手机在查包裹。
这雨下得利索,走得也利索,这会儿外面的雨水声已经快停了,有人打伞而过,两人就在楼梯上坐了将近半小时,约莫是真的太黑了,也没人往里头看一眼,校园里偶尔还是能听见秋蝉声的叫唤,那声音单薄的蝉数量估计还不到庆宜的一个零头。
陈路周当时低头看她一眼,见她正在给人回微信,瞄了眼,是江余,这多少有点明火执仗了,心里不太爽,又耸了下自己肩,想耸开她,眼皮垂着,语气不冷不淡:“靠在我肩上给别的男人回微信,胆子够大啊你。”
徐栀一边回一边说:“得了吧你,你之前不是没拿他当回事吗?陈路周,你好像个酸菜精。”
陈路周人往后仰,两手撑在后面的台阶上,徐栀脑袋便蹭到他的胸膛,贴在他的胸口,陈路周低头瞧她,自嘲地笑了下,然后撇开眼,看着别处,眼神懒洋洋地一扫,叹了口气,夹枪带棒地说——
“他是挺菜的,他还挺没劲,他就想跟人正儿八经地谈个恋爱,但他知道那个人喜欢刺激,又怕真谈了恋爱觉得他没劲没几天就分手了,跟她说句话都要想半天,说多了怕她觉得腻,说少了又怕她觉得冷,他一天到晚那点心思就在她身上了,她还觉得这人没劲,你说陈路周惨不惨啊?”
徐栀笑得不行,把脑袋从他身上抬起来,“你真这么想?”
他低头冷冷瞥她,“嗯。”
徐栀挑眉,笑眯眯:“那要不咱俩就一辈子这样,好像也挺不错。”
“你想得美。”
“我发现你这人想得还挺多,就算真有一天,像你说的那样在一起后咱俩分手了,但你要想想,你作为徐栀的初恋前男友,这个头衔,牛不牛逼?”
陈路周站起来,单手抄兜,给她扯起来,笑了下,“听起来是比什么班长校草厉害点,毕竟是美貌有目共睹的徐栀。”
徐栀站在台阶上看着他,“陈路周,你什么时候说话能不噎死人,你就有女朋友了。”
“那我现在改。”
“来不及了,你等候召唤吧你。”
*
陈路周回到宿舍,把外套脱了挂在椅背上,就穿着件白色卫衣和灰色运动裤,然后人闲散靠着,两腿敞着,翘着前排两只凳脚,有一搭没一搭晃着,手机在手心里漫不经心地打着转,想了半天,还是低着头划开手机锁给连惠去了个电话。
那边接得其实也很快,但两人都沉默,约莫静了有三十秒,连惠才开口,声音也一如往常的温婉,
“你那边很忙吗?”
陈路周嗯了声,人靠在椅子上,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一旁带着耳机正在打游戏的室友听见声也不由好奇地回头看他一眼,因为开学这一个多月来,也是第一次见他往家里打电话。
“您不用给我打钱了,我会拿奖学金的。”陈路周说。
连惠声音也平静,“你拿不拿奖学金跟我没关系,再说你们学校的奖学金最高也就一万五,交完学费你还剩多少?只要你还在读书上学,我就有义务抚养你,钱我会打,你用不用是你的事情。”
但其实她给的银行卡,陈路周都没带出来,就放在房间的抽屉里,“您以后不要给李科打电话了,我有事会给你打电话的,就这样吧。”
“好,”连惠补了句,“我知道那张卡你没带去,我以后每半年转你微信里,你收了,用不用是你的事情。”
等挂了电话,陈路周才看到微信里有一笔未收的转账,连惠很大方,一学期给他的生活费加起来也有小十万,比他以前在庆宜那张能透支的副卡额度都高了。
他连本地的银行卡都没办,好在学校不用现金,这几天还是凑活着用手机上的支付宝,但他知道,如果他不收,连惠会一直发到他收为止。
“你要冲奖学金啊?”室友打着游戏,听了一嘴,随口问了句。
陈路周嗯了声,人靠在椅子上,宽阔的后背抵着,拿着手机在敞着的两腿之间,低着头在微信上点了收款。
室友看着游戏界面,头也不回地给他说:“难怪最近看你这么拼,咱们学校奖学金还是蛮难拿的,绩点至少得4.0上,科科都不能落下,而且也不是每个专业都能有名额的,咱们这个专业相对来说,可能更难一点,毕竟人文院嘛,不是这个学校的重点专业,像你那个好朋友,李科他们专业,专业前三就可能推奖,咱们估计得专业第一。”
正聊着,手机上突然跳出一条信息。
朱仰起:「狗东西,你他妈来北京了????????」
朱仰起:「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已经在打车了,给老子等着,我过去打死你!!!」
*
然而,徐栀的手机上也正好跳出一条信息。
谈胥:「我来北京了,能出来见一面吗?」
第73章 二更·合一
周五晚上,哪怕十一点,校门口人还是多,路边零星停着几辆车。刚下过一场雨,路面泥泞落满秋叶,和着雨水的萧条,有人抱着课本匆匆而过,有人刚聚完餐回来,拖着稀稀拉拉的队伍,酒足饭饱后从马路对面穿过来,正巧是人文院的几个人,看见花坛边上站着个人,主动跟人招呼,“路草,在这干嘛呢?”
陈路周双手揣在兜里,身上还是刚刚跟徐栀在楼梯间接吻的那件黑色棒球服,袖子白色,下身是灰色运动裤,脚上一双黑色联名鞋,这会儿嘴里还嚼着颗糖,低头拿脚尖磨着地上被人乱丢的烟头,想给人踢垃圾桶边上去,浑然间听见有人叫自己,下意识抬头望过去,才瞧见是隔壁班的几个哥们,不太熟,但多少能认出是自己院的人,有那么一两个能叫上名字,最近老在一起打球,脚尖还在地上磨着烟头说:“等个朋友,你们班又聚餐?”
其中几个男生顺便停了下来在路边抽了支烟跟他闲聊,其中一个染着黄发的男生一边从兜里掏打火机递给其他人,一边跟陈路周说话:“正巧刚聊到你。”
“聊我?”陈路周低着头还在踢那根烟头。
“就你跟徐栀呗,建筑系那个系花,你俩好像挺熟的?”
陈路周当时其实是下意识轻轻皱了下眉,他不太喜欢跟别人聊徐栀,更何况还是这么半生不熟的一群人,于是,随口回了句:“嗯,以前认识,怎么,传我俩八卦了?”
那人哈哈一笑,眼神耐人寻味地点了支烟,吐着气说:“没有,大家随便聊聊,怕咱们系里的大帅哥被人拐跑了呗。“
陈路周再次斜他一眼,口气轻飘飘:“得了吧,你们是怕她被我拐跑吧。”
对方干笑两声,“说实话,我们还赌你不一定能追到她,就她高中有个男朋友,听说她好像一直都没忘记,之前有个人追她,她说自己高中谈过,暂时不想谈恋爱了。”
陈路周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高中啊?她说的?”
对方吐着烟圈笑说:“那我骗你干嘛?”
陈路周哦了声,正巧马路对面这会儿缓缓停下一辆出租车,他以为是朱仰起,浮皮潦草地往那边瞥了眼。
结果出租车上下来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人背着双肩包,下了车,眼神茫然地左右看了两眼,然后低头在手机上给人发信息,如果说戴着眼镜穿白衬衣的学霸这个学校到处都是,陈路周一开始还觉得只是可能长得像,但看那副初来乍到等人来接的样子,多少确定是他了。
而且,谈胥身上有股特殊的气质,身高估计也有一米八,干瘦,但是很白,嘴唇永远惨白无力,看着憔悴不堪好像谁都对不起他的样子,弄得那出租车司机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多收他钱了,一直看计价表。
见陈路周一直没说话,隔壁班那几个男生也没再搭腔,跟陈路周说了句先走了,就进去了。
陈路周当时也没走,双手抄在兜里,站在旁边花坛的牙子上,脚尖时不时点着地,手指在兜里不断地摁着锁屏按钮,弄得裤兜里的手机一亮一暗,眼睛略有些失神地低头盯着地面,想看看他来找谁,他心里多半有答案,谈胥在这没别的同学了。
所以看见徐栀戴着眼镜素面朝天出来的时候,他不太惊讶,也不意外,只是在心里忍不住哧地冷笑了一声,结构图作业画完了吗,就大半夜出来跟人吃宵夜。
两人走了之后,陈路周又等了十分钟,朱仰起才风风火火地姗姗来迟,他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下来,陈路周当时也没留神,心不在焉地低头看着手机,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猜多半是朱仰起的时候,把手机一锁,从花坛的牙子边上跳下来,正抬头呢,只见一个硕大的黑影斜风带雨地朝自己扑过来,他躲都没来及躲,一记结实的闷拳扎扎实实地袭在他下巴颏儿上。
他疼得猛抽了两口气,整个人险些没站稳,还好反应快,一手捂着下巴,一手抓着来人的肩膀,才堪堪站住脚,抬头去看,真是朱仰起。
“草,你他妈下手不会看着点!“陈路周咬着牙,难得骂了句脏话。
朱仰起也懵了,他本来想击他胸膛的,没想到他正好从花坛牙子上跳下来,拳风一下没握住,带到下巴了。
“靠,你他妈今天反应怎么这么慢啊,“朱仰起也莫名其妙,以前他反应比这快多了,“刚想什么呢?”
陈路周捂着下巴仰头,疼得直抽气,嘶着声,手正好握在他肩膀上,硬得跟石头块似的,就这么仰着头不冷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健身了?”
朱仰起比国庆那会儿又大了一圈,整个人身上现在都是肌肉块,看着特别像路边给人发卡的健身教练,但也没顾上跟他炫耀自己的肱二头肌,“你脸没事吧,要破相了,徐栀不得打死我。”
陈路周把手拿下来,下颚开合两下,还好没脱臼,剧烈的疼感散去之后,还有一丝丝隐隐的抽疼,但他也没顾上,把手揣回兜里,冷笑了两声,“得了吧,她现在还顾得上我?”
朱仰起看着那张熟悉的俊脸,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没破相。”仔细一看吧,好像嘴角底下有点破皮,“要不要去药店买点创可贴?”
“算了吧,”陈路周闷闷地挥开他的手,“你怎么知道我来北京的?徐栀告诉你的?”
朱仰起说:“我以前班里有个同学在你们学校美院啊,他也是最近才知道你来了,他还以为我知道,不然也不会才跟我说,你俩也太过分了,来了这么久都不联系我?什么意思?”
陈路周跟他往红绿灯路口走,准备去对面随便吃点东西,这才说:“事情太多,本来想周末约你吃饭,最近马上期中考试了,我忙着补之前的课,她最近被他们专业课老师给逼得天天熬夜,我俩都没什么时间见面,约你更没时间了,想说等忙过这一阵再找你。”
朱仰起又捶了他一下,“你微信上不能先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啊,”陈路周看他一眼,这才不痛不痒地笑了下,路口倒着一辆共享单车,他弯腰顺手扶了下,说,“我来之前也没告诉她,她都还气着呢,才把她哄高兴,我还顾得上你。”
朱仰起:“……狗东西。”
这个点学校附近也就几个夜宵门店还开着,陈路周刚刚看见徐栀和谈胥进了旁边那家,他转头往另一家烧烤摊去了,刚坐下,朱仰起就迫不及待地问了句,“刚听你口气,你跟徐栀吵架了啊?”
陈路周一坐下,就熟门熟路地捞过桌上的菜单丢给他,然后就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看着门外的街景风轻云淡说:“谈胥来了,徐栀在陪他吃饭。”
朱仰起扫了桌旁的二维码,一边对照着食物菜单一边啧啧两声:“我刚想说把徐栀叫出来,在哪吃啊,咱俩要不过去拼个桌?”
“别没事找事了。”陈路周眼神冷淡地看着门外。
朱仰起瞄他一眼,见他冷不丁又丢出一句,“老同学来北京,陪他吃个饭,挺正常。”
朱仰起:“不正常的是,谈胥不是应该在复读吗?他为什么突然来北京?来北京为什么要来你们A大?总不会是来旅游的吧?这答案还不明显吗?他就是来找徐栀的。”
“所以呢,他一个高四生,前途未卜,就他那点心理素质,明年能不能考上我们学校都是个问题,来找徐栀干嘛?画大饼?那我得给他捐点香菜,徐栀喜欢吃。”陈路周把手机甩桌上不咸不淡地说。
正巧,这时候,服务员上了一道凉菜,白灼秋葵,忘了给他们拿醋,“稍等一下,我去给你们拿。”
“不用,我沾他吃就行了。“朱仰起说。
陈路周:“……”
服务员震惊地看着朱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