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邵耀宗哭笑不得,把他的碗给杜春分,“我差不多了。你先泡着,待会儿我刷。”
“我下午没事,我刷。”杜春分接过去放锅里,然后问邵耀宗:“行吗?”
邵耀宗:“说说你的理由。”
“我担心他们年前来找你。不下雪一切好说。赶上下大雪,你肯定不舍得把人扔火车站。”杜春分边说边思考,“这些年你过过一个团圆幸福年吗?”
邵耀宗过过幸福年,跟战友在一起。
团圆年,至今没有机会。
邵耀宗眼角余光注意到平平和安安偷偷摸摸地瞥他,小耳朵恨不得竖起来,“你看着办吧。”
杜春分顺嘴问:“信也由我来写?”
邵耀宗道:“不怕把他们招来,想怎么写怎么写。”
杜春分的脸变了颜色,她是不敢在信中气邵家人。还得把自个写的很委屈很穷,很没本事,一切指望邵耀宗。
可更让她没想到,或者说三天前都不敢想,邵耀宗能让她写家书。
邵耀宗其实不知道给他爹娘写什么。无非问好,然后解释现在家里人多,最近没钱。可这些都不是他爹娘想看到的。还有可能回信骂他。所以这封信邵耀宗不想写。
按他的意思,寄几斤核桃,然后拍个电报。
滨海的核桃贵,十斤核桃作为年礼够了。
杜春分捡的核桃多,光炒核桃就炒好些天,“再给二壮和张大姐一人五斤?”
邵耀宗没意见,跟杜二壮一家处好,哪天回滨海,被杜春分的二叔二婶找上门,万一打起来,二壮不敢帮拳,也能帮他们照看四个孩子。
然而杜春分的核桃还没寄,邮递员送来一包东西。
那天正好周日,邵耀宗早训回来碰上邮递员,邮递员直接给他。
邵耀宗在接过包裹的那一瞬间做梦,会不会是他爹娘寄来的。一看签收单,杜二壮张连芳,心情一下跌到谷底。
到家门口看到四个闺女打跪在雪地里玩儿,邵耀宗顾不上悲春伤秋,一个个拎起来扔院里去。
甜儿想往外跑,邵耀宗抬手把门锁上,“春分,快出来!”
“别管她们,衣服湿了我挨个揍。”
吃完大肠那天又下一场雪,气温低,今儿太阳高照雪依然没有化的迹象。
屋里屋外都没水,杜春分不用担心她们把衣服弄湿,才由着几个孩子在外面疯。
邵耀宗推开堂屋门,“你的东西。”
杜春分:“二壮那小子知道孝顺我这个师傅啦。”
“别说的好像人家比你小很多。”邵耀宗忍俊不禁,“拆开看看。”
杜春分打开尼龙袋,里面还有一个袋子,袋子拆开,东西是用报纸包的。报纸里面是四双棉鞋,四双棉线帽和四条围巾。
邵耀宗见围巾和帽子通红通红,跟国旗颜色一样,不作他想,肯定是给几个孩子的。让他倍感意外地是居然有平平和安安的。
杜春分给孩子分下去,从里面掉落一封信。二壮在信中解释,棉鞋是他娘做的。毛线帽和围巾是张连芳织的。
“要不要看看?”杜春分见他好奇就把信递过去。
邵耀宗:“合适吗?”
“你不在意二壮撺掇我跟你离婚,没啥不合适。”
邵耀宗气笑了:“这小子!可真是你亲徒弟。”
“跟你弟比呢?”
邵耀宗笑不出来,无奈地说:“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娘,是这样戴的吗?”小美跑过来。
红彤彤的帽子和围巾戴上,衬的小孩白嫩的小脸越发白净。
“美的很。”杜春分很敷衍地给她整理一下。
小美要的只是个态度,没比刚才好多少,一样美的转圈。
平平和安安眼巴巴看着杜春分。
杜春分朝俩孩子招招手。
姐妹俩同时扑上去。
杜春分给她俩弄一下围巾,露出小嘴,“平平和安安越来越好看了。”
姐妹俩高兴了,去卧室找小美。
邵甜儿坐在地上吭哧吭哧换新鞋。
杜春分服气,“戴上新围巾和新帽子还不够?”
小孩摇了摇头,摸着软乎乎的棉花,“暖和。”
杜春分无奈地蹲下去给她穿鞋。
邵耀宗把信递给她,把孩子的鞋拿出去晾晒。
杜春分跟到院里:“看完啥感想?”
邵耀宗终于知道正常的亲情关系什么样。真正的亲人没有索取,有的只是关心惦记。
杜二壮跟在杜春分身边不过五年,几次信中都担心她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远离故土,受尽欺负。他上战场九死一生,他父母从没问过危不危险?从没说过,家里现在有钱了,太危险就转业。
从来没有!
邵耀宗想了想:“寄五斤核桃。寄多了得以为咱们这儿遍地核桃。”
杜春分莫名觉得这话耳熟,听到隔壁小婴儿的笑声,恍然大悟,蔡母说过。
“听你的,二十三就寄。”
杜春分把信和东西寄出去,部队的年味重了。
邵耀宗反而愈发忙碌。
早上加了早训,晚上还不回来。
直到二十六这天,邵耀宗才从部队回来。
杜春分怀疑换别的团顶上去。
“你们这几天忙啥呢?”杜春分想起部队的纪律,“挑可以说的说。”
邵耀宗脱掉身上脏兮兮的大袄,道:“沿线转一圈,保证这边的人过个安稳的春节。”
到处一片银装素裹,压根不能行车,杜春分不禁问:“走着去的?”
邵耀宗点了点头,换双杜春分之前给他买的棉鞋,舒服的喟叹一声,“真暖和。中午吃什么?”
“烤炉上有红薯,你先吃点垫垫。下午炸馓子。”
馓子这东西在淮河以北很常见。
邵耀宗小时候没吃过,在部队有次出差的时候吃过,芝麻香面香浓浓的油香,简直满口香。至今仍记忆犹新。
邵耀宗:“听说炸那东西特费油?”
油票买菜籽油,这个油可以用来盘炸馓子的面条。猪肉票买肥猪肉,熬出的油正好可以用来炸。
杜春分:“大的费油。我打算炸小的细的,像我巴掌那么大。”
“那么细不会碎?
杜春分虽然不是白案师傅,但煎炒烹炸中“炸”不可少。炸馓子最重要的是火候,炸的时间短费油,馓子吃起来跟喝油一样。炸时间长,有可能微微发苦。
火候这点她有把握,杜春分有自信做好。
本想让隔壁的蔡母帮她夹炸好的馓子,邵耀宗既然回来,就不用劳烦人家。
午饭是白菜粉丝汤。
这次的粉丝是副食厂买的。她得留着力气准备年货,没心情做那小东西。
饭毕,杜春分就把案板移到堂屋,用烤炉烧热油。杜春分盘馓子,邵耀宗拿着筷子坐在旁边等着夹。
四个小孩早把去年过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炸馓子对她们而言很稀奇,一个个也不出去,一会儿闻闻生面,一会儿往油锅里瞅瞅。
邵耀宗担心热油溅出来伤着他们,作势要揍她们。
这点小小的威胁对甜儿没用。得杜春分收拾她。
杜春分:“邵甜儿,再打圈转,做好了我就搁衣柜上。”
“娘不吃啊?”甜儿歪着小脑袋问。
杜春分笑道:“娘不馋。”
甜儿蔫了。
平平拉住她的手。姐妹四个躲卧室里。
十几分钟过去,邵耀宗夹出来的馓子不烫了,给几个闺女送去。“好好吃,别掉了。但不许趴在床上吃。”
几个小孩往地上一坐,围城一个圈,盛馓子的盆放最中间。
孩子胃口小,一把馓子吃完还想吃,可惜肚子放不下。
甜儿很可惜地又绕着杜春分打圈转。
杜春分:“这些馓子我和你爹吃一把尝尝味儿,剩下的都是你们的。”
小心思被戳破,邵甜儿怪不好意思的,伸出两根手指头,“娘可以吃两把。爹也可以。”
邵耀宗摸摸她的小脑袋,递给她一个毛巾,四姐妹擦擦嘴,喝点麦乳精就往外跑。
杜春分叫住:“不许到处嚷嚷。”
甜儿捂住嘴巴摇了摇头,谁也不说。
不能因为过年年后就不过了,所以杜春分没敢准备太多面。
半小时就炸好了。
晚饭就用油锅炒白菜,白菜炒出水来扔两把馓子进去。
邵耀宗感慨:“这比干吃好吃。”顿了顿,“可惜太费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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