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边月亮圆
在知青点是大锅饭,大家连用多少水都得守规矩,毕竟集体生活最重要的就是自觉。
每餐饭的标准定得很死,连开小灶还得找柴火等补上,沈乔觉得炒菜的时候都不能叫放油,那真是一滴一滴往下倒。
但在郑重这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当然也不能为所欲为就对了,不然回头就得喝西北风。
不过她还是喜欢这种感觉,进厨房后熟门熟路翻出三个地瓜削皮切成小块,和洗干净的米一起放进锅里,然后在上头架蒸笼,放上一大碗加水的鸡蛋液后再盖锅盖。
这样饭和荤就有了,剩下的就是素和汤。
说起来,沈乔做别的都不是很快,唯独做饭上手脚麻利,她洗菜切菜,两口锅都用起来,很快做齐两菜一汤,盛好后放进提篮里。
这个点家家都有人去送饭,在路上遇见都会说两句。
也有人跟沈乔搭话,打听道:“今天给郑重做什么好吃的了?”
沈乔打马虎眼说:“就是些家常菜,没什么特别的。”
大家都长着鼻子,能闻见味。
有位大嫂夸张说:“沈知青好手艺啊,郑重真是有口福,这做的是什么啊?”
总之分外爱打听,就是想在农忙里添一桩闲聊。
沈乔仍然是那样,谦虚道:“随便做做,有口饭吃而已。”
反正她就是不答,爱咋咋的。
大嫂多少有些不高兴,转而说道:“那也不错,省得往年黑尾妈总给郑重送饭,传出去多少不好听。”
寡妇和单身汉,没话也能叫编排出多少来。
沈乔这些天也听过,心想这个总给是压根不可能的事。
黑尾妈刘巧妹自己就很避嫌,几乎是不出门的,有什么事都叫黑尾跑一趟,郑重更是不轻易往人家孤儿寡母面前凑,他本来也不大跟人走交情。
这种话,无非说出来叫她膈应。
沈乔笑道:“传什么?谁在传?嫂子说我听听。”
这怎么可能说出来,人家反倒兴致缺缺说:“嗐,两句闲话,没什么意思。”
沈乔似笑非笑道:“那嫂子下次还是别当我面说。”
她本来就是有脾气的人,不然早几年不会有话直说得罪不少人。
反正不软不硬的钉子,倒叫说话的人觉得没意思,到路口跟几个认识的人一块嘀嘀咕咕起来。
沈乔走得面不改色,她向来脸皮也不薄,不然以前不会有逃避劳动的勇气。
毕竟大家都以勤劳为荣,像她这样的已经算是恶习。
当然,走得稳也得快,毕竟郑重还在等着吃饭,干一下午活肯定是饿坏了。
她加快脚步,只是到地方有些不好意思喊,虽然别人家都是扯嗓子嚷,她却还是有些羞于大声叫郑重的名字。
不过郑重好像能准确感应到,都不用她张嘴就已经直起腰走过来,说:“不用着急。”
沈乔把盘子一个一个往外拿,说:“我也很饿。”
尤其是刚出锅的时候,肚子都在咕噜咕噜叫。
郑重道:“下次吃了再来。”
他还是能忍一会的,毕竟已经是习惯。
沈乔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说:“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吃。”
郑重忽然很想摸摸她的眼睛,不过看着自己的手,觉得连指甲里都是泥又作罢。
他道:“吃吧。”
两个人席地而坐,反正这儿就这条件,大家都是这样。
沈乔盘着腿,手肘搭在大腿上,说:“你尝尝会不会很咸。”
郑重自己做饭的时候是少油少盐,因为大家都舍不得放。
但相对来说沈乔手脚更阔一些,调料多总是显得味道更好。
他不吝啬夸奖说:“很好吃。”
也就碰一下,估计都没尝清楚就说话,沈乔轻轻瞪他说:“我做的你就没觉得不好的。”
心里却多少有些得意,毕竟世上不是人人都会无条件以你为荣。
郑重还真是这么想的,真挚道:“是真的好。”
尤其是跟他那熟了就能吃的厨艺比起来,简直是千万倍的好。
沈乔最不能抗拒就是他这样,笑笑催促道:“那就多吃点。”
她的食量和体力成正比,这些饭菜三分之二都是进郑重的嘴。
他现在已经摸清楚沈乔的上限,不像一开始总等她吃完再大口吃。
这会筷子动得飞快,感觉都没怎么咀嚼过就下肚。
沈乔觉得他好像总是很着急,说:“慢点慢点。”
吃得太快对身体不好。
郑重是成习惯,需要提醒才能跟着她的速度慢下来。
不过那也就到他吃两碗,沈乔吃一碗而已。
两个人对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吃完饭天边陆续点起火,借着这点光继续干活。
老把式们摸黑也不耽误,即使是沈乔也能做到。
但她就是怕有蛇虫鼠蚁出没,树叶簌簌响就疑神疑鬼四处看,一直到八点半才算收工。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但这还不是结束。
花生晒干以后,按照去年全年的工分每个人都能分一点。
沈乔是今年才开始干活,压根没多少,只有人头的五斤,这还是带壳的,榨出油估计只有一斤三两。
好在郑重分得多,队里占他的工分,在这些事上适当也给点照顾,一共有二十斤,能出来五斤油。
要知道,城市户口每个人的月供应都只有二两油,他以前都是多余的跟人换。
不过今年肯定是都留下来自己吃,毕竟还多一口人,说不定明年还会再多一个孩子。
抱着这样的念头,郑重已经决定把能攒的东西都攒下来,甚至破天荒跟别人换更多,要搁以前,他是绝对什么都不愁。
不过大队到季节,物产最丰,家家都有多余的东西可以拿出来换,很多人家更需要的是真金白银。
沈乔以前就是盯着这个时间,毕竟她自己的工分是分不到什么。
今年虽然也是盯着,却有了另外的目的,那就是为婚礼。
毕竟是终生大事,谁都想办得再热闹体面些,钱就不得不流水似的花出去。
这番动静谁也没有瞒过,毕竟大队没有秘密,当然他们本来也没打算把喜事办得静悄悄的。
很快,属于这对小年轻的第一个考验就正式来临。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应该是十一点之前。
第39章 “以和为贵”(小修)
婚姻这种事情, 说起来是男女双方之间的事,但真结过的都知道,忙碌的其实是大人。
一对新人就是被推着走, 叫干什么得干什么。
不过沈乔和郑重的情况都比较特殊, 前者是孤身在外、离家千里, 后者更是不提也罢,一应事都得自己来。
然而看在郑氏长辈们的眼里, 到底不成样子。
本地重宗族, 长辈们向来很有话语权, 几位老叔公方面都苦口婆心“劝”过郑重给哥哥背黑锅, 那叫一个有理有据,让他要为大局着想。
这会跟李红娟和郑讲义说起来, 也是一套一套的。
郑讲义是个典型的乡下汉子,埋头干活、回家吃饭、万事不管。
哪怕是这种时候, 都在一旁抽着烟不发言。
唯有李红娟说:“不是我们不去给他帮忙,是他压根没跟我们商量。”
八叔公偶尔也是能讲几句公道话, 说:“那也是你们以前对不起他, 这不就是个低头的好机会。”
做父母的去低头, 李红娟本来就看不上沈乔, 哪里会愿意,嘟嘟囔囔道:“老四从小脾气倔,我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就想办法呗, 一位太叔公拍板说:“总之没有爹娘在, 孩子自己办亲事的道理,除非你们当自己是死的。”
老思想就是这样, 他是最年长的长辈, 说话几乎等于一锤定音。
李红娟再不乐意, 也只能点头,毕竟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规矩就是这样。
说起来,儿子到底是亲生的,她还是愿意管,但沈乔她是千百个看不上,态度里难免带出些。
这几天算是比较清闲的时候,地里的活不多。
不过郑重一年到头都很忙,着家的时候反而很少。
李红娟找他也没别的地方,打听清楚后到山上去。
大队靠着两座山,都是没有名字的,一座埋着老郑家的祖祖辈辈,一座给大家提供些生活用品,只要说上山一准是后者。
她嫁到这儿几十年,熟门熟路找到人。
郑重正在挖土,看到她愣一会,还是没打招呼目不斜视地干活。
李红娟是真替自己不值,想想好不容易把他养大,受点委屈就恨上全家,未免也太不聪明,不过是名声上差一点,好处还多着呢。
要不说老四打小不聪明,太愣。
她清清嗓子说:“你真打算娶沈乔?”
就这一句,郑重听着觉得有哪里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