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不辞盈
战争一触即发,西南军区点兵场。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坚决歼灭一切来犯之敌!”
“来之能战,战之必胜! ”
数万士兵在训练场上怒吼着,气势直冲云霄。既然来了这里,他们会以生命践行“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誓言。
绵延500公里的国境线上,万炮齐发,炮声隆隆,硝烟弥漫。
东线部队按部署在炮击后三线都打进了安南境内。
枪林弹雨中,包围、进攻、前进。一个战士倒下了,几个战士补上。
战火纷飞中,交托后背的兄弟闭眼了,说好打完一起喝酒,一起抽烟,一起回家的。
看着曾经一个战壕的战友一个个被炸飞,让他们对匪军恨得牙痒痒的,嘶喊着冲啊,向前向前向前!
特战团二营那个曾经喝醉后说女人就该安心在家的营长杨明,他此刻被炮火轰地满脸漆黑。他们正要渡过红河,河边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孩子,满脸血污地躺在地上。要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准会被认为是死人。
曾经和林青禾一起抓过人贩子的那个沪市年轻战士赵阳,他心一软,就过去背起那孩子。虽然那孩子是西南人,但他觉得战争和孩子有什么关系呢,老百姓都是可怜的。
像这样的孩子,道边还有几个。善良的战士们,都将孩子背了起来,准备把他们背到不远处处的安全区。
变故就是这个时候突生的。
那些战士背上的孩子们,突然从兜里掏出手榴弹,然后,爆炸声、气流声、火花、冲击力……
浓烟散去,刚才还笑着说,孩子是无辜的兄弟,转眼间变成一具具焦尸躺在地上。
看着这一幕,所有人眼眶发红,实战演习的时候被卢向阳怒斥冲动又被纪红卫谈话过的李家和,这一刻,他又忘记了营长和指导员的叮嘱。他的情绪完全被地上一个个战友点燃:
“妈的!干死他们!给我上!”
李家和冲进草丛,近身肉搏中和几个匪军同归于尽……
三营长张爱国的左胳膊被打中,左手又被飞速过来的子弹穿透手心。他忍着痛,通过流弹判断位置,右手抽出背后的火炮桶,
他扯下自己身上的酒壶,一口闷掉后,眼中含泪大笑着呼喊:
“炸不死丫的!”
眼泪流满脸庞,还有一句伴随着他飞奔的脚步:
“要让我们的人民过好日子!”
而冲向敌人隐蔽区的张爱国,在炮火中灰飞烟灭,他就那么被掀到了空中了,像风筝飞向了远方……
“营长!”一声悲痛的呐喊声响起,张爱国身后是已经失了一条胳膊的孙勇。
卢向阳这边。
过去一周他们构建防御阵地,切断匪军南逃道路,包围住了匪军王牌346师。
这一天,大雨滂沱,天像是被捅破口子一般,暴雨不停。
卢向阳浑身湿透,脸上、手上不少伤痕,军装上也有破洞。他背着炮筒,再次出发偷袭敌营……
经过7个小时的浴血奋战,他们终于占领了高平。此时的他们眼中含泪,占领敌区的喜悦欣慰,夹杂着对牺牲战友的慰藉。
卢向阳扛着被击中肩膀的纪红卫,和其他士兵们一起往营地走去。
……
林青禾带着安安搬回了家属院。
因为这里,消息传回来的比较快。林青禾确实如卢向阳所想,在一开始的冲击过后她很快恢复了理智和冷静。
小毛也被送过来了。
因为徐莹报名了战地医生。
林青禾像刚来那会儿一样,把自己每天的时间都规划好。
早晨她带着安安和小毛绕着家属院跑步,她做早饭的时候,小毛领着安安玩。
上午,她教导小毛新学期的内容,教安安数数。
安安即将迎来两周岁的生日,过去两个多月,她可以磕磕绊绊数出家里有多少条凳子,凳子又有多少条腿。
午饭后,跟着孩子们一起休息。
下午可以算得上是她自己的时间,安安有小毛带着,她则在提前学习大二的内容。
晚饭后,如果天气好,她会带着孩子们去家属院里散步。
七点准时回来,孩子们洗漱了上床睡觉。而她,拿出英语课本出来自学。
十一点林青禾躺在床上,忙碌了一天,她允许自己每天睡前想卢向阳五分钟。
日子就按照她的规划不咸不淡地过去,二月底的某一天,前线的战报传回来了。
张爱国、赵阳等人牺牲的消息传遍家属院。
张爱国的妻子,家属院里的老大姐宋杏花当即晕了过去。
连翘掐了她的人中,悠悠转醒后,宋杏花眼里瞬间涌满了泪。
“妈!”
“妈!”
张爱国两个儿子,大儿子思业,小儿子思成冲到母亲床头。
宋杏花悲伤地一声声喊着,“孩他爸你去了,我们母子怎么办……”
张家的客厅里,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所有听到消息赶过来的军嫂们。
郑昱来,从见面伊始留给林青禾稳重印象的人。此刻也上前握住宋杏花的手,泪流满面。
“杏花,你别怕。你还有我们,还有特战团,我们不会不管你和孩子的。你要坚强,爱国……爱国他为国牺牲,国家不会忘记他的。他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还有两个孩子呢……”
宋杏花握住郑昱来的手,木呆呆地坐在床上。她看着远方,双眼无神,眼泪直流。
这个天地间,她还有什么?
对!儿子,她和他的儿子们!
宋杏花眼中渐渐恢复焦距,她看向床前两个儿子。
在这种氛围里,在场的都是男人在战场的军嫂们,各个都能感同身受。
林青禾瞪大双眼不让眼泪流出。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胸口。
而其他人,有的震惊,有的已经悲痛地哭出了声,鼻涕眼泪一起涌出。
赵阳是77年特战团第一场联谊会上认识的同为沪市的医疗兵徐佳。两人在联谊会后一个月的集体婚礼上结为革命战友。
徐佳所在的女兵医疗连这次也去了前线,她跟着战友们在后方不停地为送来的伤员包扎止血绑木板。每送来一个盖着白布的,她心里就咯噔一下,怕掀开白布会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赵阳被抬来时她刚值了一夜班,见到是盖白布的,心里难受了一下,没有去掀白布,而是直接问道,“姓名军区年龄……”
“赵阳,京都军区特战团一营……”
徐佳手里的笔掉了,她不敢置信地抬头。
掀开白布,丈夫全身上下大面积烧伤,骨肉分离。她泪飞顿作倾盆雨,抱着丈夫,把脸贴在他身上。一遍遍地小声呢喃着:“你让我怎么活?你让我怎么活?”
……
随着前线的消息不断传回来,家属院的气氛一日比一日消沉。
孙勇、杨明这种缺胳膊少腿的伤员被送回来医治了。
林青禾去医院看过一次,他们做了手术还没醒来。
老太太表情悲怆不言不语,完全没了往日的精神。倒是连翘,她彻底变了。
从前那个人前怯懦的小媳妇,在承受打击后迅速地用她瘦弱的肩膀撑起这个家。
“我已经很感恩了,至少他还活着不是吗?”
她这样对林青禾说着。
是啊,活着。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
没消息也是好消息。
生活重新驶入正轨时,林青禾已经换下了厚重的棉衣。她又回到了四合院,因为再有几天她就要重新开学了,林建国和青苗青麦也要回泉水大队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寒假里林青谷和杨素筠在家人的帮忙下日日出摊,如今已经赚了近一千块钱!
他们托爷爷杨弘儒打听的房子也有了眉目,是个北大老教授的屋子。他妻子地主阶级出身,在运动期间被□□不堪受辱自杀了。三个儿子都和他们登报断绝关系。
平反后他恢复了工作,这间四合院也还了回来。他一个人生活,不愿意原谅三个为了房子来道歉的儿子。
学校分了宿舍,老教授想着宿舍至少还有老同事。可这家里孤零零就剩下他一个人,还触景伤情。于是在听到杨弘儒给孙女找房子的时候就主动说了自己想卖。
这年头买卖房子的人很少很少,杨弘儒知道他家的事。也去过他那院子,那是老教授妻子的嫁妆,很大,有两进。
林青谷他们的钱肯定是不够的,但是那老教授不在意。他一个人也花不了多少钱,就是想以后他们能替他送终,替他和妻子扫扫墓。
林青谷和杨素筠应了。
于是才赚到的热乎的第一桶金就这样换成了一个大院子。
那地方和林青禾家不算太远,骑自行车也就二十来分钟,来回很方便。
大儿子和大闺女都在京都安了家,林建国显然很高兴,上火车回去的步伐都轻松不少。
……
当春天的第一场雨准时而来,洋洋洒洒飘落在京都各个角落时,徐莹从前线回来了。她瘦了很多,眼眶凹陷,脸颊上几乎没肉了。
她手里端着方秀珍给她下的面条,呼噜呼噜大口吃着。等到肚子里有热乎气了,才不好意思地拿帕子擦了擦嘴。
随后主动说出对面母女三人都想知道的消息:
“向阳没事,至少没被送进过医疗连。他们一直在东线部队,现在该是在安南境内清扫……”
夏天替徐莹又盛了一碗面回来,笑着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
她一直七上八下的那颗心总算能稍微放下了。
徐莹看着林青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