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与鸢
“这张桌子是整个工作室的灵魂。”
梁风脱了外套,走到工作室刚进来时就能看见的这张大桌子旁,沈颐洲就两手插兜懒散地跟在她身后。
“电脑,你认识的。”梁风语气揶揄,沈颐洲也跟着低低地发笑。
“这边几个都是缝纫机,”梁风手指爱惜地抚在白色的机身上,“你应该没见过别人踩缝纫机吧?”
沈颐洲摇摇头:“没有梁设计师见多识广。”
梁风抿起要笑的嘴角,继续朝前走。
“我们一般都是在这张大桌子上进行设计、绘图、制版和剪布,所以这张桌子越大越好,人多的时候也方便帮忙。”
“以前我在彭羽工作室的时候,就有一张差不多大的桌子,不过没有这么大。”梁风大概比划了一下,“人多忙起来的时候简直是灾难,人撞人人挤人,布料堆起来能把半边桌子淹了。”
她像是忽然想起来很有趣的事情,眼睛弯成青葱的细柳叶。
“有一次我们做设计的房间东西太多了,有个小助理就把人台搬去了平时办公的地方。”
梁风走到那个白色的人形模特身边比了比。
“就是这个,但是搬出去的人台身上还挂着我没剪裁完的衣服。结果那天晚上彭羽回工作室拿东西,大半夜被这个站在办公室一角的黑影子吓了个半死。从此勒令我们人台不出设计室,否则扣钱警告。”
梁风的脸颊因为愉悦而淡淡地染上了一层绯红。
沈颐洲很少听见她如此连贯流畅地讲着一大段话,更多的时候,她常常欲言又止,不肯多言。
人在什么时候才能无需瞻前顾后、不假思索地讲出这么多话?
当然是在说真话的时候。
她鲜活得像是一捧真的可以触碰的鲜花,馥郁的香气,细腻的触感。
梁风重新面朝着桌子站着,正准备抬脚往一旁去时,忽然察觉沈颐洲贴近了她的身后。
转头,也感觉到他微微弯身将下颌磕在了她的肩头。
鼻息因此不经意地贴近,梁风把头又迅速地转了回去,听见他说:
“可真是一张好桌子。”
不明他话里的意思,梁风刚想随便附和一句,又听他说:
“宽大,结实,可以把你摁……”
“你别说!”梁风随即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笑声于是更甚,他胸腔里发出的颤抖也带着梁风的身体一起。
沈颐洲随即把手伸到了她的身前,捏住她的下颌微微偏向后方,再一次含住了她的唇。
似是惩罚她刚刚的“大胆妄为”,沈颐洲把梁风转过来提着抱上了桌子。
梁风又挣了一下,却也逐渐放弃。他是个要什么就会去做的人,她阻挡不了的。
无力的悲哀感封缄她的唇舌,梁风几分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双手抱住了他的脖颈以乞求最后的平衡,却察觉他鼻息流连到心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梁风睁眼,看见沈颐洲正有些玩味地看着她脸上“英勇就义般的”表情。
“……为什么?”她问。
为什么又停下来?
目光缓慢地落在沈颐洲的脸上,看见他伸手将她垂下的长发捋到了耳后,拇指随后在她红润的唇瓣上无声碾压。
“能怎么办呢?”
沈颐洲气息贴近她耳侧,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轻笑道:
“再不停下,我们梁小姐就要哭鼻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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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六/毫无意义的吻
沈颐洲吃软不吃硬, 梁风暂时得出这个结论。
你要按照他的节奏和他的想法,就能免去不少的麻烦。
就好像洛生。
听话、乖巧,运气好就能在他身边待上一年半载。
直到遇到下一个“梁风”, 直到他厌倦,直到他说停。
那天晚上,沈颐洲接梁风回到他的住处睡觉。柔软的床单上, 梁风被折成了她从前从未想象过的姿势。她在惊愕的同时也被抛上高高的巅峰。
一晚上跌宕起伏的情绪, 终于在身体也完全的疲惫后陷入了昏沉的睡意。然而脑部深层依旧活跃,梁风在梦中仍停留在那间光明几净的工作室里。
只不过她既没看到银色的缝纫机,也没看到站立的人台。
头顶的螺旋式吊灯在不停地旋转,她被沈颐洲摁在空无一物的桌面上。
桌面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她脸颊贴在冰冷的桌面上, 看得见自己眼里迷茫的眼神。
像是在努力找寻什么、澄清什么。
可镜面的晃动越来越大, 她也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银白色的镜面逐渐染上了潮湿的雾气,梁风最终闭上了双眼。
沉浸在巨大的快乐中,她像一只充盈的、毫无重量的气球摇摇晃晃地飞向了天空。
可随着气压越来越小,她变得越来越膨胀。
薄透的皮肤最终被撑破,她便如同一片凋零的树叶, 重新又落回了地面。
手臂布满可怖的皱纹, 似是深陷泥潭, 梁风怎么也站不起来。
于是大声呼救, 大声呐喊。
可惜无人听见。
她被黑色的泥土吞噬、湮灭。
最终惶恐地睁眼在一片同样黑色的安静里。
心跳猛烈地跳动,梁风出了一身冷汗。
凌晨四点。
身体比思绪更难从梦魇中醒来,盯着黑色的天花板许久,梁风终于用手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知道自己为何做这个梦。
轻手轻脚掀了被子, 梁风连拖鞋都没穿。
像是一只没有双腿的游魂, 她安静地穿过诺大的卧室, 伸手开了门出去。
二楼客厅的窗帘没有拉上,花园亮着的温黄色光源微微照亮客厅,将客厅填充成一片宁静的池塘。
梁风站在窗口往下看,明亮的光照下,才看出原来下小雨了。
一场一场下过去,很快就到深冬了。
她把一侧的窗户推开了条缝,湿冷的空气很快就簇拥着吹到了她的肩头。
一阵寒栗。
梁风用手抱住了肩头。
最后走到沙发旁的茶几,垂手抽了支沈颐洲的烟,点起,重新回到了窗口。
她将窗户开得更大了,因此雨丝也飘到了她的身上。
思绪随即变得沉凝,也重新回到梦里。
梦见她飘飘欲仙,仿佛一只气球升上前途明亮的天空。
像她昨晚坐在沈颐洲的腿上,主动去吻他的时候。
感激他给的工作室,那个梁珍没有能力、严琛笑她痴心妄想的工作室。那个梁风曾经以为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做成的工作室。
即使知道这不过是他手指缝里随意漏下的东西,可对于梁风来说实在意义太过重大,她做不到就理所当然地、毫无负担地认为这是自己应得的。
同时也感激他最终还是没有在工作室要她,留足她最后一分颜面。因为她知道,他原本也可以不给的。
于是难得的“热情”,同他淹没在情/欲的潮涌里,人的理智也一同沉没,耳目闭塞,沉沉欲坠。
直到——
直到那个梦。
惊醒的一刻,梁风脑海里无端地想起洛生的那句话:
“你最后一定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恶寒兜头袭来。
像是怕她一语成谶,像是她一语成谶。
拿烟的手微微发抖,不知是否太冷,还是他昨晚留在她手腕上的淤青还在作痛。
忽的一只手从她的身后越过,将窗阖上了。
风雨骤然停止,梁风抬眼去看。
竟是沈颐洲。
客厅里没有开灯的缘故,一切仍然显得昏暗。
但此时天色已变成朦胧的乌青色,温黄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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