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与鸢
一种无奈的但她无法否认的悲凉感从心里蔓延,其实他们的最开始,原本就是这样阴暗、见不得人的。不管他们后来曾经有过多少个稍显光明的瞬间,此刻重新坐在去酒店的出租车上,梁风才更加深刻地明白,这条路的底色是黑暗的,那么稀疏的星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它照亮。
这是她的宿命,是她和沈颐洲之间的宿命。
出租车很快就到达了上次的酒店,梁风下了车就朝大厅走去。
前台的小姐轻声细语,问她有没有预定房间,梁风说自己是戴老板的秘书,要见酒店的经理。前台的小姐并不知道梁风为何要见酒店的经理,但是戴明善的名字是在酒店的大客户名单里,她不敢怠慢。
前台小姐走出来请梁风去里面的房间先坐一下,她马上就去请示经理。
梁风点点头,在房间的沙发坐了下来。
前台小姐走到一侧的茶水台问梁风要喝什么,梁风问有没有滇红香曲。前台小姐说有,但是不常用,她要在下面的柜子找找。
梁风和气地说不着急。
而后,状似随意地说道:“戴先生的东西丢的也是离奇,你们酒店我跟着来过不少次,不是那种管理松散的酒店。”
蹲在茶水柜旁翻找茶叶的人随即转过身来,试图看看梁风的面容自己是否有什么印象。
梁风故作歉意地笑了笑,说道:“昨天刚做了水光针,脸上不好看。”
前台小姐立马了然,也跟着抱怨道:“我每次只敢有长休的时候去做,不然值班经理要骂死我。”
“是啊,”梁风附和道,“女人就是不容易。我都这样了也得来帮戴老板问问丢东西的事。”
前台小姐点点头,目光转回去。
“我也不太清楚你说的戴老板丢东西的事,那天不是我值班。但是我的确听说前几天有个老板来查监控,说是饭后丢东西了。那现在看来就是你们家戴老板。”
梁风敏锐捕捉她话语中的关键词,语气清淡地又问:“你也听说是饭后丢东西了对吧?”
“是啊,不过这种事情也常见,小姐您别着急,”前台小姐忽的“啊”一声,“找到了,这茶叶藏得可真深。”
她高高举起一盒滇红香曲,起身去拿茶壶。
茶泡好之后,便请梁风稍等,她现在就去找经理。
梁风朝她点点头:“麻烦你了。”
“哪里的事,您客气了。”
房间的门很快打开又重新关上。
梁风在安静中听见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
静候片刻,头也不回地悄然离开了酒店。
至少严琛的消息没错,从酒店里得来的信息也是戴明善是饭后丢了手串。他有可能只查了饭后的那段监控,那她和严琛就还有一线安全的可能,但戴明善也有可能查了全部的监控。
梁风记得,那天晚上她结束后,和严琛在酒店的后门碰头了。
即使他们已经足够谨慎没有在酒店汇合,可只要戴明善细心,也定能发现没一会她便和严琛重新上了酒店的套房。
窗外,参天的大树抖动着这一年新长出的绿叶,扑簌簌地在宽敞的大道上落下细碎的阴影。白亮的天光从树叶间隙落下,走马灯似的从梁风的眼前略过。
她眼眶说不出的干涩,口鼻又无法正常呼吸。
只能摘了口罩,又打开了窗户。
风吹过来的一瞬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想过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吗?
怎么会没有想过?
沈颐洲会不知道主动凑上来的女人是什么目的?名和利至少沾一条。就算最后分开,只要不闹,不像洛生那样几乎要威胁到他,他又会说什么?
沈颐洲默许那些女人走的时候带走属于她们的“回馈”的。
给常满德还债的那八百万就是沈颐洲给予梁风的“回馈”。
所以原本只要拿到那八百万,梁风就可以全身而退。
沈颐洲不会在乎她,她也不会付出任何惨痛的代价。
而严琛更不会出现,因沈颐洲愿意给梁风等价的“回馈”、愿意最后放她全身而退好聚好散,但绝不代表他愿意这样被蒙在鼓里给另一个男人“好处”。
各取所需,也需要明码标价。
然而,然而。
窗外风景逐渐模糊,梁风想不起来到底是那一天,一切开始出错。
她开始变得贪心,严琛开始变得贪心。
所有人都越了界。
戴明善会知道吗?沈颐洲会知道吗?
真的没那么重要了。
沾满污泥的双脚何怕再脏一点呢?
明明是她当初主动走进这片罪恶的沼泽。
到达工作室楼下的时候,眼中的泪水已经风干,梁风下了车,重新回到了工作室。
周末的缘故,白天的工作室也没有人,梁风看着自己桌上尚未完成的衣料,沉默了一会,从旁边找出了一个大袋子。
把衣服料子以及所有可能会用上的工具都装了进去,最后是那枚银色的顶针。
——“沈先生说,顶针他拿去了。你若是要,就去他家拿。”
手指在起伏的纹路上无声地摩挲,也想起那天他在书店里找到她。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俯下身子去看她手里拿的书。
那天天气晴好,照进空旷的书店里。
她有些恼火他用顶针做威胁,说话的语气并不热情,他却混不在意地去看她手里的书,几分懒散地问她:
——“喜欢哪个地方,下次我给你当导游?”
手指无意识用力,被银色的顶针硌出血红色的印痕。
梁风心脏猛地一跳,匆匆把顶针丢进口袋。
她起身去把袋子的拉链拉好,然后打开手机叫了一个同城快递全部送到梁珍那里。
最后离开的时候,梁风重新站在工作室的门口,仔仔细细地又把那张名牌看了一遍。
梁风时装工作室
梁风身体僵硬地站在门口,她想,这一切原本就不是属于她的。
转身,她一脚踏上柔软的地毯。
——“沈先生觉得大理石显得太冷了,让人把这层的走道都铺了地毯。”
也如同踏上无底的深渊。
梁风这日没在工作室多待,下午回到家里之后简单吃了午饭,就倒头在床上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是被小腹的刺痛痛醒。
去到洗手间一看,果然例假来了。
冷水吞下两颗止痛药,梁风换了衣服回到床上,又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第二觉睡得极其难受,屋子里常年恒温可她却好像发了一场高烧。似被人架在十字架上,双手双脚统统困住,随后点燃柴火。
她拼命地挣扎,却怎么也动不了。
最后,大火将她的双眼一同吞没,梁风终于惊恐地叫出了声。
一声冷汗。
双眼直直地看着昏暗的天花板,久久没有动弹。
而后,闻见那股熟悉的、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
梁风顷刻回过神来,撑着身子坐起,看见了刚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沈颐洲。
卧室里关着灯,此刻天色已经暗了。只洗手间里透出微弱的光从沈颐洲的身后打开。
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背后微微濡湿的汗,也在重新接触到空气的一瞬带来诡异的寒凉。
梁风莫名地打个颤。
仿佛回到天台上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微弱的光亮照在她的脸上,可她却看不清他。
沉默的一刻,沈颐洲缓步走到她的面前,抬手摸上了她的前额。
“又做噩梦了?”
他语气平常,梁风紧绷的身子顷刻就要软下去,又听他不明情绪地笑道:“在我身边就这么让你担惊受怕?”
梁风谨慎地咀嚼着他话里的意思,可又不敢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只喃喃说道:“你很久没回来了。”
沈颐洲仍是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形几乎遮去所有的光。
“那你有想过我吗?”他淡声问道。
黑暗里,他的注视变成了一张有形的网。慢慢地、慢慢地将她收束、捆绑。
“想。”梁风说。
这句话无需撒谎。
再难忍受这种沉默的煎熬,梁风跪在床边,拉过了他的手。
沈颐洲俯身,从善如流地接上她的吻。
一个并不深入的吻。
仅仅止于唇间。
即使此刻他们仿佛最最亲密的爱人一般在床畔接吻,即使此刻他言语如常并未有任何的不对劲。
可梁风却忽觉彻骨的寒凉。
他们分明已经这么多日没有见过了。
可他连深入这个吻的意愿都没有展现,只是顺水推舟般的,附和着她的亲吻。
像是他信手拈来般的逢场作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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