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鹊啊
大疯子,女表子,小野种。
换其他人早该躲得远远的。
贺让骁视耷着眼皮,不知道在等什么。
程尔笃定:“不怕。”
“我陪你过去好不好?”她放低了声音哄着他。
贺让骁没拒绝,程尔牵着他的书包带子,怕他半路反悔转而牵住他的衣角,“走吧。”
贺让骁静静垂眸看着她的手,鬼使神差般地跟上她,走出春荫街,程尔看到了一家药店。
“我先去给你买点药,简单处理一下。”程尔怕他跑掉,“你在原地等我,行不行?”
贺让骁垂眸睨着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程尔松开手,她匆忙往药店走,一步三回头生怕贺让骁不等她,推开玻璃门,她回头看见贺让骁换到了路灯下。
后背倚着路灯,微微弓着背,书包放到了胸前,他低头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路灯将他身体被分了两半,一半浸在灯光里,一半藏进暗色里。
无论那种,身上的孤颓感都快溢出来。
程尔拿着碘伏和创可贴跑出来时,贺让骁也停止了寻找,浓黑的眼睫抬起来,视线一直看着她。
夜晚的风碰撞出声响。
贺让骁看着她跑出来,少女跑得快又急,夜风撩起她颈侧的短发,露出渗汗的脖颈,胸口随着呼吸是起起伏伏。
眼里满是急切。
贺让骁转开视线,程尔以为他痛了,说:“你要脱了外套,伤口不能捂着。”
贺让骁二话没说,拽着拉链一拉到底,三两下剥了外套拎在手里,全程沉默的样子颓拽又听话。
“你蹲下点,我给你涂药。”程尔说。
贺让骁拎着包转身往花坛走去,程尔以为他翻脸要走,紧跟上去,猝不及防停下撞在他的后背。
鼻尖碰到少年薄韧充满力量的后背,衣服的清香灌满呼吸,她攥紧了手心。
贺让骁看着她红红的鼻尖,心口一动,喉结无声往下滚。
“药给我。”贺让骁伸手。
程尔递给他,听见他问:“多少钱?”
程尔摇头没说,贺让骁打开手机,给她赚了一笔账。
“转给你了。”
程尔摇头,“我不要你的钱。”
贺让骁垂眸拆开碘伏,用嘴拽着棉签袋撕开,抽了一根,他皱着眉嫌麻烦,叼着棉签拧开瓶盖,粗暴地往伤口涂。
程尔心惊:“我帮你。”
贺让骁竟然配合地坐在花坛上,瞬间比她矮了很多,察觉她要剥他的衣领,主动往旁边拽露出清瘦锁骨。
狰狞的红痕从脖颈延伸到了胸口,再往下她也看不见。
“我帮你处理耳朵下面,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
贺让骁眼底趣味很浓,他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他不想让你上学吗?”程尔轻声问。
“嗯。”
哪个父母不是希望儿女成龙成凤,贺让骁的爸爸却希望他不要读书,不要成才,为什么啊,她在心里问。
“他知道你成绩很好吗?”
贺让骁轻巧避开她换的新棉签,从喉咙里滚出的冷淡嗓音像控诉又像是警告,
“程尔,你知不知道享受一个人的好会上瘾。”
本可以忍受的,可是一个人突然对他好。
会依赖,会有软肋,会变得娇气,会疼。
会想要永远抓住。
就像是被猎人救回家的棕熊,贪恋过屋内的温暖,等再次回到冰天雪地抵御不了严寒,活活冻死。
他的防线摇摇欲坠。
程尔抿着唇线,垂着眼当做没听见,用棉签帮他清理伤口。
碘伏沁进伤口不痛,少年难以忍受这种软绵细密的磨蹭,头偏向一边。
四周静了,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她何尝不懂,因寒冷而打颤的人,最能体会到阳光的温暖。
如果她能让贺让骁觉着温暖,何尝不是好事。
程尔凑近些,声音低低的,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贺让骁,你有时候能不能别逞强?”
作者有话说:
贺让骁间歇性无差别吃醋后就喜欢折磨周寄。
*
“因寒冷而打颤的人,最能体会到阳光的温暖。”引用惠特曼《草叶集》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引用博尔赫斯诗歌
*
第23章
[夏天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在我们的眼里/那些颤动的星星——斯洛特]
突然车来车往, 喧嚣鼎沸,有那么一瞬,贺让骁的耳朵像是被做了消音处理, 他只能听见程尔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你能不能别逞强。
他微微垂着头, 懒懒耷拉着眼皮,手指无意识地搓着,呼吸很轻很急。
以前没人跟他说过这种话。
广告牌五彩斑斓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像是把他拉入一个光怪陆离的陌生世界, 好奇心像是皇后手里的毒苹果,他明知危险,仍旧想靠近。
“程尔。”贺让骁忽然叫她。
程尔猝不及防抬眸, 撞进他清冷明亮的眼里, 三魂七魄又像被撞散了。
贺让骁便往前一步,挤空两人之间的空气。
“你轻一点。”贺让骁低声说:“别哭了,眼睛都红了?”
程尔:“???”
她没有哭。
但很快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贺让骁在哄她。
两人挨得近, 贺让骁才发觉她的睫毛长而浓密,眼角湿漉漉的,双眸像是浆洗过的葡萄, 乌黑明亮。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她睫毛颤抖, 鼻尖沁着薄汗,她微微张嘴呼吸,胸脯随着呼吸起伏伏,少女的曲线明显。
她往前凑得更近, 温柔呼吸吹在肌肤上, 像是羽毛挠过, 又轻又痒, 贺让骁难耐捉住她手腕。
偏高的温度圈在腕骨上,热意不断渗透,程尔一时忘了呼吸,抬眼看他:“疼吗?我很轻的。”
贺让骁眸色一暗,示意她别涂了,他松开手,往后退开。
稀薄的新鲜空气重新涌入,两人后知后觉都出了一身热汗。
“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程尔提议,“我担心发炎。”
“没事。”贺让骁抖开冲锋衣,像是急于遮住什么,可越是着急受伤的手臂越是笨拙,以前也没这样,大概是有人哄着变娇气了,他心不在焉地想。
拉链拉到顶,把自己包裹起来。
重新竖起了一道冷漠坚固的墙。
程尔将碘伏和棉签重新装好,贺让骁接过去,塞进口袋里,抬下颚点点,“那是什么?”
程尔拎起保温桶,“阿姨给我送得汤。”
贺让骁直接矮下身坐在花坛边,双手插着兜,脚随意敞开支着,视线自下往上看程尔,“汤没法喝了吧?”
程尔没说已经喝过了,她预料到贺让骁接下来可能说什么,沉默着等待答案。
下一秒,贺让骁懒散笑着:“明天赔你。”
程尔陪着他坐了半个小时,见他起身,也跟着站起来,“你晚上去哪里?”
贺让骁低头看了眼她手臂上的红坨,印在白皙手臂上格外显眼,他喉结动了动:“要跟着我啊?”
程尔怕他想不开,固执跟着他。
两人影子暧昧交叠,往前走了一段。
贺让骁停下来,便利店绿红色的光线照在两人身上,隐去表情,语气无奈纵容:“我都不知道晚上去哪。”
程尔眨眨眼,像个小尾巴,守在便利店门口等他买东西,她手臂很痒,不敢挠,就用手指掐十字,眼睛东张西望。
几分钟后,便利店卡通门铃响起,她回头看见贺让骁手里拿着一支旅行装的花露水,递给她。
程尔问:“花了多少钱啊?”
贺让骁说:“比你买药便宜。”
程尔点点头,心说贺让骁这人虽然家庭不够美满,但他不占人便宜,也不喜欢欠人情,他的教养是骨子里带着的。
温暖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