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井烹香
单修谨偷公章, 她本人承担疏忽责任的对话,包括林总伪造病历, 用他人身份把林阳送进精神病院的事情, 都在金曼曼的录音之中。就算工作室真的被找上门来, 有律师在,金曼曼至少能确保把林俏给拉下水——其实, 作为工作室的大股东和负责人之一, 又是禅修班的工作人员, 若她有心指证, 林俏本来也很难完全从这件事里洗脱出来。
对付二房, 现在已经成为三人组共通的目标, 金曼曼相信, 林俏至少在自身利益攸关的事情上, 还是能站稳立场的,因此她并不排斥林俏跟着去公证处吃瓜。说不定这也是林阳的意思——打脸总是需要一个传话的, 要是没人八卦,林总也不会知道, 他大儿子只在遗嘱里给他留了五万元。
没有一分钱不留, 主要是考虑到父母都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即便是公证遗嘱, 也有可能会被诉讼推翻, 林阳给生母留了五十万, 这数字以他的身家并不算太多,金曼曼早发现他挺小气——林阳较真起来是让人害怕的,他一分钱也没留给Susan和林俏,余下所有财产,都将给金曼曼继承。
“财产清单也要公证吗?”
公证处今天算是来大单了,工作人员看着金曼曼的眼神都颇有些异样——他们大概把金曼曼当成了精于PUA的捞女,婚还没结,就把男友的遗产全都‘洗’到自己名下,同时还让林阳变更了监护人:如果他失去自理能力,林阳将指定金曼曼做他的代理人。
由于他神志清楚,并且携带了一份健康证明,公证处顺利完成了三份公证,当然,整个过程也说不上有多浪漫感人,主要是不断的签字还有录像,三人中林俏的情绪反而是最直白的——她大概多少也知道,自己和母亲的做法,伤害了哥哥,但在遗嘱中连五万元都没有,地位似乎尚且赶不上林总,这还是令她相当的失落。
现在,林俏是真的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了,林阳或许还会管她,或许不会,但总之钱已没她的份,Susan那里,也并非予取予求,富二代总有一种很自然的感觉,似乎他们想要钱,只要说一声,身边的亲人就会无条件的供给。而林俏现在正逐渐从这样的幻觉中醒悟过来,金曼曼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今后,她该去哪里搞钱呢?哪怕是为之付出一丝努力,这都违背了她的天性,或许真不必急着和小单翻脸——和赚钱的困难相比,洁身自好的坚持,价格因人而异,在林俏这里,又值几个钱呢?
至于她,反而相当的淡然,金曼曼既不感动,也不特别惊慌,更多是基于感情的配合,她现在多少猜到了林阳的心情:他已经不能肯定林总的底线了,在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林总会不会对他有更强的恶意?譬如说,林阳手里那点常阳的股份,平时是微不足道,但倘若有一天这一点股份也变得关键的话……
林阳之死,受益者绝对是林总,他生母是不可能和林总争的。林阳公证遗嘱,既是对父亲的回应,也是给自身安全上一份保险,他在遗嘱中明确规定了股份的去向——如果金曼曼死在继承之前,股份将捐赠给慈善总会,换句话说,即便林总干掉了金曼曼,再干掉林阳,股份也永远不会回到他的手里。
亲生父子,居然彼此防备至此,不能不令人唏嘘,金曼曼和林阳走出公证处时,不由得挽住他的手臂,“都说同情男人是不幸的开始,但我现在真的有点同情你。虽然你父母都还在,但……”
事实孤儿林阳倒还满淡然的,他说,“我其实是还好,看太多了,挺习惯的,再说,我爸之前还有我妈,不是所有父母都是伟大的,有时候人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会比平时更丑陋。”
他很少提及自己的生母——如果连送精神病院,比较起来都不算什么的话,那想来对林阳的伤害会更加过火。金曼曼默默地抱紧了他的手臂,想要给他一点力量,“我们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也想立个遗嘱。”
今天只是公证了一份委托书,一份遗嘱,财产清单今天是办不完的,因为公证处要查验原始资料才能予以认可,这些事也自有律师去做就是了,他们只需要在手续完备时,带着原件再过来一趟,到时候金曼曼也得在场。她说,“不过我不会把钱留给你……你不缺钱,我把所有的私人物品,还有我的画作什么的,都留给你。”
至于银行存款,她打算留给汤老师,留给县里的基金会。金曼曼想到这里,不由得把林阳的手又抱紧了一点,考虑遗嘱,会让人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似乎死亡成为了一个迫切的,需要考虑的,近在咫尺的问题,而这对他们来说,其实并不夸张,属于对生活现状客观的描述:巨量的财富,总会萃取巨量的风险。哪怕只是和这些财富沾边打滚,终究也会发现这个道理——在财富的边缘,钱是那样的好赚,可相应的,风险也会随之富集。
就像是每个公司距离倒闭永远都只有三个月一样,在富人身边,失去一切的恐惧,也始终如影随形。
有些人对抗这种恐惧的办法,是聚敛更多的财富,更多的社会关系,他们畏惧停止,因为停止意味着衰老,衰老则意味着死亡。就像是爵士,在身体垮掉之前,还永远都在筹划着下一次的艳遇,下一次的风流故事,他需要的已不是女色对身体的取悦,而是对活力的证明。对他们来说,多少金钱都永远不够,他们永远也不会止歇。
被不安驱动,不断滋长的贪欲,最终会一点点地吞噬他们的人性,他们不但利用远方的战乱,利用陌生人的悲惨、苦痛与死亡,为自己的财富王国添砖加瓦,更有甚者,他们的亲人也成为了一个个温顺的目标物,被他们以金钱驯养,转嫁着自身的风险。
“有时候,我觉得爵士就算死了,他也并没有死,他成功的把自己的贪得无厌传播到了子孙后代身上。Stefen、Bosco甚至是Julie,都接收了他的恐惧,并且不断地把它往外放大,让他们永远不会满足于自己现有的财富,永远想要更多。因为他们碾过太多弱小的同类,便更畏惧自己成为弱小的一员。”
林阳对于这样的逻辑是嗤之以鼻的,“你看网络小说吗?”
“嗯?”金曼曼倒是看日漫,但不看网络小说,她对画面更敏感些。
“我看过几本,为了钻研这些IP背后的商业模式,很多人对IP大谈特谈,一副行家的样子,但阅读量年均不超过一百万字——所以,在投资前还是得自己做做功课。”
林阳因此看了好几本当红的后宫玄幻网文,“这种文和日本热血漫画一样,都有一个战力通货膨胀的问题,就像是《龙珠》,一开始天津饭已经是强敌了,贝吉塔几乎无法战胜,但到后期,天津饭成为杂兵,贝吉塔也不过是个普通精英战士,甚至连小Boss都不能通关。对应到玄幻小说里,一开始筑基都是强者,到后来则元婴不如狗,大乘遍地走。”
“这种梗是读者调侃的重灾区,但其实很现实,一个人在什么阶层,就会接触到什么阶层的人。国内家产千万以上的家庭有数百万户,他们在身边的人中算富裕,但说实话,还不够资格做你的客户。”
金曼曼做工作室以来,的确发现国内的有钱人简直多得和草一样,荀家算是其中出类拔萃的家族了,是世界级富豪,可是到了荀家这个阶层,又会把自己放在国家级的立场上来自我衡量——也就是说,除了其余财团之外,这世界上仍有近两百个实体,影响力远超荀家。
“你会发现,如果一个人被恐惧支配,开始不断自我提升,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就算有一天他成了世界第二,那也永远都还有一个难以超越的世界第一。”
“如果你被恐惧支配,不断盲目扩大追逐,到最后什么也不会得到,”林阳有些不屑地说,“看看嘉俊,没有人会觉得他真正活过,他不过是一块有少许复杂情感的肉而已。”
“你不想这样生活。”金曼曼注视着他,微微地笑了起来。
“是,我也很喜欢钱,”林阳坦然承认,失去金钱,的确也让他痛苦,“但是我不会这样生活。”
为此,他的确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完全从这样的生活中切割出来的,这世上有许多寄情山水的富二代,但他们大多都不是自愿出局。金曼曼说,“我能想到的上一个你大概是卡文迪许——”
不过,卡文迪许有自己的爱好,而且他毕竟也没有放弃遗产,林阳说,“像我这样的人,应该还有几个,不过,我想这么不识趣的蠢材,没有任何被记叙的必要。”
金曼曼不禁大笑,她有一种很坦然的感觉,因为她和林阳都已经看明白了最坏的可能——他们或许真的有可能会死,这并不是妄想,但他们也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一个人可以作为一块有少许复杂情感的肉,在金钱里腌上很久,腌得奢侈入味,但这样的长命百岁,及不上作为一个完整健全的人,随心所欲而活的一天。
“这件事结束之后……”
她问,但说到一半,又停住了话头,“算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考虑,反正……”
林阳对她笑了笑,大概是把她的未尽之意全都听明白了。
反正,都上遗嘱了,不管怎么样,大概……总是会在一起的。
“走吧。”
他把手从金曼曼的手臂里抽出来,揽住她的肩膀,“去见Julie,接下来我们想做的事,离开她的配合可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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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阳虽然少,但其实现实生活中是有的,完全放弃遗产去做和尚的也有,还有直接和父亲翻脸自己出去开小餐厅的,这个对于八卦比较熟悉的人都知道是谁哈,钱并不是一切,继承人对钱的态度也是形形色色
第174章 欲擒故纵
想要密谋做事, 最有效的交流方式也最简朴——当面谈话,这是最不容易留下罪证的方式,荀嘉俊邀金曼曼一起看艺术展,不得不说, 他的想法是很聪明的, 看展要过安检门,还要寄存包, 至少可以对身上的监听设备做第一遍筛查。金曼曼认为他实在是个有天分而老练的犯罪者, 很难不怀疑, 嘉俊有过很多次锻练的机会。
“你想要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金曼曼说, 她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就这一次, 我也有我的条件, 其实, 你都猜得到会是什么。”
“我猜?我猜, 以你的性格, 大概就是要我把你的前男友开掉。”
不得不承认, 金曼曼和荀嘉俊在外形上是相配的,金曼曼是大美女, 嘉俊也不差,他们站在一起窃窃私语的画面, 令人不由投来羡慕的眼神, 这是让普通人啧啧称奇的画面:男帅女美,他们的体态、装束看起来又都很有钱。不论是颜值还是身家, 都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 让人不禁臆想他们的生活会有多么的完美, 多么的脱俗,多么的没有烦恼,似乎人生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享受。
而这样的猜想,和真实之间又有多大的距离?金曼曼每次出现在人前时,都感受到一种无奈的解离,她知道自己的烦恼也很难得到大众的理解,一切似乎都是她在自讨苦吃,就像是现在,谁都不会理解,他们明明拥有如此大好的未来,却在讨论着一点也不美好的危险事迹。嘉俊还是不肯提到单修谨的名字,只是懒洋洋有些戏谑地说,“开掉他,就是我一句话的事,他会不会觍着脸要回来我身边做事,那我就不敢保证了——”
金曼曼偏过脸静静地凝视他,嘉俊吃不住,举手说,“行,行,大美女,别这样看我,真想亲一口,不然我都感觉不礼貌——我保证把他彻底拉黑,让他在这行混不下去,只能回去卖鞋好吧?别发火,你发火我都当你在发姣嚄!”
“你这就是不想合作了。”金曼曼静静说,“俊少,不要以为我没别的选择。你知道我去过林家吧?”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叫人跟踪你。”荀嘉俊很无所谓地讲,但他也是好奇的,“你去林家找林俏了?别告诉我,你说动她为你顶罪背锅。”
“我是不知道你怎么去查,又或者那个人是怎么和你说的,但工作室本来她也有份,我们也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情,工作室的账目,干干净净。你手里的把柄,真的要撕破脸摆到台面上来,我是无所谓,大不了我和林阳这辈子没法结婚,我还能怎么样?还能比这个更差?”
和上回见面相比,金曼曼的攻击性要更强一些,很显然,这几天她把这件事反复考虑过了,也做了一定的努力,并不是荀嘉俊一威胁,便无脑地惧怕起来——金曼曼能够经营工作室,不可能如此无脑的,她的表现也在情理之中。她和荀嘉俊的合作,一定是权衡过的最优解,能给她带来最大的利益,而不是为了维护最基本的人身安全。
“我会告诉你一些事,但这就是极限了。”她的价格也摆得很清楚,“你把我们工作室从麻烦里撇清出去,两不相欠。真要闹,我也不怕去和Julie说——你信不信?”
她突然伸手指着荀嘉俊的鼻尖,微微倾前,瞪大眼,似乎有意显得凶恶,“如果我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Julie和Bosco都会同时收到一封邮件,里头有迄今为止我掌握的全部证据,你要是不相信,俊少,可以和我赌赌看,我金曼曼一条烂命,输得起。”
证据?金曼曼掌握了什么证据?荀嘉俊不免是要费些思量的,他和金曼曼大眼瞪小眼,贴得很近,在外人看来,像是情侣斗气,甚至嘉俊脸上也有一丝被金曼曼勾动的□□——他可不是什么老实家伙,金曼曼能看出来,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点也不介意尝尝她的滋味……对,他这会儿就是这样想的,甚至不免因为金曼曼的脸而有那么一点分心,思绪也没那么灵活了。
美人计不是救命稻草,但在很多时候都相当好用,一个漂亮的姑娘,看上去的杀伤力总不是那么的强,荀嘉俊难免回想,对啊,金曼曼就是个小穷鬼,什么都没有,他为什么要和金曼曼赌呢?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其实没必要的,先把眼前的事办完,一个女人而已,后续多得是办法得到她——没必要在这时候节外生枝,像对付楚君一样对付她……
“告诉我,Julie现在在想什么。”他的眼神逐渐恢复清醒,嘉俊下了决断之后便立刻理智起来了,他接连问了三个问题,“你去了林家,发生了什么?还有,现在老头子的病情到底怎么样,立刻回答我,不要说谎,我能看出来。”
这三个问题的确都不犯法,就算被录下来也不能当证据。金曼曼很快回答,“爵士的身体的确在恢复,一天比一天好,现在他的逻辑思维已经很清楚了,经常能够想起近十年的事情,只是有时还会有点混乱。医生说,这是他在逐渐恢复的征兆。Julie现在每天都去医院,她在想什么其实你们也应该猜得到了——”
“果然。”嘉俊并不笨,他低低地啐了一下,“我就说,这女人怎么突然间这么殷勤,她还是押宝在老头子身上。但大伯怎么会允许老头子摆脱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的身份?”
“以我的观察,Julie其实不在乎她得到的到底是谁吐出来的,而且爵士还有一部分遗产没有分配,这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因为这部分财产从来没上遗嘱,是他在瑞士银行开的户头,里头存有巨量的现金,同时他还持有一个离岸保险库,里头是艺术品和珠宝。”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可以随时变现,而且因为是离岸储存,交易非常方便,不产生任何税费,是跨境交易常见的避税手段。虽然看似是收藏,但其实是比现金更有流通性更值钱的财产,荀嘉俊的眼睛亮起来了,一瞬间,他身上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大生命力,金曼曼从未见到荀嘉俊如此鲜活过——但,仅仅只是下一瞬间,他又肉眼可见地加倍枯萎了下去:二房最好的结果,就是干掉爵士,保住港联大陆,这笔隐匿资产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不论最后是Julie还是Bosco继承,都轮不到Stefen和嘉俊。
“你说,这叫人还怎么能产生亲情?”他自嘲地问金曼曼,很快又严肃起来,“Julie想要这笔钱,我明白了,你知道这笔钱存在哪个银行,用谁的名字?”
金曼曼像看傻子一样看荀嘉俊,“你说呢?这些事情她会告诉我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Julie或许会提起一两句,但说得更多完全没必要。嘉俊皱眉啧了声,“说说林家。”
“林家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去找林俏吵架,林阳和他父亲闹得很不愉快,不肯陪我回去,我还要借机讨好林总。”金曼曼想到她用橡胶棍‘讨好’林总的画面,不免皱起眉啧了声,“丑话说在前头,我和你合作为的是什么你也心知肚明,我可以配合你,但前提是——”
“前提是我不破坏你和林阳的好事,”嘉俊挖了挖耳朵,“金小姐,你真的没什么看男人的眼光,押宝阳仔?赌他翻红以后把你迎娶过门?天真啦,别指望男人的良心,糟糠妻都是只有被扫地出门的份的!”
“我要坐正名门主母的位置,难道不该赌?”金曼曼冷笑起来,荀嘉俊江湖,她更江湖,毕竟,金曼曼没道理不江湖,她就是最底层,穷得从奶茶店打工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小妹,她有点儿草莽气不是很正常吗?“不然怎么办?哄得Bosco肯娶我,又如何?他爸妈肯答应吗?有林阳这个机会该偷笑了,不乘他爸爸管不到他的时候上位,我还有更好的机会吗?他不娶我,你娶我?”
“这也不是不可以啊!”嘉俊眼睛一亮,顺着金曼曼的话就要拿起她的手甜言蜜语,却被她鄙视的眼神击退,很显然,他们彼此都很清楚对方的德行,金曼曼既然毫不在意地对他展露自己‘极恶捞女’的一面,就不会对荀嘉俊有任何的指望。
荀嘉俊嘿嘿地讪笑起来,他反而有点儿放松了,“好!很坦白,我倒比以前更欣赏你了,曼曼。那就祝我们这里一切顺利——你和我,我们都是天生注定得不到很多的人,所以只能艰苦奋斗,战友,战友好吧。”
金曼曼和他握了握手,敷衍一笑,嘉俊也并不介意,兴致勃勃拉着金曼曼周游在乱七八糟的装置艺术之中,这些艺术品反映的正是都市生活的荒谬与人性的背离,出乎意料地合乎今天的主题。
“你去了医院这么多次,有没有发现监控死角?保镖是怎么换班的?”
“病床监控是没有一点死角的,也不容易有死角,房间就那么大,会客室倒是没有监控,因为大部分员工都在那里起居。”
金曼曼如实把病房的情况向嘉俊播报,“保镖也不是三班倒,因为病房有会客时间,其实过了下午四点,就不再会有访客了,他们会多留两个小时,六点下班,去医院附近的员工房。上班时间也多数是在会客室里发呆,遇到有访客才来门口把守——带来的探病礼物,都会拿下去检查,没问题再放过来。包括盆栽、花束这些都会被清除,因为害怕花粉进入肺部,引起爵士过敏。”
这就等于是没留死角,继喂食之后,用喷洒药物的花束来下药,这另辟蹊径,如侦探小说般的办法也被封锁了。嘉俊眉头皱起,“卫生间呢?卫生间总不会还有监控吧?”
“这确实是没有的,不过爵士的卫生间是专用的,除了护工以外,我们都用会客室的那个卫生间,你也很难进去放置什么东西。”
金曼曼说,“在他下床以前,几个月了都没人用,其实现在他也经常用便盆的——说起来,你们上次去喂汤圆之后,他还因为便秘被医生数落过,所以现在喂食也不行了,他只能吃医院配置的营养餐。毕竟,便秘对老年人还是很危险,尤其是心脑血管问题的老人,应该避免便秘,这样很容易再爆血管的。”
荀嘉俊听到最后一句话,整个人都在荧荧发光,很显然已打开思路,金曼曼看在眼里,不禁微微冷笑,她又说,“还有,你最好抓紧时间——前几天你们去探望爵士之后,他的神智又恢复不少,已经可以脱离一线监护了,Julie似乎有危机感,不愿被你们摘了桃子。让老人以为,他昏迷期间,你们也对他关心备至,分走她的感情分。”
“而且,因为汤圆便秘事件,她也怕你们去探望他时,为了讨好老头子,给他乱吃东西,让她功亏一篑。所以,她有准备把老人转到私家疗养院里去住,已经在相看地方了。我想,转入疗养院后,虽然监控没这么密,但是她也不会给你们见到老头的机会……”
她嘴上在警告荀嘉俊要抓住最后的机会窗口,但金曼曼看着眼睛越来越亮,重新开始发光的荀嘉俊,心头却也是微微冷笑:欲擒故纵,看来,嘉俊多少已经上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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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复古凶案
“得啦得啦, 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没必要事事都向你请示吧?你要是不满意,大可以自己过来把老豆接走啰,他现在在这里很开心, 早起还愿意去弄堂散步, 能吃能喝,有什么不好?他多活两年你不开心吗?那, 你自己看喽, 老豆, 和大仔Say hi~”
“嗨乜野啊?”
“那,白话都逐渐听得懂了。”Julie强势对着视频另一边发飙, “你仲有良心就快点找时间来看老豆, 免得被Stefen抢攻, 老豆会不会清醒, 现在谁都不知道!”
“……知道了, 我会尽快安排时间过来。”
视频那头, 嘉明爸表情仍是不快, 却也有几分触动, 示意Julie把通话转回耳机,嘴巴一张一合, 同Julie密斟起来,荀爵士莫名其妙地看了手机几眼, 他现在还没恢复到能识别这些东西的程度, 转而对金曼曼招手,“月娟, 月娟。你来。”
吴语至少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金曼曼也不由得佩服老头子旺盛的生命力, Julie没有说谎,脱离医院,回到普通民宅之后,爵士的病情又有所好转,目前每天清醒的时间已经长达八小时左右,而且逐渐可以欣赏唱片,尝试生活半自理——自己洗澡还不行,但已可配合护工。
上次还亲自换了一张唱片,Julie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台古董唱片机,买到许多上世纪的靡靡之音,现在,套房里时常响起《夜上海》,白天还好,到了晚上,老房子只开了两盏落地台灯,灯光昏暗,洋房里传来上世纪的歌声,窗前还站着一个黑影,多少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月娟,你今朝怎么没穿旗袍啊?”
“旗袍在斗篷下面,少爷。今天外面起风了,有点冷,你出去散步时也多穿一些。”
要说有什么不好的话,就是他的思维,大多时候还缠绵在少年时代,虽然对白话有反应,但仍没有稳定的近期记忆,环境中太多非上时代的东西,会让爵士容易恐慌,因此,金曼曼最近都在忙着找戏服厂家——她有时候要穿旗袍不说,更重要是医护人员也得跟着穿那时候仆役常穿的听差服,不得不说,实在是有点搞笑,要不是都签了保密协议,金曼曼觉得可能都会有不少工作人员去吐槽‘有钱人可真会玩’。
不过,话说回来,有条件能这么宠着老人,让他开心,的确也是对病情有帮助的,只是能这么办的人家的确很少罢了,随随便便就在法租界租下一套老洋房,并且紧急装修(购买还在洽谈中),这不是光有钱就能办到的事情,实际上这套洋房的产权属于政府,一般人登门光评估都要若干工作日。
Julie能在一个多月内办妥此事,从外岛老宅找到爵士珍藏的照片对比,尽力还原装潢,任谁都要夸一句孝心可嘉。因此,嘉明爸在她面前也自然有些弱势,只能允诺会尽快飞来探望老人,并且,估计从对话中也是在叮嘱Julie,确实要防范二房趁虚而入,成天在爵士身边打转。
“知道了,会挡住他的,现在老豆也不怎么出门,你付账单就好了。”
虽然出院了,但花费少不了,一个月上百万这是最基础的,光是Julie付给金曼曼的周薪就翻了一倍,因为金曼曼的工作时间也随之加长,现在爵士清醒的时间变长,需要有人陪伴谈天,金曼曼经常去给他读报,偶尔晚上还要在洋房过夜,以便第二天清早起身时,可以让老人顺利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