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他
杨柳一进门,开始没见过世面般东张西望,冷不防甩动她那把乌黑的头发,转过身来:“我以为老房都乱呢,你这儿收拾得挺干净。”
林羌打开冰箱:“你喝什么?”
杨柳走过去,探着脖子看向冰箱里:“这不都是酒吗?啤的洋的,那就来个酒呗,入你屋随你的风俗。”
林羌给她拿瓶啤酒,懒得再去拿筷子,用打火机开了盖。
杨柳喝了一口,冰得她一个激灵,吸口气:“我这回来主要散心,其次跟你分享一个八卦。真的疯了。”
林羌不感兴趣,只靠在边柜,看着她神采飞扬。
“我妈那天打电话,跟我说那靳叔叔找了一个美女理疗师,这周末就给靳凡送过来。”
林羌漠然,没有反应。
“你说说,非要美女,真是为了给他理疗?我都不好意思说破了。”
打火机还在林羌手里,握住它再去拄柜沿,手心被摁出一条长方形的压痕,她感到不适,把它扔到柜子,用这只手握住另一条胳膊,仍然靠在柜前,没挪动。
“突然跟你这边解约换什么美女理疗,我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侮辱你,你不美吗?”杨柳摆手叹气:“不过也算了,就爱白嫖。”
林羌手抖疯了,索性垂放。
杨柳没注意,不聊靳凡了,放下啤酒,拍大腿:“我来的时候看这边有两个夜市,晚上去逛逛?”
“我明天有事去北京,晚上不能太晚。”
“去北京?”杨柳挑眉,却没问她要去干什么:“那我今晚能在你家住吗?明天我回去带上你。”
“也行。”
“那夜市几点开放啊?”
“七点半。”
“那快了,咱俩先去?”
林羌换衣服,带杨柳去了夜市。东边都是小吃,西边是服装文具和工艺品等小玩意。
杨柳踮着脚张望,新鲜了五分钟就露出了颓态。
林羌早料到这点,在拐角商场的烤肉店订了位。
吃完饭回去,杨柳又要喝酒,到这时她才坦白她对象跟别人裸聊被她目睹,今天根本不是休息日,是请了一天假逃来这里。
林羌不擅长安慰别人,就一直听她说、陪她喝。
杨柳没酒量,不到一瓶就不省人事了,最后只剩林羌自斟自酌。
刚过九点,烤肉店打电话,询问她是不是杨柳,说杨柳丢了卡包在他们店。
林羌去给她拿了一趟,出来时刮过一阵西北风,她不自觉地仰头,忽然有些畅快,就没急着返回,想着吹吹冷风解解酒。
她穿着针织毛衣,领口极大,还是憋得慌,就又扯开一些,纤细脖颈和饱满的胸脯被锁骨连接,收服了夜晚游荡的闲人。
可能从杨柳突然造访,到打火机鬼使神差压到手,就是冥冥之中的预示,她今天不顺利——
她不经意瞥见靳凡的车竟就停在不远,还没来得及看清车牌号是非本人,靳凡走路携风,已经来到车前。
好久不见这个人,他没变,还是扎眼,更扎眼的是紧随其后进入后座的人。
大概是那位美女理疗,确实很美。
待车开走,林羌鹤立风中,发丝翩舞思绪莫名。
没多久,冬季风贯穿了单薄肩膀,她举起手机,拍照,发了状态。
距离她半里地外的车行,阳光看到这条朋友圈,大声“卧槽”,吸引了车行玩手机、聊骚的一众人。
小脏辫瞥他:“干吗呢,一惊一乍的。”
阳光话都说不利索了:“大嫂发朋友圈说烦躁,还附带一张原相机自拍。妈的她居然经得住原相机的考验。”
小脏辫兴趣斐然,拧着五官走过去:“我都被拉黑了,你怎么还活着呢?背着我拍马屁了?”
阳光摇头:“可能是我从没跟她说话,她不知道我谁?”
小莺嚼着糖冲小脏辫翻白眼:“早告诉你,别马屁拍在马蹄子上,你不听我那一套。”
小脏辫把阳光手机抢过来,烧到双眼的一腔火气在看到林羌素颜原相机的照片时啪得熄灭,肩膀坍塌:“操,老大可真有福气。”
公主切瞥他:“别发骚了,看大嫂说什么,有没需要我们效劳的。”
“有。”
“啊?”
“大嫂说想飙车。”
“那太简单了啊,我们别的也许不称,车可应有尽有。”
“走着呗?带大嫂体验下?”
几人激情商议,靳凡突然进门,他们顿时有些说嘴被抓包的局促,心虚感延至全脸。
靳凡原先不管他们的小九九,这回不知被什么支配了,猝然问道:“怎么了?”
小脏辫多会来事,立马嬉皮笑脸地说:“大嫂要飙车,我们打算陪她玩个痛快!”
靳凡偏过半个身,停顿数秒,未发一言,回头上了楼。
“什么情况?”蒜头眼循着靳凡,缩着脖子问大家伙。
小脏辫自以为尽在掌握呢,耸着肩膀哼哼:“我跟你说这叫什么,这叫大嫂钓鱼不用钩,全靠老大会蛄蛹。这不都已经蛄蛹到大嫂桶里了?”
“臆想呢?我看老大没反应。”公主切白他一眼:“你们墨迹吧,我先去接大嫂了。”
小莺收手机站起来:“带我。”
小脏辫扯着脖子叫她们:“着什么急,这才十点,还有一宿玩呢。”
两个女孩已经摔门走了。
南方人脱索这时候问小脏辫:“蛄蛹是什么意思。”
小脏辫扭头看他,有点无奈,还有点烦:“查字典去!”
小脏辫也走了,还是蒜头够兄弟,搂着脱索的肩膀说:“蛄蛹的意思就是……”
“什么?”
“蛄蛹。”
“你妈……”
第十三章
林羌本来也没醉,只是有些酒气上头,吹了吹风也散了。
十点多霓虹没了,只剩下路灯的光,照得人像赴了黄汤。
她沿着人行道来到街对面的儿童公园,临街长椅旁边有一棵老树,老树枝芽摇晃,树叶像一些纹理笔刷,蘸了黑墨在金黄的纸上画图,偶尔画到林羌身上,就看到叶影就在她锁骨流淌。
前后也就半小时,一辆改过排气管的超大尾翼、纯金裙身的M2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下沉,公主切下巴微抬,有一些天生的自信:“大嫂!带你炸街去啊!”
小莺在副驾,扶着公主切的胳膊,凑到窗前,看向林羌:“大嫂开什么车?想好了吗?”
问完不等答,继续介绍:“我们厂里供着一辆AgeraR,全国五辆之一。还是你喜欢漂亮的?我们什么色儿的都有,野马,911。追求外观啊还是声儿?要舒适度还是上手感觉呢?”
“六辆。”公主切纠正她。
“哦,六辆。”
公主切被她压得胳膊疼,下了车,靠在车门,刚往后看了一眼,小脏辫他们已经来了,音浪吵人,他们还“唔唔”地叫唤,有几个人还在大冬天敞着篷,扑面而来一股浮夸的少年气概。
林羌已经过了装逼的年纪,但谈不上对他们小孩儿中二的表现欲嗤之以鼻。只是有时候,比如现在,会觉得靳凡带着他们玩儿挺不可思议。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幼稚。
十来辆跑车在路边停成一排,小脏辫下了车,一张熟人之间才会流露的嬉皮笑脸:“哈喽!大嫂!听说你很烦?哪个凡?”
蒜头贼眉鼠眼:“哈你丫,屁话真多!”
林羌把手肘搭在长椅靠背,手撑着头,扫量他们一眼:“你们很有空吗?”
“我们除了钱,就剩有空了。”脱索走过来:“姐姐挑一辆,山道还是国道往南?”
蒜头说:“我们出车,也出司机,姐姐看看,是喜欢弟弟啊,还是喜欢妹妹,咱们兜风去。”
“放你的屁!大嫂肯定是喜欢大哥啊。”小脏辫骂他,回头面对林羌又是笑逐颜开:“但你说多巧吧,我老大有事儿。但大嫂你要是想我们老大,我就算冒着挨踹的风险也给你传达到。”
他弯着腰,跟林羌撒娇:“大嫂,所以你,想不想我们老大?”
“对啊大嫂,想不想嘛,我们都传达,我庄哥什么都怕,唯独不怕我们老大的脚,天生贱骨头,就是欠踹。”蒜头调侃。
小脏辫咂嘴,扭头就骂:“滚你妈的就你话多!”
他们很能闹,也青春,涎皮赖脸耍嘴作怪也看得人心里畅快。林羌听了两句,站起来。
所有人凝神看向她,像在等候她发落。
“那就,国道南那条封闭道路。”林羌做决定。
“大嫂说了算!”
小脏辫把狗腿子发挥到极致,引来小莺的嫌弃:“我说老去咱们厂偷东西吃那条狗怎么不来了,原来化成人了。”
“哈哈——”
一阵大笑。
小脏辫过去搂住小莺肩膀,又一番哄。
脱索走到林羌跟前:“姐姐咱们先走?”
他上前问,林羌也上了他的车。
平时夜里寂静,偶尔有人在街上活动,比如今天,不知是被夸张场面打了眼还是被这讨厌的噪音扰了耳,忍不住投来一束理所当然的白眼。
这帮孩子确实讨厌。
甩落那些人的侧目,他们来到那条熟悉的大道。
下了车,林羌看向前方。在车上被脱索告诉才知道这边封闭是因为有一个极限弯道,事故高发区,现在要穿县城只能绕道。
马路左右两侧都是荒地,只有东南方向打了一半地基。据说开发商拿到开发权后贷款没下来,暂时搁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