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他
就是他在了解自己的病情后,会不自觉地规避加速死亡的行为。
弗洛伊德提出过一个概念叫生本能,是一种人体对自己受到伤害时本能的保护。
她淡淡一笑,挽住他的胳膊。
靳凡扭头看她在笑,问:“怎么了?”
林羌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感谢弗洛伊德。”
靳凡换了话题:“想吃什么?”
“我想下馆子。”
“好。”
雪后起了风,风一吹,树梢上的雪就飘摇到了发梢上。
突然,她问:“等我把你的命从阎王手里抢回来,能不能给我?”
幼稚的问题,靳凡可是会因为被问幼稚的问题骂街的,平和的是他的过去,而过去早过去了。
可他还是陪她幼稚了:“干什么用。”
林羌扭过脸,仰起头来:“我说‘家里人’三个字时你走神了。”
“你看错了。”靳凡不承认。
“我缺个老公。”
靳凡一下失语。
“你不问我干什么用吗,缺个老公,大哥要不要上岗?”
靳凡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张他有时很难区分真假的脸。
她非常漂亮,尤其这个时候。
他突然伸手,托住她脖子带到面前,吻了。
她确实能装会演,他总是怨,但从没厌倦,也总有瘾。他爱她,他要为她活很久。
林羌带靳凡从专家那里抓了药就回癸县了,直奔北关派出所。
靳凡没说管不管林羌的事,但他往那一坐,范森和刘广杰就都不敢出气了。这个林羌,竟然是他的人。难怪那么横。
谢喜英的外孙程柒还在走廊,被铐在座椅,跟他一起被铐在那边的还有几个醉酒打架的年轻人,不知道他们一宿聊了什么,这时的程柒已经改口了。
范森习惯性一有报警就打电话叫来派出所问话,也许不合规矩,但一直是这样,没有人觉得不对,也没有人敢不来。
“靳哥你是……”刘广杰先开了口,不开不行了,范森眼色都要不避人了,这个尴尬的氛围总要打破。
靳凡在看手机,腿上搁着林羌的包:“拎包的。”
正在喝水的范森那一口差点没咽下去,还不如说是来砸场子的。
范森跟刘广杰对视,最后刘广杰对林羌说:“我们到询问室跟程柒沟通?”
改变态度主要源于程柒改口,而且他们确认捐款平台早已打款,是谢喜英子女昧下了,然后对阜定医院提出回家等死了。
说白了就是习惯让他们先给林羌打了电话,结果林羌并无过错。
现在就是要弄清楚,程柒为什么突然反咬林羌。
林羌同意了:“好。”
她起身后把手机也给了靳凡。
靳凡仍坐着,伸手把她几根碎发别到耳后。
范森和刘广杰又一番对视,这一次多了一个长吁一口气的动作。
没什么不妥,只是他们畏惧,所以会感到恐惧。
询问室里,程柒看到林羌就扭过脸。
林羌坐到他对面,却错开一个位置,他喝酒了,一身酒气,她十分厌烦。
范森和一个女警员进门后共同坐在林羌那一侧。
女警员启唇想让她换到对面,接触到范森暗示的眼神,闭了嘴。
程柒似乎很久没睡了,眼睛肿成沙包,胡子也明显的铺满下巴,衣服肩膀落了一层头皮屑,袖口和前襟沾了几滴油。
他和林羌上次见面变化太大,那个腼腆却有是非观念的大学生好像被眼前这个杀死了。
范森和女警常规问话,他都没回答,只好改问林羌,林羌把帮助他和他外婆申请爱心捐款前后一一说明,刚说到一半,程柒突然站起来,指着林羌,边说话边喷出口水:“如果不是你狗拿耗子,他们根本不知道还有捐款能拿,也根本不会让那住院医给我姥姥拔管子!”
林羌早上接到曹荭来电,原来程柒已经去县医院闹过了,还站在综合楼的楼顶,要跳楼,但还算讲良心,没嚷嚷是医院怎么了他。
他情绪激动,警察问不出话,就先静置了。
林羌跟他一起被撂在了询问室,墙上监控探头的灯一直在闪烁。
她不会主动跟他说话,她知道他清楚这件事是他家人一手造成,其实谁都不怨,但价值观碎了,咆哮癫狂了。
程柒吼了半天,哭起来,半副身子趴在桌上,祈求林羌:“你杀了我行不,我自己不敢……”
林羌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他又哭又闹,低下的认知一点也不像是大学生。
但他偏偏就是,尅着手背长出来的瘊子,尅不掉,用牙咬掉,血就这么流出来,滴在桌面,他用手抹,越抹越多,拿了桌上的红头纸,撕了几张来擦,擦着擦着咬着牙发疯:“操操操!妈的!”
林羌想回去了,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好浪费时间。
程柒却在这时平静下来,揪着手指,问她:“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林羌看了他一阵,还是跟他说了话:“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不习惯也没人惯着你,你要适应不了就找个没人地方一头撞死,反正推到太平间的车从来不少。”
程柒愕然。
林羌不喜欢给人上课,讨厌当老师,不管程柒想不想得通,她都离开了。不过出门就找了个律所,请了位律师,要把告谢喜英子女侵犯她名誉权。
程柒以为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她不感兴趣,但不介意为他展示,这个世界不止一个模样。
事情都办完,林羌坐在靳凡的车里,沉默不语。
靳凡也不主动开启话题。
还是林羌待够了,扭头跟他说:“为什么那俩警察那么怕你?”
“我牛逼。”
林羌皱眉,随即笑了:“傻逼。”
靳凡一手牵她,一手发动了车。
“去哪儿?”
“车行。”
车行小崽子们都在,打牌,喝酒,瞎扯淡,也有在干活的,但干会儿就腻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一切都没劲。
小脏辫叼着烟,烦得慌:“凭什么你老有炸啊?是不捣鬼了?”
“放你妈的屁!”蒜头扯脖子叫唤:“你这是输急眼了?怎么逮谁诬陷谁呢!”
脱索从平板上方露出脸:“他最近水逆了。”
小脏辫垂着眼、瘪着嘴、耷拉着脸,把牌一扔:“不玩儿了!”
公主切哼笑,问小莺:“你是不是打他了?”
小莺正在欣赏自己新做的指甲:“刮花我的指甲怎么办?我肯定会把他脑袋拧下来的,那多不好。”
“笑死。”阳光在旁鸡一样咯咯笑。
仲川从工作间出来,看着他们几个干什么什么不行吃什么什么没够的德行,没忍住啧嘴:“等老大回来,你们那屁股都得焊上他的脚印。”
“嘁,他已经不知道让谁勾走魂了,过年不发红包就算了,过年好都不发句,还他妈让我到嘴的大嫂飞了,没用的东西!”
小脏辫骂骂咧咧,发泄郁闷有点不知死活。
“你快了,我跟你说,自己找死可离我远一点,别溅我身血。”蒜头翻白眼。
小脏辫可不觉得自己找死,伸直脖子,要跟他们理智地分析:“客观地说……”
门从外打开了。
所有人扭脖子看向门口。
靳凡推门进来。
他们呼吸一滞,尤其小脏辫,汗毛都竖起来了。
靳凡的左手还在门外,他们还没来得及想入非非,他并未停地把林羌牵进了大门。
所有人,肃然起敬,站得笔直,罚站一般。
“卧槽——”
靳凡皱眉黑脸,跟原先没什么区别,他们也懒得看他,目光一致地汇聚到林羌脸上。
竟是林羌!戈昔璇那丫头片子竟敢骗他们!
“唔——”蒜头没忍住发出猴叫,被投以疑惑眼神后捂住嘴。
公主切和小莺先跑上前,围住林羌。
林羌见状,自知免不了要回答他们一些问题,松了靳凡的手。
这个动作把小脏辫看爽了,他窜过去,想问靳凡,但靳凡凶,就试探着问了林羌:“啥情况!?”
林羌有意逗他们,眉一挑:“拿下。”
车行好久未见大事,他们互相攀比激动的反应,挤眉弄眼之后大着胆子看向靳凡。
林羌已经在惯了,他依她,没扫兴:“就,被拿下了。”
“牛——逼——啊——”异口同声。
他们开始起哄,忽然冒出有好多问题,都希望林羌第一个答,摇着她的胳膊嚷嚷。
吵吵闹闹,林羌却看靳凡。
靳凡也看着她。
墙上的表好像不走了,时间突然凝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