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福利院人手充足,不再需要许鸢做什么。
正逢午饭时间,孩子们从教室里跑出来。
稍大一点的还记得许鸢,见她站在草坪上,跑过来围着她说个不停。
“许姐姐好久没来看我们了。”
“陪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谢斯止视线落在一个小男孩抓着许鸢的手上,觉得碍眼。
很想拎着他的领子把他丢到一旁,但这样做许鸢会生气,所以他没付诸实践,只是心底不爽。
许鸢弯腰,摸了摸面前小女孩的头:“珠珠,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女孩用力点头:“现在每天都能吃到肉和牛奶,还有水果,老师说今天的水果是蜜桃,冬天卖很贵的。”
珠珠最挑食了,从前福利院的饭菜不可口,她总不爱吃饭,只有许鸢喂她才会多吃点,因此一直瘦瘦小小的,快一年不见,她长高了,也圆润了,抱着许鸢不肯撒手。
“老师告诉我们,有好心人每月给学校捐好多钱,所以大家才能吃到有营养的东西。”珠珠拉住许鸢的手,把一块巧克力放在她掌心,“这是昨天发的甜点,给姐姐吃,你太瘦了,是不是也没有好好吃饭?”
许鸢被她问住了。
女孩踮脚捏了捏她的脸:“要好好吃饭才行啊!”
被小孩子语重心长地教育了,许鸢忍不住弯动唇角。
她皮肤仍是薄透的底子,却比从前多了点气色,像极荷塘里新生的荷苞,白里透粉,泛着莹莹的水汽,温柔得叫人挪不开眼。
谢斯止静静地凝视着。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许鸢了。
比起躺在病床上的她,这样的她更加鲜活,也更有润物细无声的生命力。
正午阳光温暖。
因为难得的好天气,今天午餐在操场上吃,顺便让孩子们晒晒太阳。
小孩们乖乖地排队,等老师打饭。
从前福利院伙食费紧俏,一顿只有一个肉菜。
现在请来专门的营养师和厨师,不仅可口,还营养搭配,足够支撑小孩们长身体了。
一切的得来不是无缘无故的,许鸢回头去看谢斯止。
她以为这个动作并不显眼,实则谢斯止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她一下就被发现了。
人站在日光下,阴郁的气质都被冲淡了不少。
谢斯止挑起眉梢,仿佛在说,就是为了讨好你怎样?
背后,福利院大门处,一辆运载蔬菜的车子进入院内,车没有拐到后厨,直接停在了操场中央。
几个戴着口罩的男人走下来。
孩子们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笑,老师忙着打饭。
温暖的太阳映照之下,世界安逸极了,人的意识也变得懒散。
直到那几个男人从衣服里掏出枪来,福利院瞬间安静了。
小孩们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一个女老师发出尖叫,下一秒,就被子弹穿过小腿,倒在了地上。
一切顷刻间乱套了。
谢斯止冲到许鸢身旁,把她扑在桌子后面。
周围尖叫声不绝于耳。
许鸢听见接连的枪声,却看不到子弹打在了哪里,她想探头去看,被谢斯止按在怀里。
“别动。”他声音冷冽。
守在外边的保镖训练有素,第一声枪响之后就冲进来了,枪战的声音此起彼伏。
谢斯止松开许鸢:“只要我没回来,就躲在这里不准出去,明白吗?”
他说完,离开了桌后。
“谢斯止——”许鸢伸手拉他,却拉了个空。
不远处有小孩在哭,他腿脚不好,别的小孩都跑开了,只有他留在原地。
许鸢没有听谢斯止的话,她跑过去,将吓得瘫倒在地上的小孩抱了起来。
保镖冲到谢斯止身边,将他最常用的□□递过去。
从前,许鸢的射击课是谢斯止手把手教的,可那打的毕竟是靶子。
那晚在城堡,他的人和谢盈朝的人枪战,她也只是听到声音而已。
真正见这样的情景发生在眼前,还是头一回。
谢斯止手很稳,每开一枪,对面就会倒地一个人。不过不知是因为这里有小孩,不好太过血腥,还是因为许鸢在背后,他每一枪都没有打中致死的部位。
可即使如此,这样的场景,也让人寒意上涌。
许鸢抱起小孩,还没来得及躲起来,一颗子弹擦着她肩膀飞了过去。
羽绒服被打破了,绒毛散落一地。
许鸢忍痛,用身体护住怀里的孩子,躲回桌子后面。
子弹没有嵌入,但也擦破了皮,血从肩膀涌了出来,她伸手捂住。
小孩受了惊吓,一直在哭。
许鸢哄他:“乖,你闭上眼睛,一会儿就没事了。”
难以解释这种感觉。
虽然害怕,虽然恐慌,但谢斯止在。
她仍恨着他,可知道谢斯止在一旁,就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他无所不能,一切都会解决。
这样的印象不知什么时候根植在了许鸢心底,等她发现时,已经无法被改变了。
枪战还在持续,谢斯止回到了她身边。
刚才某一刻,他心脏紧缩了一下,一回头,就看见许鸢抱着小孩,肩上沾血的画面。
他眼睛红了:“我不是说,让你不要动吗?”
他拽住小男孩的胳膊,丢垃圾一样把他从许鸢怀里丢了出去。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许鸢也不会受伤。
谢斯止觉得,自己没有掐死他,只是把他丢开已经很仁慈了。
“你干什么?”许鸢不顾自己暴露在枪雨中,挣开谢斯止,又跑过去把小男孩抱了回来。
没有了遮蔽物,她完全暴露在对面的视野里。
远处,一个男人抬枪瞄准许鸢。
还未来得及开枪,他的心脏就射.入了一枚子弹,临死前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显得狰狞而恐怖。
许鸢回头看,是谢斯止。
他开完一枪,冷着脸,把许鸢和小孩扯回桌子的背后:“非要这样不听话?”
小孩的哭声越发响亮了,让谢斯止心烦。
枪里还有最后一枚子弹,干脆送给这个爱哭鬼好了,这样就能让他闭嘴。
谢斯止心里阴暗地想着。
但下一秒,他残忍的念头都被打住了。
——许鸢一手抱着小男孩,一手掏出条干净的白色手帕,按在他的肩膀上。
谢斯止也受了伤,和她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子弹擦伤,只是他穿的衣服单薄,血迹淌下来尤为明显。
许鸢的动作很好看,轻柔优雅。
谢斯止能因为她一句话就失去对情绪的管理,也能因为她一个动作而平静下来,就像一只正要发疯的野犬,一下子就因为主人的安抚而温驯了。
许鸢为他擦血的动作很温柔,温柔到让他产生了一种美好的错觉——她很在乎他。
他抬起手,想要去摸她鬓角的头发,许鸢偏头躲开了。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一边来示好,一边又抗拒。
深陷在感情的旋涡里,感知变得不敏锐了,只觉得心脏悬浮起来,没有得到确定的宽宥与爱意,会一直滞空着。
谢氏的保镖训练有素,袭击者很快被制伏了。
警笛越来越近,警察正在赶来的路上。
那些人的目标是许鸢和谢斯止,因此福利院的师生们只是受伤,并没有人死亡。
许鸢松开怀里的小孩,问谢斯止:“他们是谁?”
“想要我命的人多得是。”谢斯止回过神来,平静地说道,“我说过,你是我在乎的人,你的命,也一样珍贵。”
……
深夜。
枪击事件后,保镖第一时间把许鸢送了回去。
谢斯止带伤前往谢氏的大厦,处理完整起事件后才回到庄园。
他想去许鸢的房间,却在路过书房时见到了一张久违的面孔。
伊恩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晚好,谢。”
他仰头,打量玻璃书房:“周围是片花海,天气晴朗的夜晚,抬眼就能看到银河,真浪漫,不知道在这里做.爱会不会有野.战的刺激感,我猜建这个地方一定不是你的主意,倒像谢盈朝会做出来的事。”
“有事直说。”
伊恩啧了一声:“几个月不见,对朋友真冷漠啊,是急着去和心上人见面吗?”
“听说午后你们遇到了袭击,你那位美丽的嫂子,应该还不清楚,这一切的发生,都是因为你的默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