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谢静秋一愣。
许鸢凝视着她。
从前,她与谢静秋的关系不错,知道谢静秋是怎样一个人。
她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内心柔软,看到路边的小孩乞讨都不忍心,会亲自将他送到福利院安置。
她不该成为这样一群人的帮凶。
谢静秋沉默了几秒:“不是所有人,都能随心所欲地选择,无法背弃大哥,就只能追随他的脚步。”
“前方是罪恶的深渊,可我没有回头的路了。”
“许鸢。”谢静秋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放在床头柜,“这精油可以融解你身上的颜料,在大哥回来之前,把它洗掉。”
她放下东西就要出门,许鸢叫住了她。
“静秋——”
台灯昏黄,她抬起眼眸:“谢斯止他……”
谢静秋背对着她:“不要在大哥面前提起他,他们两个,早就不死不休了。”
……
周围几十公里的沙漠,只有这座建筑灯火通明。
沙发上的女人一头波浪般的蓬松金发。
——艾琳·金斯莱。
她的母亲并非N国人,她遗传了母亲,外表没有N国人的特征。
艾琳一身利落的装扮,手里拿着一瓶瓦巴城特产的啤酒,阴沉的眸子盯着对面的男人。
“你杀了约翰。”
对于她的逼问,谢盈朝神情淡淡的:“他要动我的人。”
“她只不过是个女人,在这里日夜保护你、为你做事的,才是你的人。约翰跟了我很多年,就算他惹恼了你,你也应该把他交给我来处理,而不是在赛诺集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他打成一滩肉泥!”
艾琳眼中流露出愤怒的颜色。
谢盈朝眸色冷淡:“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处决他,我该处决的人,是你?”
艾琳的脸色瞬间变了。
“明知道我要活的,却叮嘱心腹杀死许鸢,金斯莱小姐,这不是对待伙伴与朋友该有的坦诚。”
“我只是……”艾琳神情凝重,她解释,“只是不想看你重蹈覆辙。”
“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谢盈朝淡淡地说道,“也不会给同一个人,第二次犯错的机会。”
他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艾琳捏紧手中的啤酒,没有说话。
谢盈朝露出了困倦的神情,身后的保镖见状,推他离开了这里。
一旁,艾琳的心腹神色不快:“小姐,您就这样让他挑衅?那个毁灭了金斯莱家族的男人明明就关在黑牢,他却不准我们的人靠近,还有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这是我们的地盘!他不过是个外人!”
“我当然知道。”艾琳阴郁地说,“只是现在,我还有求于他。”
七年前,金斯莱家族覆灭之后,曾经那些关系网络也一并消失了。
此刻,所有的武器、军.火、资金都需要借由这个男人来得到。
更别说,谢氏本身还有一座庞大的军.火工厂,等到黑牢里的谢斯止死后,以谢盈朝的手段,掌控它们易如反掌。
因此,谢盈朝才是此刻金斯莱家族实际上的控制者。
在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艾琳不会、也不敢与他翻脸。
——她要依靠谢盈朝而生。
“我有预感。”她喝掉了杯中的红酒,“那女人会再一次拖垮他。”
她与谢盈朝是同盟,金斯莱家族没有东山再起之前,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
……
“您打算去哪里?”
离开屋子后,保镖恭敬地问道。
谢盈朝拢了拢膝上的毯子,安静地思索。
沙丘上的月亮光芒黯淡,据点后的那座山在月色里投了一道黢黑的影子。
那里是金斯莱家族新建的黑牢。
无论昼夜,犯人凄惨的呜嚎声都会从石缝之间钻出来,听在耳朵里,犹如地狱恶鬼的哀嚎。
谢盈朝思索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今天,还没有去和我的弟弟打招呼。”
……
门口守着两个男人。
从窗外看去,无论哪一座建筑、哪一条街道,房顶或楼下,都是背着□□巡逻的人。
金斯莱家族的据点,犹如一座不可攻陷的堡垒,他们手上还有谢氏的人质。
许鸢难以想象,在这样严密的防守之下,要怎样将人完好无损地带出去。
更无法想象,她与谢斯止的结局。
后半夜,房门打开。
听见轮椅轱辘摩擦地砖的声音,许鸢的身体无可避免地僵硬了。
保镖只将谢盈朝送到门口就离开了。
他扶着轮椅来到窗边。
借着微弱的月光,许鸢看见,他捏着一条染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许鸢靠床坐起来。
谢盈朝说:“今晚的月亮,和那夜很像。”
在许鸢眼里,月亮就是月亮,无非是圆是缺,是明亮又或黯淡,说不上像哪一晚,不像哪一晚。
但谢盈朝这样说起,她当下明白了他的所指。
那一晚,乡下的小木屋里,她像一个溺水的人被谢斯止压在身下。
也是那一晚,谢盈朝赶到,将她带回了城堡——在那个阴暗、潮冷的房间里,他几乎掐死她。
那夜,她迷糊着醒来时,他也是像这样,在窗边看月亮。
不同的是,那时,他是站着的。
背后迟迟没有动静,谢盈朝回头,只见月光里,女孩静静地看着他。
时光对于美人总是格外宽容。
一别数年,他竟没有找到一丝,她被时光雕磨的痕迹。
她清瘦却不枯槁,肌肤如雪,映着乌黑的发。
眼眸干净,漆黑的长睫卷去,轻轻垂起,叫人觉得是一片轻柔的鸟羽。
在赛诺集市刚见到他时,她是怕的。
哪怕刚刚他进门那一刻,眼睛里也满是畏惧。
只是短短片刻后,她的情绪就被收敛,恢复成了从前谢盈朝最熟悉,也最为之着迷的平静模样。
“谢先生。”许鸢开口。
她纤细地坐在月影里。
“好久不见。”
谢盈朝用深不见底的眼眸,盯住了她:“再次见到我,对你而言大概是场噩梦。”
许鸢短暂地沉默了。
她与他对视,眼眸清亮:“您要报复我吗?”
“报复?”谢盈朝咀嚼着这两个字。
轮椅轻轻朝床边滑去。
就着昏弱的光线,他视线落在许鸢肩胛骨处那干涸的红色颜料上。
花枝镇的雨夜里,谢斯止写下的“谢”字仍在。
谢静秋给她的瓶子,许鸢没有碰,任由痕迹留在那里。
其实就算把它洗掉了也没有用,在她身上,有比它要靡乱一百倍的东西。
“我该报复你什么?”
“报复你与谢斯止联手算计我?报复你对我的虚情假意?”
他的声音如一粒苍耳的种子,随风轻飘飘落进耳朵,却让她有种被倒刺勾住心脏的感觉。
“还是报复你,夜夜在我床上,却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爱上了我的弟弟?”
第91章
谢盈朝的轮椅靠近。
许鸢清透的脸颊,一点点变得苍白:“待在您的身边,从来都不是我本意。”
这句话,令谢盈朝记起多年前那晚,她对他说过的话。
——她想掌控自己的人生,哪怕一事无成。
——而不是在一个不爱的男人身边,做他养在笼子里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