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谢斯止徒手把花园里的草拔完了,他走过来,在离她不远处的水龙头前洗手。
他洗得很认真,一点点搓去掌心的泥垢,洗了很久。
等到他慢悠悠洗完,许鸢已经快翻完半个绘本了。
头顶的阳光被遮住了,她一抬头,看见谢斯止挡在身前。
许鸢看着他,眼里满布着疑惑,似乎在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问了丽桦,你来福利院这天通常要晚上才能回家,而我晚上要参加谢氏的内部会议,如果不在这里见面的话,恐怕又要半夜翻你的阳台了。”谢斯止说到这里,漆黑的睫毛轻轻扇动,让他看上去十分脆弱,“我的伤口还很疼,不适合剧烈运动。”
“所以,我就主动找来了。”他笑得阳光,“来要我今天的吻。”
眼看着少女眼底浮起了一抹诧异,他的笑容更甜了:“你该不会以为,只凭昨晚那一个吻,就能打发我吧?”
第30章
直到现在,许鸢才彻底看清了眼前的少年。
他有一张再完美不过的、天使般的皮囊。
只要他想,他可以用招牌的笑容迷住任何一个女人。
不过在他漂亮的面孔下究竟是什么东西,恐怕没几个人知道。
“裴霁言呢?”
裴霁言没有出现,他却来了,一定是他在背后动了手脚。
谢斯止眉梢一紧:“你应该知道,提起他会让我生气。”
许鸢:“所以呢?”
谢斯止凝视着她,忽然笑了。
许鸢一直都是个倔强的人,他很清楚。
只是她那块倔强的骨头不会轻易展现在别人的面前。
能让她抛去了温柔和平静这样对待,说明他在她心里,至少也有一点特别吧?
他坐到她身旁的藤椅上:“原本是想在他来的路上制造一点事故,比如车祸之类的,能让他死掉不再碍我的眼最好了……”
许鸢秀气的眉头不自觉地一蹙。
他淡淡道:“但这样做,你一定会生我的气。”
“裴家做医药生意,裴霁言也早就接触了家族事务,我只是请了几个人去裴家的医院闹事,就把他拖住了。”他咧着唇角,嘲弄道,“这样一点小手段他都摆脱不了,可见有多废物。”
许鸢沉默了一会儿:“你不也是吗?”
谢斯止:“我?”
“废物之类的。”许鸢不客气地说,“嘴上说着喜欢我,行为上也总是胡搅蛮缠,可对于我在庄园里是谢盈朝的女人这件事,你无力改变,如果说裴霁言是废物,那你也差不多吧?”
“你弄错了,我从没说过喜欢你。”谢斯止正色道。
他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我说的,是爱。”
许鸢一怔:“你懂什么是爱?”
谢斯止漫不经心说道:“我发现你在面对我的时候,总是很理直气壮。”
他问:“你跟裴霁言相处,也是这样的态度?”
“不是。”许鸢语气有些生硬。
“这么说,是在故意针对我了?”谢斯止笑笑。
她不回答,他没再招惹她,两脚踩住椅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蜷缩在藤椅上,惬意地晒太阳。
许鸢低下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绘本。
阳光从葡萄藤枯萎的枝叶间洒落,光斑落在他俊美的眉眼中央,又洒去了一些在许鸢手里的书上。
午后的日光懒洋洋的,时间缓慢而轻柔。
在这一刻,似乎世界上的其他声音、画面都静止了。
“许鸢。”谢斯止忽然叫她,“看那片云。”
沿着他视线望去,天空正中央漂浮着一团薄薄的,极其不规则的云片。
很难去形容它的形状像什么,一会儿成片,一会儿又是丝缕的,自由地飘散在无垠的碧空。
“一年。”他眯着眼睛看那片自由的云,“给我一年的时间。”
许鸢沉静地坐着,没有接他的话。
他也没有多说,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
午休结束的铃响起,孩子们跑出来活动。
谢斯止小憩了一会儿,慢慢睁开眼睛。
他走到草坪中央,捡起一个足球,陪福利院的孩子们踢球。
身上的白色T恤让他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十分阳光,他被一群孩子簇拥在中央。
孩子们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哥哥,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碧蓝的天空下,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拉住谢斯止T恤的下摆:“哥哥。”
福利院的孩子大多是因为残疾才被抛弃。
那孩子的两只腿天生长短不一,踢球很费劲。
他羡慕地看着谢斯止:“我也想要像你一样,把球踢得这么好,可我天生就是个残疾人。”
谢斯止蹲在他身前:“就算残疾,也可以把球踢好,比如我。”
孩子看着他:“乱讲,你明明就不是。”
谢斯止笑笑,他低下头,任额前漆黑的碎发遮住了眼眸:“你的残疾在身体。”
“而我的残疾……”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在这里啊。”
孩子似懂非懂。
许鸢的注意力无法集中在书上,总时不时抬起头望向草坪中央。
在意识到自己总在看谢斯止之后,许鸢合上书走进了屋子,整整一个下午,她都没有再出去。
傍晚。
斜阳倾泻。
一天结束了,孩子们回到了教室。
谢斯止站在残阳之下,挡住了想要走出大门的许鸢。
他笑容里带着邪气:“是不是忘了什么?”
来接许鸢的司机就在门外不远处,许鸢看着他,眼珠清澈:“我没答应你。”
“我想做的事,从来就不需要别人答应。”谢斯止朝她走近了一步,“今天忍受着那些小鬼头的吵闹扮演了一天知心大哥哥,真的很辛苦,我现在不想装,也装不下去了。”
“你可以反抗,但这样一定会把人引过来,至于后果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我猜,最坏的结果应该是被谢盈朝发现,原来你和我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小秘密,然后,会怎样呢?”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像根羽毛,轻轻搔动在她耳侧。
许鸢没好气道:“谢斯止,你都不要脸的吗?”
“你第一天认识我?”
他并不觉得这是诋毁,站在了离她很近的地方,只要稍稍低头,就能闻到她发丝上的花香。
“你好像脸红了。”
她别过脸去:“没有。”
“明明就有。”谢斯止一说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头顶,让她很痒。
她不自然地说:“别在这里说些奇怪的话,你如果不打算做什么就放我离开,我想走了。”
谢斯止笑了笑,他低头,一个很轻吻啄在她唇上,又沿着她的脸颊一路擦过去,吻了吻她柔软的发丝。
一吻毕,他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福利院的大门。
许鸢站在原处,触摸自己的嘴唇。
谢斯止出现在这里说出来意时,她就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他的吻会这样克制与温柔。
……
夜色降临。
沧城城中心,谢氏财团的大厦灯火通明。
谢斯止停了车。
他脱掉身上的T恤,换上一件黑色衬衫。
谢铎敲开车窗的时候,他正在用骨节细瘦的手指一颗颗扣着衬衫的银色纽扣。
“就等你了。”谢铎一反常态,脸上没有公子哥的闲散神情。
谢斯止看了眼腕表:“还不到时间。”
“谢盈朝有比约定好的时间早到五分钟的习惯,他都这样,其他人恨不得提前一个小时到场。”谢铎看着他,“你准备好了吗?”
谢斯止淡淡的:“有什么可准备的?”
谢氏的生意遍及全世界,涉及各行各业,除了N国周边的那片区域。
过去一年,他在N国做了一些相当出格的事。
在谢盈朝看来,谢斯止做得不尽如人意,他几乎掐断了谢氏在N国的军.火生意,并没有达到回国的要求,但与政府军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却意味着为谢氏的其他生意在N国周边拓展打下了基础。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
既然是打着谢氏的名义出去,那么他回来交出了答卷,也不能只由谢盈朝一个人来评定答卷的分数。
今天的会议,针对的是谢斯止在N国所做的事。
如果多数人的想法和谢盈朝一致,那么他会再被派回N国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