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你真的不懂,什么是尊重吗?”
白天在医护室,裴霁言也说过类似的话。
说他没有考虑过她,说他没有尊重她的意愿,说他幼稚,和谢盈朝一样是个混球。
此刻,只有两个人的静谧的房间,她还想着裴霁言说过的话,这让他眉宇间不自觉染上一丝戾气。
谢斯止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她皮肤冰凉、细腻,像一块奶糕的触感,贴着他的指尖,让人心神摇曳。
“你的眼里就只有裴霁言?”
“只是万圣夜的一个吻,我就让你这样生气?”
“那裴霁言呢?那个没用的家伙,你被困在谢盈朝身边,他做过什么?他说的话你都清楚地记得,你丢下我离开去坐他的车,我被他弄伤了,你对我冷脸,却愿意对他好声好气……”
“他很喜欢你?”谢斯止漂亮的眉蹙起,“他有像我一样想你想到彻夜难眠吗?”
说到最后一句,他压低了音量和语气,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许鸢与他对视,他每说一句,她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就多一分显然的怒意。
谢斯止不清楚她到底在气什么。
因为烦乱,他把一切的源头通通归结于裴霁言。
如果裴霁言此刻站在面前,他会当着许鸢的面把他掐死也说不定。
谢斯止凝视着床上的少女,她眼里带着很浓的疲惫。
可她雪白的肌肤和睡裙下的胴.体,却能勾缠起男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那让他忽然记起,今晚不是来吵架的。
他将说过的话抛之脑后,不再要她主动吻上来,而是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和他所期盼的一样,清甜、微凉,吮吸着她甜美的津液,能让他将一切痛苦的梦魇忘却掉。
许鸢没有推拒,她很乖地被他抱在怀里,手软脚软,像只人形娃娃。
这样的温顺,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继续侵犯她的想法。
可谢斯止没有,他放开手,低头一寸寸用目光描摹着她的五官。
秀气的眉,挺翘的鼻,红润的唇,还有那一双仿佛会说话的,清澈的眼眸。
如果说在今夜之前,他的感情只是一种思念与情绪的体现,那么在这一刻,他忽然真切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了她很久,可许鸢一直垂着眼,漆黑的眼睫遮住了眸光。
“许鸢……”他语速很慢,仿佛在确认,又仿佛怕说出来被谁听到,于是只能轻轻的,再轻轻的,“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谢斯止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迷茫,就像一个不懂爱的小孩,横冲直撞惯了之后,忽然静下心来思考这个问题。
可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爱,更没人教过他,该怎样去爱一个人。
他束手无措了。
“我不知道……”他拧起眉头,似乎有些困扰,“你呢,有哪怕一点,喜欢我吗?”
许鸢软薄的唇动了动,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一种恳求的语气说道:“谢斯止,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好不好?”
谢斯止眼里的光一瞬间沉了下来,他的音调也跟着变冷了:“我不能做,谁可以?”
“我们说的是两码事。”
许鸢试图和他解释,她介意不是他的吻本身,而是他行为的表现形式。
——他那完全不顾她意愿的亲昵,和充满谎言、欺骗,宁愿弄伤自己讨好,也不肯真诚道歉的手段。
“我不喜欢你对我这样,那让我觉得……”
“为什么你从来不会对谢盈朝说这样的话?”
许鸢的话被打断了,顿了顿:“你和他不一样。”
谢斯止挑起眉梢,在思考她话里的意思,可是越想,只会让心底的戾气变得更重。
“不可以。”他缓缓从床上站起,“这是我的回答。”
她的身体被一个男人牢牢占有着,她的心属于另外一个男人。
只有他一无所有。
如果不这样做,他什么都得不到。
被他吻了一下就对他发脾气的许鸢,宁愿在医护室里坐上两个小时都不愿意理睬他的许鸢,如果他不用这种蛮横的方式闯进她的世界,让她的注意力归属于他,那么她的眼睛,永远不会落在他身上。
他无法忍受。
“这种事,只要我想,就会一直做下去。”
“这或许是谢家基因里卑劣的一段,再或许,卑劣的是我本人,随便你怎么想都好。”谢斯止声音很冷,“但我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不管用任何手段,任何方法,我想要的,只能是我的。”
许鸢听到从他嘴里说出的“东西”两个字后,紧紧抿住了嘴唇。
深夜悄寂。
她没有再说一个字。
……
早餐和平日一样,几个人各自吃各自的。
偶尔,谢铎和谢静秋会和谢盈朝聊聊财团的事物,大多数时候,气氛是安静的。
像一群生疏客套、且必须维持着最基本体面的陌生人。
许鸢吃得很少,谢盈朝看着她碗里几乎没有下去的白粥:“身体不舒服?”
“没有。”
“不舒服的话,今天福利院的义工就不要去做了。”
“真的没事。”许鸢笑笑,“只是昨晚睡得有点少,一会儿可以在车上补觉。”
谢斯止坐在她对面,他和她一样,只要了一碗简单的白粥。
他拿着汤匙拨弄着碗中的白米粒,对吃饭这件事本身显得很心不在焉。
“你们昨晚干嘛了?”谢静秋看着两人,大咧咧说道,“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没精神,难道是一起通宵了?啊——”
她转头看着谢铎:“你踩我干嘛?!”
谢铎立即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又不是故意的,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实际上就是故意的,他实在想不出谢静秋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当着谢盈朝的面调侃谢斯止和许鸢。
他踩了她一脚她不仅反应过来,还把他踩她的事揭发了出来,真叫人头疼。
谢盈朝瞥了谢斯止一眼,他眼下有层淡淡的黑眼圈。
注意到他的目光,谢斯止放下汤匙:“我刚回国,还在倒时差,没什么胃口。”
谢盈朝吃完早餐就去了集团。
许鸢把碗里的粥喝完,也离开了庄园。
每周六她都会去城郊的福利院做一天义工。
一开始只是为了短暂地逃离庄园,获得一些自由呼吸的时光。
后来这件事不知怎么被裴霁言知道了,于是他每周六也会去。
为了不让两个人太过显眼,他靠着自己在学生会的权力,把去福利院做义工这件事纳入了学生会的考评体系,因此每周都会有五六个学生来这里做义工,作为内定的下任学生会会长,裴霁言理所应当地过来考核监督。
其实他去福利院也不能总和许鸢待在一起,只有在义工的间隙才能和她聊上几句。
但这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无论是一起照顾小朋友,还是晒晒太阳,都能令他开心。
许鸢觉得,他实在是一个太好的人了,好到让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谢斯止离开的这一年里,她其实有很多次情绪崩溃的时候,但能在周六和裴霁言说说话,会让她感到自己好了很多。
许鸢在车上补了一会儿觉,到达福利院已经是八点了。
一些先天残疾的小孩在老师的帮助下穿好了衣服,正在餐厅吃早饭。
许鸢换上院里的义工服,抱起一个没有手臂的小孩,喂他吃饭。
小孩很乖,今年才四岁,他很喜欢许鸢,会在吃饭的间隙,撒娇地朝她怀里蹭。
“你不要吃饭了吗?”
“要的。”
“那就乖一点,乱动会蹭脏衣服,等睡了午觉起来,我陪你去踢球,好吗?”许鸢温柔地摸摸他的头。
小孩听了她的话,老老实实地不再调皮了。
饭后是早课,这有专门的老师负责,不归许鸢管,她去到厨房帮厨,和阿姨一起准备孩子的午饭。
在庄园里,她不需要做任何事,佣人们会为她打理好一切,在这里却忙得团团转。
可许鸢很喜欢这种状态,就好像,能闻到自由的味道,是碧蓝的天空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
往常,裴霁言早该到了,可今天直到中午了,他都没有出现。
中途倒是来了几个学生会的人,不过他们只是为了考评,待了一上午就匆匆离开了。
正在许鸢想着,是不是昨天谢斯止的事给他造成了什么困扰的时候,她看见福利院的门口停了一辆很眼熟的车。
谢斯止从车上下来。
他今天穿得很休闲,白色的T恤衬得他有几分阳光少年的气质。
院长似乎早就得到了他要来的消息,走出来热情地迎接他。
谢斯止和福利院的老师们依次打了招呼,很自然地问道:“我能为这里做些什么?”
院子安排他去花园里除草,他扣了顶草帽在头上就去了,简直像极了一个来献爱心的好好少年,如果他在转身之前,没有透过厨房的窗口朝许鸢投来一瞥的话,许鸢或许真的会被他乖巧的外表迷惑住。
孩子吃午饭也需要老师帮助,许鸢做完饭又去照顾小孩吃饭,直到午饭后孩子们睡午觉了,她才得空休息。
院里的葡萄架下有两张藤椅,许鸢拿了一本儿童绘本,趁着难得的空闲,边晒着太阳边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