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尽管这样,谢盈朝也没有对他动手。
因为谢文洲的父亲谢绍——他在谢家的地位太稳固了。
动他,势必要在谢家内部掀起一场波澜,如非必要,谢盈朝不愿意这样。
这次谢盈朝直接对谢绍出手,一定是发生了更严重的事。
许鸢想到了王明江,他能带着带着枪支潜入安保森严的谢氏大厦,一定有内鬼帮他。
难道王明江背后的人是谢绍?
这倒是可以解释。
有一有二不能有三,如果谢绍一家几次三番踩到谢盈朝的危险线上,那么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继续容忍下去,只是谢绍的实力太强劲了,这是场险象环生的恶斗。
尹荔说:“谢盈朝的手段真狠啊,才两个月,谢绍在谢氏的根系就基本被拔干净了,谢绍根本斗不过他,他在这种时候消失,总觉得背后有更大的阴谋,这是我爸说的,你最近别回谢家的庄园了,跟我住吧。”
许鸢摇头:“我不能外宿的。”
“好吧。”尹荔惋惜地说,“那你在学院要一直跟着我,我怕郑嘉薇找你麻烦。”
三天后就是弗拉克斯曼小姐在分院的最后一项特长选拔,以表演形式展开。
届时,学院礼堂会作为选拔地点,邀请学生、一些有名的社会人士共同投票评选。
几项考核的分数相加,得分最高者就可以代表分院参加K国的最终评选。
尹荔:“你之前提起的裙子,我找了几个设计师,但做出来的效果都不太贴合,所以就让尹宸去拜托了他认识的一位设计师,艾伦·朗曼一直对东方美学很感兴趣,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心意。”
她递给许鸢一个精致的纸箱,里面是条以水墨元素的白色舞服。
许鸢:“谢谢你们。”
尹荔大咧咧地说:“虽然你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但只要知道你在世界上某个角落里过得好,我也会开心啊。”
“能认识你和尹宸,真的很幸运。”许鸢笑着说。
尹荔噘嘴,“再肉麻下去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你要走的事,没人知道吧?”
她朝门外看了眼,丽桦正待在休息室的外面:“我看她嘴巴挺大的,这事你千万别跟她说啊。”
丽桦不知道她要走的事,但谢斯止知道。
那晚他转头离开,再也没找过她。
他越是平静,越让许鸢不安,有种暴风雨将至前虚假的祥和之感。
以她对谢斯止的了解,她提起裴霁言他都会不开心,更别说,她正在和裴霁言在酝酿着一场大胆的逃亡。
随着计划的时间越来越近,许鸢心底越发紧张了。
可关于谢斯止的事,她不愿意多想,一想到他,脑袋里就很乱。
午餐时间到了,尹荔拉她去餐厅吃饭。
学院餐厅很大,能做各种菜系,往常从不排队。
但今天有一半的窗口都关闭了,学生只能去剩余的窗口点餐。
尹荔和许鸢上到二楼。
二楼价格昂贵,但胜在人少,无需排队,不过平时人再少也至少能坐满三分之一,毕竟能读弗拉克斯曼学院的学生家境都不错,可是今天只有一桌坐了人。
郑嘉薇正和几个女孩有说有笑,她看见尹荔和许鸢:“不好意思,二楼被我包了,我不喜欢吵,你们下去吃吧。”
尹荔转头问服务生:“我去年过生日,原本打算包下餐厅二层请同学吃蛋糕,费迪南德院长却说,弗拉克斯曼的餐厅不能包场,校规什么时候改了?”
服务员告诉她:“那位同学的包场并没有得到院长的首可。”
“一楼的窗口又为什么要关闭一半?我爱吃的菜都没了。”
“也是那位同学投诉,说那几个窗口的菜系太油太呛,味道飘出来会影响她吃饭的心情。”
餐厅的用餐体验极好,厨房里的味道根本不会飘出来。
尹荔没说什么,拉着许鸢坐下,打了响指:“我要点餐。”
郑嘉薇的话被无视了。
她脸色难看,起身走到尹荔和许鸢这桌面前:“我说这里被我包场了,没听见吗?”
“听见了。”尹荔挖了挖耳朵,“又怎样呢?”
她对着郑嘉薇吹了吹自己的指甲盖:“不要脸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但是不要脸的人说的话可不能什么都听,让我不要在这里吃饭,你算老几啊?”
“那位先生。”尹荔对着服务生喊道,“麻烦你在餐厅前的电子屏上打上一条通知,就说,今天二楼所有的午餐开销都算在尹荔身上,我请客,大家随便吃。”
二楼最便宜的一份食物都要几百块,尹荔仗着家里有钱,根本不在乎。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陆续有学生走上来,他们看到郑嘉薇的时候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尹荔笑嘻嘻地回头:“怕什么,她还能吃人?”
尹荔在学院里也有些小霸王属性,不过她的属性是被动激发的。
只要别人不惹她,她从不主动招惹别人,但凡有人背后说她坏话,她的暴脾气上来就火力全开。
有尹荔在这里兜底,大家没有犹豫,跟她道了谢就找座位点餐了。
眼看二楼的人越来越多,郑嘉薇快被气死了。
但她也知道,能被称为顶级财阀的尹家不能轻易招惹。
所以,她的目标转移到了和尹荔同桌的许鸢身上。
“我很好奇,许鸢,现在的你算什么呢?我是谢先生的未婚妻,他很爱我,甚至愿意为了我和他看不上的樱泉帮做生意,而你脱去了未婚妻的头衔,应该不算谢家人吧?那么,到底是庄园的佣人,还是谢先生的一个玩物?”
“不管是什么,庄园女主人的命令,你是不是要服从?”
郑嘉薇低头看着自己锃亮的高跟鞋,随手把尹荔放在桌上的咖啡倒在了鞋上,“我的鞋子脏了,你给我擦。”
她这一句话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但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楚了。
一时间,二楼鸦雀无声,都在旁观着这场难得一见的闹剧。
丽桦站在许鸢背后,谢盈朝要求她寸步不离跟着许鸢,许鸢被人为难,她不能旁观。
“我帮您擦吧。”
她抽了张餐巾纸就要蹲下,许鸢拉住她:
“庄园主人和佣人之间是受法律保障的契约关系,被雇佣者提供劳动与劳务价值,以此获得报酬,并不是封建社会下的主仆关系,没有必要对她言听计从。按照这样的定义,显然我不属于您口中的前者。”
“至于玩物,这个词更是没有任何依据,如果您实在想要给我的存在一个定义,那么,我是庄园的客人。”
“你的嘴巴很会说嘛,还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吗?”郑嘉薇妩媚地笑,“今天不把我的鞋擦干净,以后你在庄园,别想好过。”
“你——”尹荔脑袋里被气得嗡了一声,就要站起来跟她吵架,打架也行。
许鸢把她按在了座位上,她平静道:“随便您。”
她的温和固若金汤,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把她击碎。
她越这样淡然,越让郑嘉薇觉得自己被衬得像个小丑。
正常人吵不赢的时候应该做的是掉头离开。
但郑嘉薇很小就不读书了,心志不成熟时就跟着樱泉帮的老大,过惯了随意发号施令被人捧着的生活,来到谢盈朝身边后,她也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根本不懂怎么收敛情绪。
她恼羞成怒,抓起服务生刚刚端上来的热汤,朝许鸢身上泼去。
没人料到她会直接动手,尹荔和丽桦都反应不及。
眼看着那刚出锅的热汤就要泼在许鸢的脸上,一个身影挡在了她身前。
郑嘉薇泼出的汤一滴不落,全落在了谢铎身上。
正值初夏,天气炎热。
他衬衫单薄,一下就被滚汤浸透了。
“谢铎——”许鸢连忙站起来。
“我没事,别担心。”谢铎朝她笑笑,只有微微拧起的眉梢能看出他在忍痛。
郑嘉薇先是一愣,随后怒道:“谁让你凑上来的?”
谢铎接过丽桦递来的手帕擦拭着衬衫。
他转过头,一向温和的脸颊沉了下来:“大庭广众下做这种素质低劣的事,嫂子可真是给谢氏长脸。”
谢铎是谢家的继承人,郑嘉薇泼错人了理亏。
但她刚和谢盈朝订婚,又不是故意的,仗着女主人的身份也没有太过担心什么。
在她眼里,谢盈朝和陈泉一样,只要喜欢就可以容忍她的一切,就目前看来,谢盈朝确实很纵容她。
所以此刻让她感到压力的并不是谢铎的质问,而来自于谢铎的背后。
那里,谢斯止正走上楼梯。
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脚步闲散,仿佛只是路过来喝杯咖啡。
郑嘉薇从在庄园见他的第一眼起,就觉得这个漂亮的少年眼底藏有许多令她寒颤的阴暗。
——那是她在樱泉帮混迹了多年的敏锐直觉。
所以她敢在谢盈朝面前告谢静秋的状,敢在弄伤了谢铎以后理直气壮,却从不敢和谢斯止说话。
哪怕只是无意中对上他的视线,她也会迅速挪开。
谢斯止瞥了眼谢铎被烫红的胸口,径直走过,似乎没想多说什么。
这时候,郑嘉薇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开口叫住他:
“谢斯止,你怎么从来不叫我嫂子?难道你和谢静秋一样,对我有意见吗?”
少年脚步顿住,他回头。
那一刻,郑嘉薇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
因为她在谢斯止的眼中看到了一层很深、很冷的云翳。
那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凝聚起来的,而是存在了很久,只不过之前被他强行压住了。
但她一开口,就打破了那层桎梏。
谢斯止走到她面前:“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