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在这件事上,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他只想抱住女孩,用体温,用呼吸,用一切他可以感知到的东西来确认她还在。
可是他刚一动作,就被她抵住了胸膛。
许鸢的情绪依然稳定。
如果不是脸颊苍白如纸,几乎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我的一生,都被你毁了。”
往日温润的眼睛覆了一层灰蒙的色彩。
明明该是一句怨恨的话语,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听起来却温和平静。
她本该拥有很好的一生,如清晨的露水般清澈明净。
他亲手毁了这一切,让她原本自由的天空变成了一只靡色的囚笼。
即使她表面上温和不惊,但温和之下的心上有多少裂缝,没人能看清。
谢斯止无法直视她的眼眸。
可她就在眼前,他没有办法忍受不去看她,又或是眼睁睁看着她离自己远去。
他强硬地,将她搂在怀里。
“你把我送到青木帮,是为了利用我来达到复仇和掌控家族的目的,那我呢?”
许鸢声音很低,“如果没有你,我的一生会是怎样?”
如果没有谢斯止,她人生的轨迹应该和大多数人一样。
——读书,工作,嫁人,生子,没有波澜,安稳地度过一生。
或许不会太过富裕,也没有惊险刺激。
但是“安稳”,这简单的两个字,是多少人梦里期待的不可求。
谢斯止蓦然收紧手臂,几乎勒痛了她。
“不许没有我。”他蹙起眉,“你的人生,一定要有我存在的痕迹。”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谢斯止眼里浮起淡红色的血丝。
——许鸢的人生会与他没有任何交集。
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忍不住心底的戾气,恨不得拿一条锁链把她锁住,永远地困在身边。
许鸢被他抱着,在庄园的这些年,隐藏在心底的情绪不受控制散乱出来。
痛苦的、压抑的、小心翼翼的……还有谎言与欺骗。
真真假假,许鸢分不清了,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碎裂了。
“请放开我。”
谢斯止的怀抱让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寒意。
不光是身体,就连心脏也像是被冻住了,无法忍受再和他贴近,哪怕一秒。
她的心脏快要停跳了。
一种极致的疲惫把她包裹住。
她溺在谎言的浪潮之中,头疼得厉害,胸口也堵得无法呼吸,喉咙里泛起一股甜腥的味道。
“绝对不会放手。”
她越挣扎,谢斯止把她抱得越紧。
模糊之中,她耳边响起了少年的低喃:
“这一生还很长,剩下的我来还你,拿我的命,拿我的一切,什么都可以,唯独不会放开你。”
“许鸢,别想离开我。”他声音压抑着偏执的冷意。
许鸢没有说话。
温热的液体落在谢斯止肩膀的衬衫上。
谢斯止怔住,松开禁锢着她的手臂。
有血从许鸢唇角涌了出来。
开始是一丝丝的,她手冷得像块冰,又吐出了一口浓稠的血来。
她皮肤冷白,瞳仁倦怠,耳侧的碎发贴在脸侧,衬得血色愈发刺眼,整个被破碎的病色笼住了。
“许鸢……”谢斯止慌了。
同一时刻,保镖冲进书房。
就在刚刚,谢静秋带人闯进地牢带走了谢盈朝。
保镖请示他是否立刻派人去追,现在还来得及。
谢斯止满眼只有许鸢的血,他眼睛猩红:“叫医生,快叫医生——”
第58章
大雪细碎着落下。
隔着一层病房的玻璃,谢斯止望向躺在病床上,眉头紧蹙的许鸢。
他脚下堆积了一地的烟头,整个人被烟味浸透了。
许鸢的体质一向不好,到了冬天很容易生病,但因为愤怒而吐血,这样的事,从没有过。
她双眸紧闭,单薄得如同一张一碰就会碎裂的纸片。
那脆弱的模样,让谢斯止很想走过去抱住她。
可他不敢。
他衬衫上,许鸢吐出的血迹已经在冬夜里干涸发硬了,摩擦着他的肌肤,带给他被虚幻火焰灼烧的错觉。
一想到,那样沉静温和的女孩因为他而躺在床上,生命垂危,而医生叮嘱,在她完全康复之前不要再刺激她,谢斯止的心脏就弥漫起一股钝痛。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却不能触摸,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而一想到,许鸢是因为他的过错才要遭受这样的折磨,那痛苦就愈发浓烈了。
谢斯止掐灭了手中的烟头,背靠着玻璃,垂下了漆黑的眼眸。
……
许鸢于昏迷中梦见了从前。
年夜,沧城下了很大的雪,她在花园堆雪人。
阿姨放了年假,母亲亲自下厨。
父亲不会做饭,于是来到屋外,站在她身边。
他问许鸢,对于未来有什么期待。
彼时,家里的经济状况已经不容乐观了,但父母为她存了足够的学费,足以支持她到任何一个国家留学,就算以后无法富裕地生活,也不会影响到她未来的人生。
许鸢习惯了安逸平静,觉得怎样都好。
无论将来是做一个画家、开一间烘焙的小店,又或是做舞蹈老师教小孩子跳舞,都好。
她想了半天,认认真真对父亲说:“只要能和爸妈待在一起就好了。”
父亲嘴角弯起一丝那时的她还看不懂的、苦涩的笑。
那是她与父母度过的最后一个新年。
第二年,她来到了庄园。
年是和谢盈朝一起过的。
沧城的冬天漫长,只要年关都会下雪。
许鸢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雪景,就被谢盈朝按在了床上。
新年的烟花声响彻天际。
窗帘厚重,她看不到一点烟火的色彩。耳朵只能听到烟花炸裂的声音,但很快,就被男人的喘息声盖过去了,宛如一片浮萍,随哪一道浪潮翻卷,都由不得自己。
又过一年,谢斯止从N国归来。
夜里,众人坐在主屋守岁。
谢斯止靠在窗边,视线看似落在电视的歌舞上,却总在漫不经心间瞥向她。
他的每一道目光,许鸢都清楚地知道。
那时她心跳很快,生怕某一瞬间谢盈朝回头,发现了谢斯止炽热的目光。
谢盈朝看见了她泛红的脸颊。
“很热吗?”他问。
许鸢心虚地点头。
于是谢盈朝叫来佣人,把室内温度调低了。
不久后,许鸢被谢斯止堵在去往洗手间的走廊上。
一墙之隔外就是谢盈朝,他按着她吻了很久,直到两人的嘴唇都微微泛红才肯松手。
谢斯止总是那样直白,莽撞幼稚,明目张胆到让她后怕。
从前许鸢对他的评价,是个坏小孩。
尽管许鸢很清楚,那不是谢斯止的本质,但她对他的感情为他罩了一层迷雾般的薄纱。
她会刻意弱化他的缺点,用幼稚这样的词汇来洗去他身上一些疯癫的东西,而后在心底告诉自己,其实他并不坏。
是他告诉她谢盈朝的喜好,教她怎么在庄园生存。
是他,把她从谢文洲手中救下,为她挨了不止一顿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