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河蜉蝣
是他,烧了谢盈朝的玫瑰花田,只为了让她度过一个不算太坏的生日。
也是他,为她站上了七十层天台的边缘。
对谢斯止动心的这件事,许鸢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但她心里认为,这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就算他性格里有很多恶劣的地方,也足以被他用他的好抵消了。
他爱她的方式,不惜一切。
被一个炽热的少年用生命爱着,有几个女孩能不为此动容?
可假象被打破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这些原本不必发生在她身上。
——无论是成为笼子的一只鸟,又或是陷入濒死的危机。
她以为的拯救,不过是他计划一环。
造成她所有苦难的源头,正是她心中的那个幼稚的坏小孩。
一切都是虚幻。
他对她好,是为了诱惑进入陷阱的小兔。
他救她,只是不想她在计划完成前死去。
他装出一副天真的模样,只是为了让她对他没有防备。
对真相的认知击碎了许鸢心里的防线。
比起这几年压抑的苦难,她更没有办法接受——一切都是谢斯止的安排。
痛苦几乎淹没了许鸢。
精神上的震颤,在她心湖投下一块巨石,砸碎了水面虚伪的平静。
她才发现,原来心里早有着无数道的裂痕了,只是平时很努力地不让它暴露出来。
苏醒之后,谢斯止没有再出现,这让许鸢感到了一点安全。
无法面对他,无法想象见到他会是怎样的心情,与其这样,不如不见。
比起从前,她的身体更加羸弱了。
尽管丽桦依然会在身边照顾她,医生也会一天三次来为她做检查,但她身上蒙了一层灰败的颜色,没有活力,没有朝气,颓丧到了极致。
就好像,失去了灵魂之中最核心的东西。
从前在谢盈朝身边,还能装出平静的模样来抵抗命运带来的苦难。
但面对谢斯止,她没有力气了。
……
一连许多天,庄园里的气氛压抑无比,这完全是因为庄园主人那阴郁的脸色。
谢静秋谋划已久,只缺一个恰当的时机。
在制造了混乱之后,她的人把谢盈朝从地牢里带出来,飞速前往谢氏的私人停机坪。
能成功离开,固然是因为谢静秋做了这些年的继承人有些人脉和手腕,但也和谢斯止那晚被绊住有关。
因为许鸢吐血,他没有亲自去追。
等到第二天许鸢的状况稳定之后,她和谢盈朝乘坐的飞机早已辗转几个国家,失去了踪迹。
谢斯止对此不以为意。
谢家上下尽数被他握在手里。
谢盈朝失去了权力,失去了心腹,失去了一切。
就算侥幸留住一条命,此刻的他一无所有,也无法掀起什么浪花。
从医生进门起,谢斯止的目光就一直落在面前的显示屏上。
干净的屏幕上,映着许鸢房间内的画面。
因为医生的叮嘱,他很久没有出现在许鸢面前了,怕对她再造成刺激。
只是每一天,他都要听医生汇报她的身体状况,以及长久地坐在监视器的屏幕之前,查看屋里许鸢的状态。
大多数时间,许鸢都待在床上,或躺着,或抱着膝盖发呆。
只有在丽桦和医生进门的时候才会改变一下姿态。
即使隔着屏幕,也能看出她瘦了一圈。
医生口述的内容和昨天一样:“许小姐的身体依然很虚弱。”
谢斯止冷淡:“距离你为她治疗,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医生扶了扶眼镜:“我问过佣人,昨天许小姐依然没有吃饭,只靠营养针剂维持身体机能的运转。”
“她不吃东西,也不肯吃药,底子太差……”他顿了顿,“再这样下去,就要留下病根了。”
谢斯止挑起眉梢,脸上挂了一抹寒意。
许鸢快半个月没吃东西了,送去药也一概不喝。
十几天前,医生就为她开了营养针。
但每个人的体质都不同,对许鸢来说,营养针并不能完全替代食物,让她好起来。
谢斯止眼见着,她一天比一天虚弱了。
“是你说,我不要出现在她面前,才能让她快点好起来。”
“是的。”
“就我所见,她并没有好转。”
“我只是一个医生。”医生说道,“病人不吃饭,不吃药,我也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谢斯止靠着椅背,他闭上眼,摘下腕上的沉香珠轻轻盘动。
书房忽然安静下来。
深知这位年轻的掌权人是怎样一个狠角色,医生后背渗出了冷汗。
尽管谢斯止没有说什么,但医生就是觉得,如果治不好那位小姐,他发起疯来会让自己偿命也不一定。
“我的建议是……”为了保住工作和小命,医生谨慎地措辞,“如果许小姐还不肯正常吃饭用药,就要考虑请心理医生来了,如果她拒绝心理治疗,或许可以试着让她生活在放松的环境里。”
“也不要干涉她的选择。”
对于许鸢和谢斯止之间的关系,医生隐约听说了一些。
在大哥离世后,将大哥的未婚妻据为己有,任谁都能看出,那美丽脆弱的小姐是被强行关在庄园的。
“比如,让她住到庄园之外的地方,换个环境,或许会好一些。”
“换个环境。”谢斯止眸底的光芒阴冷,“你是想说,让她离开我?”
医生被他用这样的目光盯着,脊椎骨朝上蹿起的冷意越发得明显了。
“只是建议。”他硬着头皮说道,“您可以不采纳。”
谢斯止按灭电脑屏幕,许鸢房间的画面消失了。
他站起来,把沉香珠戴回手腕,嗓音平静:“我会让她吃饭。”
第59章
许鸢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吃过饭了。
每天大多数时间,看似待在床上,实则睡眠的时间很短。
一睁开眼睛,她所希望的,就是不要看见谢斯止。
这些日子,谢斯止也真的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但今天,她所希望的情况没有到来。
夜幕降临时,天空又飘起雪花。
卧室的房门咔嚓响了。
医生刚离开,往常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进来。
许鸢侧躺在床上,正凝视着窗外的雪。
透过玻璃的倒影,看见了此刻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谢斯止站在门边。
天气很冷,他从书房走来,只穿着单薄的黑色衬衫。
一路上风雪交加,他身上粘了落雪,进入温暖的屋内,雪片融化了,他衬衫湿漉漉的,额前漆黑的头发也被打湿了。
见到他那一刻,许鸢下意识把自己蜷缩起来,流露出戒备的姿态。
她的一点小动作没能逃脱谢斯止的眼睛。
他漂亮的眉梢团起了一丝戾气,但很快,就被他藏起来了。
“医生说,你还没有吃药。”
他走进房间,脱掉沾湿的衬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换上。
衣柜里放着他和许鸢两个人的衣服。
就好像,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这里是他们共同的家。
谢斯止总是会为这些小的细节而感到愉悦,即使他心底的想法,许鸢从不了解。
换上干净的衣服,又把双手弄得暖了,他才走到女孩面前,单膝点地,跪在床前的地毯上:“不吃饭,不会饿吗?”
佣人端进来一碗白粥和一碗黑色的药液。
许鸢从前的口味就很清淡,生病的时候胃口不好,更吃不下别的。
谢斯止接过粥碗,舀了一勺粥,唇抵在勺边,轻轻吹凉,才送到许鸢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