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第22章

　　直到发现他的吻移到她嘴角，封云挽如梦初醒，用力抵着他的胸膛将他推开。

　　她的语气严肃了不少：“你根本没醉。”

　　“如果醉了才能耍流氓，那我就是醉了。”他低声反驳。

　　“……”怎么有点阴阳怪气的味道。

　　封云挽连挣扎都放弃了，懒洋洋扯了下嘴角：“真可惜，我今天太清醒了，所以没有兴趣。”

　　景延没还嘴，就这么把额头抵在她肩膀上，跟睡着了似的，封云挽正想喊醒他，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突兀的铃声。

　　封云挽瞥了眼，看到手机上的备注——大伯。

　　她很早前听外婆说过，景延和她同病相怜，打小失去双亲，由他大伯抚养长大，很显然手机上这个大伯，就是景氏的创始人，景绅。

　　这名字，如一盆冷水，让封云挽瞬间清醒。

　　她推开他站起身，随手将微乱的毛衣下摆整理好，冷声提醒：“这里是餐厅，不是酒店，既然没醉，就赶紧回去吧。”

　　景延微眯双眸，还来不及伸手，封云挽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在电话自动挂断的前几秒点下接听。

　　景绅向来是个严肃到难以接近的人，即便俩人的相处和父子没什么区别，他的语气依旧一板一眼：“听说你又回国了？”

　　“嗯。”

　　“阿延，你要自立门户，我可以理解，我也没有阻止你，但是你要放弃景氏，这我不可能答应。”

　　“大伯，哥才是您的儿子，于情于理，没有我接班的道理。”

　　“他这几年虽然成长了不少，但相比你俩在事业上的天赋和能力，终究还是你更让我满意，阿延，我就不明白了，国内到底有什么，让你这么乐不思蜀？”

　　“有——”景延的右手拇指蹭过唇角，指腹留下一抹淡淡的红，那是她唇上的颜色，他盯着看了几秒，无声轻笑，说出的话，不似平日里那般恭敬，带着些许酒后的肆意：

　　“有只小懒猫，得贴身伺候着。”

　　什么小懒猫，景延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宠物的人。

　　景绅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这猫只怕不是真的猫，随即语气更严肃了几分：“景延，之前你辜负小月的事情，已经让我对你很失望，你能力固然出色，但会被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绊住脚步的男人，终究难成大事，这话我几年前就和你说过。”

　　“是啊。”景延仰头看着天花板上刺目的吊灯，无声扯了扯嘴角，“您说过，我也记得。”

　　“既然如此，你还要退出景氏，回国搞你那个小公司？”

　　“是。”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景绅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

　　封云挽去洗手间补了个妆，回到前台不久，就看到景延从电梯里出来了。

　　衬衫和领带早已整理妥当，西装革履的样子，看不出一点醉意，惹得前台的小姑娘发出一阵压抑的呜咽声。

　　俩人视线相交，封云挽先一步若无其事地移开，转身收拾本不需要收拾的账本。

　　身后的人早已没影，小姑娘还在自言自语：“呜呜呜呜呜真配啊！”

　　封云挽撑着脑袋坐在一旁，随口问了句：“什么真配？”

　　“刚才那位景总，和我家桃桃酱！”小姑娘神秘兮兮地凑近封云挽，笃定地说，“虽然没有官宣，但我觉得他俩肯定是真的！”

　　封云挽眉梢微扬，煞有兴趣似的：“怎么真？说说。”

　　“老板您对这也有兴趣啊？”

　　“反正没什么客人了，打发打发时间嘛。”

　　让每一个人知道我嗑的CP是真的，是每一位CP粉的基本职责。

　　小姑娘一下来了兴致，解锁手机给封云挽看相册：“老板您看，这是前段时间喔喔直播盛典，景总坐在台下的时候被粉丝拍到的。”

　　封云挽盯着照片看了五秒钟，看角度，他当时应该坐在嘉宾席的最左侧，而她全程坐在最右侧，难怪没看到他。

　　修长的双腿包裹在定制款黑色西装裤里交叠着，他的身子微往后靠，视线落在舞台大屏幕上，眉目柔和，看得出整个人的姿态是轻松的，而下一张，虽然坐姿没什么变化，但表情却冷淡了不少。

　　封云挽没理解：“这照片怎么了吗？”

　　小姑娘一副“你没get精髓”的表情，把第一张照片放大到景延前方、被拍到的大屏幕一角：“你看，他当时看的，是桃桃酱提名那段，虽然没有直接拍到脸，但网上有人对比了整段VCR，只有桃桃酱那一段，角落是粉色的。”

　　“……”还挺牛。

　　“而且，他创立喔喔直播三年了，从来没有在大众面前露过脸，为什么单单这次露脸了呢？还只在颁奖环节，显然就是为了给女朋友戴个皇冠而已。”

　　封云挽点头：“有道理。”

　　店里最后一桌客人来结账，打断了俩人的对话。

　　封云挽本没把这事儿放心上，但后来夜深人静，躺在床上培养睡意的时候，小姑娘的话却又突然蹿进了脑海。

　　她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打开了喔喔直播。

　　桃桃酱和她走的路线有点相似，都是在匠心版块主打的古代美食复原，但她的人气比封云挽高得多，封云挽刚点进分类，就在排行榜上看到了她的名字。

　　她的主页有直播回放，其中大半月前的一次直播主题是：和古人学习，用美食表达爱意。

　　做的是《宋史》中记载过的蜜沙冰，有点类似现代的红豆刨冰，主要食材是红豆，大概由于红豆在古代又名相思豆，象征着爱情，所以取了这么个标题。

　　视频里，桃桃酱穿着一身宋式汉服，妆容浅淡，一颦一笑，恰似古人。

　　可能由于俩人的直播主题相似，弹幕经常有人将俩人作对比，她的直播间里有，桃桃酱的直播间也不少。

　　【花里胡哨的，感觉还是挽挽的直播更能学到点东西。】

　　【爱看看不看滚，哪里来那么多踩一捧一的。】

　　【我就觉得桃桃酱的直播有趣多了，人美声甜，隔壁那是啥呀，连脸都不敢露，说不定背后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用了变声器呢。】

　　【前面的是不是村里没联网啊，挽挽前不久还和陆行洲上了热搜第一，妥妥女明星颜值OK？】

　　不过这些乌烟瘴气的弹幕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还是挺和谐的。

　　封云挽正打算关了回放，但桃桃酱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止了动作。

　　“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桃桃酱面露笑意，轻声细语，“大家还挺八卦的，没有啦，今天定这个主题，只是希望大家在这个寒冬里，想到自己喜欢的人，可以收获温暖。”

　　虽然她否认了，但弹幕上飘过一片“不信”。

　　封云挽也不信。

　　她这脸上羞涩的姿态，显然就是被说中了。

　　脑子里闪过当时在温泉山庄，桃桃酱找景延说话的场面，封云挽走神了好一会儿，直到被消息提示音打断，她才如梦初醒。

　　“关我屁事。”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把这俩名字从脑海中赶走，随即看到胡乐乐问她：【挽挽姐，你在干嘛？】

　　封云挽：【看桃桃酱的直播。】

　　胡乐乐：【那你记不记得，距离你上次直播，过去多久了呀？】

　　“……”好像，是很久了。

　　胡乐乐：【我放寒假，马上就要回家了，要不这几天趁我还在学校，我们直播一次？】

　　封云挽：【行啊，我准备一下，就明天下午吧。】

　　可是，做什么呢？

　　不像之前的家，厨房里设备齐全，这里要烤箱没烤箱，要蒸屉没蒸屉，能做的菜色太有限了。

　　封云挽望着天花板思考了好一会儿，最终觉得，冬天，暖呼呼的面食，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和胡乐乐沟通了一下思路，胡乐乐听完，大力支持，唯一的担心只有：“做起来会不会太快了？能支撑一个半小时的直播时间吗？”

　　“好像不太够。”封云挽拧着眉思索。

　　胡乐乐突发奇想：“不然这样吧，以前呢，你的直播一直都是单方面输出，这次我们加入一点新环节，比如大家之前就提了很多次的闲聊和抽奖，反正也年末了嘛，就当给大家的新年福利。”

　　封云挽其实不排斥闲聊，只是要关注弹幕的话，难免有时候会分散注意力，所以之前的直播，弹幕都是胡乐乐帮她盯着，如果有意外情况就悄悄提醒。

　　“闲聊倒是可以，抽奖……抽什么啊？”

　　“之前私信里，大家都希望你能抽一些自己做的美食送给大家。”

　　“那行，面送不了，我过几天做些糕点吧。”

　　“嗯嗯。”

　　确定完流程之后，第二天一早，封云挽带着胡乐乐去超市买了必要的食材。

　　“这什么？”封云挽从袋子里掏出两个红色长条形的盒子。

　　“仙女棒啊。”胡乐乐说，“这不是新年要到了嘛，但是市内放烟花，所以买盒仙女棒安慰自己一下。”

　　说着，她把其中一盒推到封云挽面前：“挽挽姐，这盒送你。”

　　“谢谢。”封云挽笑着收下了，把这盒仙女棒放到茶几下的抽屉里，回头对胡乐乐说，“调试一下设备吧，我准备食材。”

　　“好。”胡乐乐熟练地开始工作。

　　封云挽的直播一向不露脸，这次依旧只能看到手，但可能是因为和陆行洲的绯闻，当她声音传出的同时，直播间里人数开始迅速增长。

　　【速去通知我奶奶，她十八岁关注的主播终于又开直播啦！】

　　【饿饿！饭饭！香香！】

　　【每看一次就要夸一遍，挽挽的手真是人间仙品，声音也是人间仙品，脸……算了不露就不夸了。】

　　【又来学习了，哎？今天换直播地点了吗？和之前不一样啊。】

　　……

　　打着闲聊的目的，封云挽用另一个手机粗略看了一会儿弹幕，但速度太快，只隐约看到好几条问她怎么厨房不一样了的弹幕。

　　她缓缓开口：“大家好，最近家里发生了点事情，暂时住老房子里，厨房设备比较少，烤箱什么的都没有，所以能做的有限，今天准备做一样很符合冬天氛围的食物，叫做，梅花汤饼。”

　　“梅花汤饼在《山家清供》里有所记载，会用到白梅、檀香末水，然后和面做成面皮，再用模子印出梅花的形状，但重点是汤底，要用鸡汤。”

　　“这道美食对我的意义比较特别，因为我以前做过，但是翻车了，所以这一回，就当是挽回尊严吧。”

　　其实封云挽一直觉得，自己的直播风格是有些无聊的。

　　毕竟知识科普，有时候实在很难以一种诙谐的方式呈现给大众，即便她已经尽可能地把内容讲得通俗易懂。

　　她向镜头展示着准备的白梅花干和檀香木，以及面粉、白糖等必用食材，还有旁边砂锅里已经在炖的一锅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