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春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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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庭尧在孟家待了两天,计母和计振薇从计庭华口中得知他受伤的消息,跑到孟家来看他。
孟芳起他们都不在,早上孟芳起给他留了饭在锅里,只要热一热就行。计振薇刚进门就嫌弃这嫌弃那,挑三拣四看着桌上剩下的菜:“怎么中午就给你吃这个,还有这门,都破成这样,凳子腿都要断了也不换。”
计母知道她对孟芳起有偏见,嗔怪道:“振薇,你好好说话。”
“我又没说错。”她坐在计母旁边,从包里掏出盒护手霜,打开盒盖子递到计母跟前,“妈,你闻闻这个味道,好不好闻,昨天素娟才给我的。”
计庭尧闻言看了看计振薇,她是他长姐,有自由交友的权利,何况他作为弟弟也不好指责她。倒是计母蹙眉上下打量她几眼,说:“刚没注意,你这包什么时候买的?你跟素娟来往没什么,不过还是要注意分寸,不能乱收人家东西。”
“妈,我都多大的人,心里有数的。”计振薇说,“不过庭尧这儿,干脆回家里休养好了,我最近跑勤快点儿,帮忙照应照应,他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
计母显然不这样想,她觉得儿子没有选择回家,反而来了孟芳起这儿,这种行为本就说明一些问题。她低头检查计庭尧的脚伤:“再养个三四天就该好,也别挪来挪去,免得到时候又拉扯到。”
计庭尧“嗯”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对计母说:“妈,芳起她女儿,现在书暂时没法读,工作也没着落,你看能不能托人帮帮忙?”
计母有些吃惊,不过计庭尧既然开口,她还是答应下来:“那孩子也是可怜,我想办法问问的。”
“要我说,庭尧你管她们家的事做什么?这乱起八糟的,回头再把你给带坑里去。”计振薇撇嘴说。 /日召日召ZL /
“姐,我和芳起领证了,下次这种话还是不要说的好。”计庭尧的声音依旧平淡,没什么起伏,不过计振薇却听出几分愠怒的意味。
她这个弟弟幼时跟她最亲近,她愕然,有些不知所措,然而更多的却是恼怒,要不是孟芳起,计庭尧何至于会跟她离心。
“好了,不提这个,振薇你来帮我把菜洗一下。”计母带了菜来帮着煮晚饭,起身喊计振薇。
这天晚上,孟芳起她们回家,夏红缨和计振薇不太对盘,不过到底因为白天计庭尧的话,两人没阴阳怪气掐起来。
计母牵着夏红缨的手,连连叹气:“可别干了,你看这手冻得,难怪你……庭尧他让我帮忙给你找个工作。” zzyy
不止夏红缨,就是孟芳起听到这话都愣住,往计庭尧那儿看去。她压根没有想到,计庭尧会做这些。
等吃完饭,计母单独留孟芳起和计庭尧两人说话,连计振薇都被撵到外面。
“其实不怕你笑话,我当年和庭尧他爸……”计母和计父当年还是组织介绍认识,计父五大三粗,认识的字也有限,计母可是正经念过书的,在那个战事频繁的年代,能读书是件极其不容易的事。两人成长背景截然不同,还是结合在一起,这些年夫妻和睦恩爱,生了两子一女。
孟芳起有点明白老太太跟她说这些的意思,但她跟计庭尧的情况和他们那会儿也不太一样。不是她妄自菲薄,家里现在这样,只会拖累计庭尧。
但她忽略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计母许是所有人中最了解她这个儿子的。心善,没遇过事,可他也不会无故同情心泛滥。再说两人年纪都不小了,虽然现在都提倡晚生晚育,但家里哪能不着急。
计母看他们都不说话,笑了下:“这日子总是人过出来,只有越过越好的道理。我这两天仔细想了想,你们长期分开住到底不合适。庭尧那个宿舍地方小,就算要换房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解决,住干休所那边的话,芳起肯定不放心家里。芳起,不然这样你看行不行,让庭尧先住你这儿,等以后你们有了孩子再想办法。”
计母活到这个岁数,最清楚如何将事情处理得妥妥贴贴。她先是提了要帮夏红缨找工作,孟芳起那会儿没拒绝,承了她的情,这会儿就不好一口回绝。
孟芳起只觉得为难,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答允反显得她不知好歹。她偏身看向计庭尧,不知道这“短住变长住”的想法,他清不清楚。
她低头思忖半天,才回答:“妈,这事我先跟庭尧商量商量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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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计母坐在她对面,听她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站起身看看腕间的手表笑说:“那你们慢慢谈,这夫妻啊,有事情就是要有商有量才好。外面天都黑了,时候也不早,我和振薇就先回家去,你们姐夫说好七点来接。芳起,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的,妈,要不然你们今天就别走了,家里有地方住的。”孟芳起跟着起身,她嘴里说着这话,不过客套而已。
计母向来会圆场子,做事稳妥,如何瞧不出来,可她当下不知道怎么想,竟顺着孟芳起的话答应下来:“那也行,你姐她明天还要带孩子出去玩,就让她先回家,我要不晚上跟红缨挤挤,在这儿待一天,我还能帮着照应照应。”
她看得明明白白,庭尧睡的这间屋子,连枕头都是单只,两人这压根都没睡一起。
“那我爸那儿呢?”计庭尧下意识觉得不太妥。
“你爸没事,他只是跛脚,又不是不能走路,他能照顾自己。”计母说,“我让你姐回头绕路递个信。”
“妈……”
计母这话刚说完,孟芳起便猜出了她的想法,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孟芳起哪里好再糊弄,忙打断计庭尧,殷勤笑说:“那好,我让红缨收拾一下。明天工厂也不上班,我给您做点拿手菜……就是家里洗漱不太方便……”
她知道干休所里装了淋蓬头花洒,担心计母不习惯。
“这都不是事儿,芳起你不知道,以前咱家在长延路那边,连浴帐都没有,冬天我就弄两个煤炉在房里,怕煤气中毒,窗户还要开点小缝……就让你爸在外面守着。”
赵学海拎了点橘子过来,和计振薇一起先回家。孟芳起每天都是最后一个洗漱,她检查好院子大门,这才回屋。
墙上贴着电影海报,床架子用碎花布料裹着,计庭尧正半倚在床上,戴着眼镜低头看书,见她进来,随手将书合上往床一侧挪了挪。
孟芳起关上房门,突然第一次觉得她这房间的地有些烫脚,她迟疑半天没动。计庭尧看着她,拍拍床边说:“不冷吗?”
“不冷。”孟芳起说着,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大概是刚才在外面吹了冷风,鼻子不怎么舒服。
计庭尧笑了下却没点破她的话,又说:“聊会儿?”
孟芳起不是那种忸怩的性子,何况这还是在她自己家,等她走近了,发现计庭尧看的是外文书。孟芳起以前也学过英文,不过如今早忘得差不多,凑过去瞧了眼:“The……”
第一个字母,她还勉强能记得。
“The Doll’s House,玩具屋,朋友之前托人从美国带回来的英文原版书,你要不要看?”
孟芳起站在床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见着这字母就觉得头疼,哪像你文化人,还是别糟蹋书了。”
计庭尧微微皱了下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每次她嘴里说出这些,他总觉得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小平同志七九年就已经讲过,知识分子也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他摘下眼镜,用布仔细包好装进眼镜盒中。不过他下床到底不方便,孟芳起主动伸手接过,帮他放到缝纫机台子上。
“要聊什么?”这样僵持着不是办法,也不是第一次睡同个被窝,孟芳起坐在床边,背对着计庭尧脱了外头棉裤。被子让他捂得暖和和,她整个人几乎都钻进去,手藏在被子里搓了几下,没一会儿就热起来。
“你上次说,有喜欢的对象……我觉得你们一直没结果,恐怕也是别有隐情,我猜想……你们未必就适合。”计庭尧说,“既然我们已经领证,不然就试着处处看,无论怎么样,离婚的话传出去也不好听。”
孟芳起看了看他,突然有些好奇他到底脑补了什么恩怨情仇的场面,才能煞有介事说出“隐情”这样的话来。不过他家里父母亲和他似乎都对这段婚姻抱着积极的态度,三番两次倒显得她拿乔。
孟芳起原来没有想过要跟他说这些,可是计庭尧话已这样直白,她琢磨片刻,也没有藏着掖着,认真说:“我家现在这个情况,你也清楚,红缨那个病,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还有继平,他上学我总不能不管。以后日子恐怕艰难,我并不想拖累你。”
计庭尧身上有着从他母亲那儿继承来的,知识分子在苦难中保持本心,不向厄境妥协,百折不挠的美好品格。这点和孟芳起的性格其实很像,但不同于五四运动以来追求个人主义的思想浪潮,他的立场更多的受环境教育影响,尤其与他的职业有关,更讲究“悲天悯人”的情怀。
计庭尧郑重点头:“我清楚,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表情一如当年在大学学习,老师领他们读《希波克拉底誓词》,那般严肃。
孟芳起盯着被子上的花瞧了半天,忽然说:“那把灯关了,睡觉吧,忙活一天有点累。”
她伸手关灯,又在黑暗中脱掉自己棉衣,重新钻到被子里。两人身子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都说“一回生,二回熟”,显然对他们来说不是这么回事,两人脸都烫得厉害。不过计庭尧如今脚还伤着,总归也做不了什么。
在两人意见达成一致,保持默契后,孟芳起慢慢睡着。不知过去多久,屋里突然“咣当”一声响,直接把她从睡梦中吓醒。
她慌慌张张去开灯,揉揉惺忪的眼睛,方看清屋内情况,计庭尧下床单脚站在地上,大概刚才他的拐杖不小心碰到床架子。她没怎么多想就问:“你去那儿?”
计庭尧听了脸下意识一红,说:“去厕所。”
厕所还在院子最西边,他这个样子,就算她扶着,也要走上一会儿。孟芳起把门打开一道缝,外面冷风吹得她直哆嗦。也怪她没考虑周全,不知道他前两天夜里怎么过的。孟芳起拿过棉衣套在身上,对计庭尧说:“我给你拿个尿盆过来。”
计庭尧的脸更红了,不过还没等他说话,孟芳起已经开门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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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搬家
孟芳起从厕所里翻出个八九成新,尘封好些年搪瓷尿壶出来,这还是孟继平八九岁的时候用过。她简单用水冲了冲,又拿回屋内。
计庭尧靠在窗户边的位置,一手扶着缝纫机杵在那儿。见孟芳起当真拿着东西进来,他害臊得不像话,红脸接过尿壶就转过身去背对孟芳起。
“那个……”计庭尧窘迫出声道。
“我先出去待会儿,好了你喊我。”
外面冷得很,计庭尧速战速决解决完生理问题,敲了几下窗户喊她:“芳起,你进屋吧。”
孟芳起推门进来,又要给他去倒尿壶,他比她高了大半个头,此刻头低垂,身子歪着嗫嚅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洗就行。”
“你先上床睡吧,院子里我比你熟,回头你再摔了,何况这也没什么。”孟芳起一直觉得他性格冰冷,不爱说话,这会儿注意了才发现他还有这样一面。她想想觉得有些好笑,催促他,“好了,你连外套都没穿,别冻着了。”
折腾一大圈再次熄灯,孟芳起总算能躺下继续睡觉,刚刚才用冷水洗过东西,她手冰冻得几乎没什么知觉,忙将手塞到棉花被子夹层中取暖。
她窸窸窣窣的动作让身边男人察觉,计庭尧在黑暗中扯了扯她的衣服:“冷不冷……我给你捂捂手。”
孟芳起犹豫了会儿将手伸过去,两人上次牵手还是在钟庄村那时候,计庭尧毕竟还年轻,身上火气重,有他在,被子都比平时还要暖和些。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孟芳起却莫名觉得心安。也许她太累了,这些年她撑着这个家,不敢稍微喘口气,可就在她十七岁之前,她也没有为生活操劳过。
她低声叹了口气。
声音极低,却叫计庭尧听见,他握紧了她操劳过度,粗粝的手,说:“睡吧。”
孟芳起很快便睡了。
星期天是公休日,孟芳起一般都要起得比平时更早些,因为平日里没时间干的活儿都要留到这天做完。
夏红缨打零工的菜场今天还营业,孟芳起和计庭尧起床的时候,那边夏红缨已经帮着计母一起把早饭给煮了。夏红缨端着碗站在院子里喝粥,扭头看到他们两人同时出来,心里跟明镜似的笑:“妈……叔,锅里有粥,你们洗了脸来吃,奶奶说一会儿跟我去菜场,她买点菜回来。”
计母擦了手从厨房出来:“我还没去过明善桥那边的农贸市场,正好跟着红缨一起去。”
孟芳起不知道她们祖孙俩感情怎么就这么好了,勉强说来也算是祖孙。借着给夏红缨缝扣子的功夫,孟芳起拉了她进房间说话:“你规矩点儿,可别在人跟前乱说话,好歹人家昨天还答应给你找个工作。”
要搁以前,夏红缨听到这话肯定要奓毛的,不过在她知道自己买助听器的钱还是从计庭尧那边借的后便乖觉许多,她皱眉说:“妈,我知道了,我又不是那么不知好赖的人。”
孟芳起再三嘱咐,等夏红缨保证后才稍微放下心。
两三天后便到十一月,计庭尧的脚终于休养好,周三那天下午,孟芳起刚下班就骑车往医院去。计庭尧将东西整理好,都装在两个大皮箱和包内,还有他每天都要听的半导体收音机也带了走。
“计医生这是要搬家?搬到哪里去?”隔壁张医生在外面走廊上做饭,看到他在搬东西,打过招呼后问了两句。
“清河那边。”计庭尧回她,孟芳起则已经手脚利落地先拎着个大皮箱下去,往自行车上绑。
“这姑娘可是勤快,长得又好,和你挺配的。”张医生笑说,看着计庭尧锁门后欲言又止,不过到底没说出口。
她和丈夫都在医院里工作,一大家子六口人挤在不到三十平的屋子里。哪像计庭尧运气好,他刚来医院,都还没结婚的时候就分配到房子。当然他工作能力突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还有房子本来也算他母亲的,也无可厚非。
张医生长叹一声,想起自己已经上初中的儿子还要跟他们夫妻俩挤在一个屋,两个女儿这么大了还得跟奶奶住在一起。吃饭时,她随口在饭桌上提了句,老太太就接话道:“不然跟小计商量商量,让他暂时把房子借我们住,反正空了也是空着。”
张医生觉得不妥:“还是不要开这个口,人家还以为我们惦记他的房子。”
“妈,算了。”她丈夫也觉得不行。
“这有什么,你们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我可不怕,哪天我去找他问问。好歹你们还是同事,总不能这点忙都不帮。”老太太大声说,“不为别的,也为了孩子,素娟明年就要考大学了,连个安静看书的地方都没有,玉林学业也重。”
夫妻俩对看眼,再没有反驳,默认了她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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