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镜
梦里梦见了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妈妈还在,爸爸很爱妈妈,一家三口生活算不上特别富裕,但也是不愁温饱,生活得很幸福。
一觉醒来,温意精神好了不少,飞机挨个发飞机餐,有盖浇饭小面包和水,很普通的口味,但在旅途的中途吃就是比平常要可口一些。
落地港城是中午,论坛会议第二天才开始,大家都各自回酒店先休整。温意和薛幼仪住同一间,收拾好行李后,薛幼仪迫不及待拉着温意出去玩。
“你师兄是不是晚上才到,闲着也是闲着。”薛幼仪换上松绿色的短款皮夹克,吹着口哨把墨镜戴到脸上,“好不容易来一趟,走嘛走嘛。”
温意想了想应下来,她在飞机上睡足了,现在不困也算不上累,闷在房间里不如出去逛逛。
离酒店最近的地铁是观塘线,二人查了查攻略,打算坐地铁去黄大仙庙转一圈。
工作日的黄大仙庙仍然人头攒头,满是从世界各地来的游客,穿过大门两边便是十二生肖象。
薛幼仪属鼠,在子鼠象面前摆好姿势,温意半蹲着给她拍了几张照片。
穿过十二生肖像,就是排队领香的地方,一人九支。
排队的人也多,推推攘攘的,温意不小心撞到了排在她身后的男人,她下意识回头,说了一声对不起。
“没关系。”男人开口,嗓音温和低沉。
他说话口音听上去有些熟悉,温意便多看了一眼,男人身材很高,穿着深色的丹宁外套,长相英俊温和。
眉眼似乎也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念头在脑海里转过一秒,温意便立刻甩去,她肯定自己没有见过他。
“温意,走了。”薛幼仪在前方催促。
“来了。”温意冲那个男人抱歉地笑笑,拿着香跟上薛幼仪。
香一共九柱,分三次分别在三个殿上,二人走过黄大仙殿、三圣堂、孟香亭,依次参拜之后,随着人流回到黄大仙殿求签。
“我要求一个姻缘签。”风有些大,薛幼仪一边抬手把头发扎起来一边说,“问问神仙我什么时候能撞上一个又高又帅还眼瞎看上我的富二代。”
温意帮她拿手机和包,闻言扬唇:“我记得之前有个富二代追你来着,你不是看不上人家吗?”
“他不行。”薛幼仪扎好头发,“花花公子,一点都不食人间烟火。”
“富二代怎么食人间烟火?”
“那可不一定。”薛幼仪回过头道,“别光说我啊,你打算求什么签,要不要问问你和那位顾队长什么时候能结婚?”
温意的笑容淡了几分。
薛幼仪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仍旧感叹道:“不得不说,顾连洲的身材样貌和性格真是顶级难遇,我这辈子恐怕是谈不到这样的了。”
温意垂在包旁的手指动了动,神情丝毫未变,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快去摇签,到你了。”
“好。”薛幼仪忙着上前。
温意不想再求签,便从排队的队伍里离开到一旁等薛幼仪,谁知她没走两步,风忽然变得更大,她一偏头,头顶的棒球帽顺着风被吹走,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长发散开糊满整张脸,视线被遮挡,温意有些失措地拨开头发,却见她的帽子有人帮忙捡起来了。
是那个穿丹宁外套的男人,刚才在门口排队拿香的时候见过的。
他拿着帽子走到她面前,笑容温和:“这是你的吗?”
“是我的。”温意伸手去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的脸,“谢谢您。”
“不客气。”男人看着她,嘴唇动了动,眸光里有隐隐深意。
温意微微一愣。
帽子下她和男人的手相碰,他指尖飞快地点了几下她的指甲,往她掌心里塞了个纸团。
这功夫转瞬即逝,甚至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的手就抽离,看上去自然地仿佛只是给她递了个帽子。
她视线从他脸上扫过,随即睫毛淡淡一压,手里握紧了纸团。
之后的时间,温意照常和薛幼仪逛街吃饭,玩到天黑了才回酒店。
回到酒店,她趁薛幼仪去楼下洗衣房的时间,打开了纸团。
纸团上写着好几行数字,她看不懂什么意思,脑海里闪过男人给她纸团时的嘴形,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口型说的是:
“给顾连洲。”
至于那个男人——
温意终于想起他眉眼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她去明朗家时,曾在客厅茶几上看到过一张全家福,全家福上明朗爸爸就长那个模样。
她心里猛地一惊。
顾不上再想什么,温意立刻打开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顾连洲的号码,没有任何犹豫地按下拨打键,只是手指有些微的颤抖。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
电子女声机械播报着,温意皱起眉,挂掉电话想了想,找到陵江刑警队的电话打过去。
这次倒是很快接通,接电话是一个很年轻的小警察,温意坚持要和顾连洲本人通电话,她上次去的时候小警察见过她,即使觉得她在胡闹也不敢随便挂电话,苦着脸去喊了高威来。
“喂。”高威接了电话,上来就很无奈的说,“温医生,头儿不在,你找他没用。”
“他去哪了?”
“这你就别问了,这不好说的。”
温意深吸一口气:“高警官,我不是在跟你胡闹,我是真的要找顾连洲,我现在在港城,下午的时候在黄大仙庙碰见了明朗爸爸——”
“等等。”高威蓦地打断她,“你说碰见了谁?”
“明朗爸爸。”温意并不知道他叫什么。
高威脑瓜子被打得一懵,倒吸一口凉气:“温医生,你不是在胡说吧,你没认错人吧?”
“没有。”温意说,“我在明朗家见过照片,有九分的把握确定就是他。”
“那他是怎么认得你的?”
温意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他听到了我和同事说…说顾连洲的名字。”
高威严肃起来:“温医生,这不是儿戏,我这边不好确定,详细情况等你见到头儿再说。”
“他在哪。”
“港城警务处,我把地址报给你,你去那里找他。”
港城警务区。
垃圾桶中堆满了车仔面和猪扒饭的打包盒,新风系统一刻不停地运作着,面饭混合的香气随着浓烈的尼古丁味道一同被交换到室外,使得办公区的味道还算清新。
无数台显示屏和电脑上播放着监控和实时监测的网络信息,季成彦从外面走进来,敲出两根烟,一根叼在嘴里,一根递给顾连洲:“怎么样,还没找到人吗?”
顾连洲坐在椅子上,闻言疲倦地向后靠,闭上眼捏了捏眉心,嗓音沙哑:“原本得到的信息作废了,联络不上林潜,我猜他应该是被控制起来了。”
季成彦拨开打火机拨开,将烟点燃:“我们这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万宏行动的时间线了。他们今晚开了十辆运货的货车去工厂,但是不能确定具体行动的时间点和运送的货物数量以及地点。”
三年前那一次行动,并没有将当时的贩-毒团伙一网打尽,他们势力庞大,运输产业波及国内边境以及东南亚部分地区,在内地作掩护的大本营便是设在港城的万宏集团。
二人齐齐沉默,缺少关键信息,如果贸然出手的话,恐怕会损失惨重,更怕落得一场空。
上头下了死命令,这次无论如何要捣碎他们的大本营,截获即将被运到内地的大量毒-品。
原本通过夏城提供的信息,抽丝剥茧找到了港城这边的一个小头目,奈何刚找到人便死了,显然是信息已经作废。
烟灰抖落在玻璃缸中,顾连洲刚想起身出去透口气,便见得韩木急匆匆推开门进来。
“头儿,有急事找你。”
“什么事?”
韩木身后还跟了一个港城的警察,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有人要见你。”
顾连洲看过去。
韩木面色凝重:“是温意,她说她白天见到了林潜,至于详细信息,除了你她谁都不说。”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顾连洲猛地抬头,手下没控制住力道,还剩半截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你说谁?”
“她就在外面。”韩木说,“我带你去见她。”
警务处的等待室不同于其他地方,更像是一个待审室,四面都是通透的单向玻璃,里面摆放了两把黑色的沙发。
玻璃从房外可视房内,顾连洲远远便看见了坐在里面的温意。
港城入夜之后便有些冷,她一路过来,鼻尖冻得通红,灰色连帽卫衣外面穿还穿了卡其色的风衣,围巾遮住下半张脸,长发随意披散着,穿得很随性也很学生气。
顾连洲步伐放缓,目光落在温意低垂着的小脸上,皱了皱眉。
她瘦了好多。
不过短短一月,整个人清瘦了一圈,坐在那里,安静又清冷。
“韩木。”
“诶。”
顾连洲心底情绪沉沉,面上淡声说:“去倒杯热水。”
韩木看了一眼玻璃后的温意,心里无声叹气,应声去了。
他继续往前走,推开门。
温意原本低着头,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清来人,心口在刹那间有些窒息。
顾连洲仍然穿着黑色的夹克,眉眼漆黑,脸颊轮廓分明,外套敞着,莫名多了几分痞气和颓感。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灯光很亮,温意注意到他的眼圈里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疲倦而冷淡。
指甲嵌入指腹,她稍一用力,痛感遍布心口。
“你找我?”他就站在门口,没朝前迈一步。
温意睫毛颤抖,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语气平静而平淡地把自己白天遇到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顾连洲越听脸色越不好,温意事无巨细地讲完,描述得有些口干舌燥。
正巧这时,韩木端着一杯热水过来, 他接过那杯水,朝她走过来。
温意站起来,从包里翻出那张纸条,递给他。
离得近了,顾连洲才发现她当真是瘦了很多,下巴尖尖,显得眼睛和鼻子越发精致,衣服穿在身上很空,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