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文鹤
“我也是。”她望着安小寒笑了,“有个能说真心话的人真好,谢谢你。”
姜绪柔离开了。安小寒望着她的背影发了一会的呆,然后回到了店里。傍晚的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路开始变得难走,最后一拨客人走了以后店里就一直没人进门。吴淑玲大手一挥,决定提前关门。
安小寒收拾完店里的卫生也不过晚上八点四十。吴淑玲走了以后,她锁好店门,撑着雨伞往附近的网吧走去。
她一个礼拜来这里一次,每次只是查一下电子邮箱就走,上网是一个小时一块五。她充了五块钱的卡还可以用很久。
邮箱里躺着的几封信都是姜绪柔发来的。在删掉它们之前,她又依依不舍地依次把它们打开来看。
从被软禁的小旅馆里出来后,她第一时间就给她发了邮件,告诉了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姜绪柔的回信是:“回到富安去。如果没有落脚的地方,就去川江市下属的履县,去上河路的淑玲餐馆里找吴淑玲,她的老公是姜运阳同母异父的弟弟,你就说你是我同学的表妹。我会提前跟她打招呼。还有,你叫唐美静。”
“唐美静的事,我会想办法。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看着办。”
“别灰心。好好活。”
安小寒点击删除键,一封接一封地将它们删除。她有点理解了自己心底依依惜别的情绪,因为在自己的人生坠入最深的低谷的时候,这些闪耀在电脑屏幕上的文字像是一种提醒,这个世界上自己并非完全无可依靠。
她提醒自己,要尽快让自己的心硬起来,因为自己也要成为那个人的依靠。
那个周末,姜绪柔没来。下个周末,还是没有。她去网吧发给她的邮件,她也没回。她的心里有隐隐的担心,她完全不了解姜家的情况,也根本不敢想象每天生活在那种情况里的惊惧。她只能在心底暗暗祈祷,希望快点见到姜绪柔。
一个月后,她的祈祷终于应验了。姜绪柔一脸笑容地出现在淑玲饭馆里,吴淑玲见了她自然是百般陪笑,姜绪柔说:“小婶,我和我同学今天要去逛街,想带着小静一起去,行吗?”
吴淑玲满脸堆笑地说:“行啊,当然行啊。反正今天店里也不忙。”她大方地交待安小寒,“小静,你去好好玩,放松放松,最近辛苦你了,你不用着急回来,今天的工资我照发。”
不等安小寒说什么,姜绪柔就拽过她,笑着对吴淑玲说:“谢谢小婶。”
从店里出来,安小寒小声地问姜绪柔:“是真的去逛街吗,还是有什么别的事?”
姜绪柔说:“是的,咱们今天就大大方方地一起出去玩一次吧,冒个险,假装自己也是无忧无虑的,可以吗?”她问,“你想去哪?”
安小寒有点担心地问:“真的没出什么事吗?”
姜绪柔笑了,“事情算是完成了一半。但是接下来的事情会更难。所以,我怕错过了今天这个机会,以后就很难再有了。”她压低声音,“姜鹏弄出了个大麻烦,姜家现在乱了套。我这也是乱中偷闲。”她把安小寒引向一辆在路边等客的出租车。
“说吧,你想去哪?”
“我想回家看看。”安小寒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回去了,就算是偷偷回去看看他们,我也高兴。”
姜绪柔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她们上了出租车,姜绪柔对司机说,“去川江市。”
车一路从履县开到了川江市的市区,司机不熟悉市区的路,七拐八拐地根据安小寒的口述,停到了她家的巷子口。她让姜绪柔在车里等她,因为她觉得有很大的几率是姐姐在家,而自己也压根没有勇气进门。
姜绪柔看她忐忑不安地下了车,小心翼翼地关好车门,又谨小慎微地走进巷子。
她塞给司机好几张百元大钞,说今天他的车自己包了,还管他中午和下午两顿饭。司机喜滋滋地收钱答应。
姜绪柔在车里等了有半个小时,然后她吃惊地看到安小寒又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安小寒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先让小女孩进去,然后她也跟着坐进来。姜绪柔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她问安小寒:“没事吧。”
安小寒挤出一个笑。她勉强的笑意让姜绪柔明白了她刚才和家人的见面绝非顺遂,也明白了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说。她知道这个坐在她们中间的小女孩应该就是安小寒的外甥女,只是她不知道安小寒为什么要把她带出来。
“咱们现在去哪儿?”姜绪柔问。
“我想带她去河滨公园。”安小寒摸着外甥女的头发,“她还没有去过呢。”
姜绪柔点点头,然后对司机说:“师傅,去河滨公园吧。”?
第46章 .
王睿明的动作还算麻利,他和小刘小孔三个人分三组行动,于建新交代给他的那三件事的前两件很快就都有了眉目。
第一,小孔查了九八年六月七月八月川江市和南中市两地的车祸出警记录,不管是有人员伤亡的,还是仅仅只是简单的车辆摩擦剐蹭,只要是记录在案的,就都没有唐美静或者安小寒的名字。
第二,唐美静的学籍档案依旧在川江市的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局。档案上的二寸彩照里,唐美静还是长头发,与后面贴在安小寒档案里的那张短发照片一看就不是同一个时期照的。唐美静当年的的确确参加了高考,可以她的分数,上个好一点的大专都困难。小刘去南中科技大学了解了一下“安小寒”在校两年内的成绩,她几乎每个学期都有挂科,有的科目补考了两次才勉强通过。当年即使她不退学,估计也很难顺利毕业。
就是这第三件有点麻烦,查唐美静现在的下落。当年唐美静以安小寒的身份退学,后来历经住院治疗到后面与所有人切断联系,那她接下来的生活里是继续用着安小寒的身份,还是又变回了唐美静?从她自己的档案还放在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局这件事来看,她退学以后是没有参加过正式的工作的。再加上老邻居提供的信息,基本可以确定唐美静自从在意外受伤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归到主流社会中去。如果她还活着,如果老邻居的话完全属实,那她最有可能身处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王睿明先是联系了殡仪馆,查了从九八年到现在所有的火化记录。倒是有两个重名的,但很快都被排除是唐美静本人。他联系了川江市和所有下属县的养老院和精神病医院,可都没有唐美静的入院记录。
找不到唐美静那就只能先找她的父母。唐世渊和谭玉芝已经离了婚。唐世渊早已经离开了川江,他的身份证最近一次的使用记录是在千里之外的颂盈市,那是两个月以前,他在颂盈的一间酒店里有开房的记录。酒店的监控早已经被覆盖,但是登记的住客信息里显示他当时是独自来投宿,身边并没有任何人。他身份证上的住址依旧在川江,可王睿明赶到那个地方以后却发现住在那里的是个租客,房子是通过中介公司租到的。租客本人压根没听说过唐世渊这个名字,倒是认识谭玉芝。他的手机里有谭玉芝的微信,他说自己每个季度都得按时付房租,有一次晚付了几天,谭玉芝就直接找上了门来。
王睿明问:“那这谭阿姨,人怎么样?”
“愁眉苦脸,歇斯底里。反正我合同到期以后,我肯定是要搬走的,我可不想再和她打交道了。你都不知道她拍打我的门要房租的时候,那表情,苦大仇深的,感觉全世界都欠了她一样的。”租客摇了摇头,“我压根就没有见过她不皱眉的时候。”
租客点开谭玉芝的微信,微信名是“苦海无边”,头像是一朵莲花,签名是“放下一切,得过且过。”朋友圈里则是一片空白。
“能麻烦你帮我约一下谭阿姨吗?”王睿明笑嘻嘻地说,“你能不能说家里漏水发水灾什么的,让她过来看看?”
租客警惕起来:“您不会还需要我配合抓捕吧?我身体素质挺差的……”
王睿明被他逗乐了,“不是抓捕,哪需要抓捕啊。我就是想跟谭阿姨打听一点有关于她女儿的情况……”
“她还有女儿啊?”租客吃惊地抢白,“我从来没听她提过。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吃穿用度看起来也很简朴,我每次见她她都穿同样的一件衣服,白头发也越来越多,看起来凄凄惨惨的,没想到她还有女儿,她女儿也不管她呀……”
王睿明没有接话。租客在微信里用着急又懊悔的语气给谭玉芝发了一条语音,说他昨天出门的时候忘了关水龙头,现在刚回来,屋里已经泡的不成样子,估计楼下邻居也跟着遭殃了。
那边杀气腾腾的语音很快就飞了过来,连珠炮一样的语气,一共三条,前两条都是骂人的,最后一条最短,就一句话,“我半个小时以后就过去。”
王睿明赶紧给于建新打电话。于建新当即出门打车,赶在谭玉芝的五分钟前到了目的地。
谭玉芝没有敲门,而是直接用手里的钥匙开了大门。于建新感到坐在自己身边的租客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一脸阴霾地走进屋里来的是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太太。她没跟屋里的其他三个人打招呼,而是皱着眉,挨个屋子地检查。然后她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点,可语气里还是有压不住的烦躁。
“哪漏水了?你说你多大个人了,出门怎么也不知道关水龙头,那水哗哗哗地流你都听不见吗?”她白了租客一眼,注意到了租客旁边的两个男人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她问:“这俩是谁,是你找的打扫卫生的?”可看他俩的穿着也不像是来干活的,她又说:“租房子的时候说是你自己住,你如果要是自己再把房子分租出去当二房东,那可是违约的,要罚你钱的……”
她絮絮叨叨不依不饶的口气让王睿明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打断她说:“谭阿姨,您好,我们不是打扫卫生的,也不是来租房的。我们是川江市刑侦支队的,这位是于建新同志。”说完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
于建新笑着说:“谭玉芝女士,您好。”
谭玉芝先是一愣,然后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她显然不明白目前的状况,她望向租客,问:“这,这是……”
王睿明说:“谭阿姨,实在是抱歉,是我拜托他撒谎,就是想约您出来聊聊,您放心,家里没有发水灾,您看屋里还很干净整洁,您这个租客找得很好呢。”
谭玉芝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她一点也轻松不起来,“找我聊,聊什么?我和你们警察有什么可聊的,我又没犯法。”
于建新笑了,他跟租客试了一个眼色,租客很识趣地说他要去楼下取快递,然后离开了。
“您坐。”于建新向谭玉芝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谭玉芝犹犹豫豫地在沙发里坐下。
“您别紧张,先给您道个歉,这样另辟蹊径地把您骗出来确实不够光明磊落,但是呢我们也是想快刀斩乱麻,跟您打听点事,如果直接找您,怕您不愿意见我们呢……”王睿明说。
“到底是什么事?”谭玉芝不耐烦地问。她看也不看面前的这两个人。
“您的女儿唐美静,现在在哪里?”
谭玉芝震惊地抬起头,看了看王睿明,又看了看于建新,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无比坚定的神情。谭玉芝的眼神躲闪,她支支吾吾地就是不肯开口。
“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来找你,是为了多年前唐美静顶替安小寒上大学的事?”于建新单刀直入,“那件事呢,也确实是个事,但是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想问一下你女儿唐美静现在的情况,还有,当年她因病退学,到底是为了什么?”
女人的表情明显已经慌了,她的手指不停地在提来的布袋子上缠绕。
“我们不会为难您什么,您如果不想说的话,我们也尊重您。但是我敢肯定您一定有一肚子话想说,这些话,您在二十年前就想说了,对不对?但是因为种种阻力,让您不得不保持沉默。这么些年,您一个人身上背着这么重的事,肯定也累了吧。再说了,当年唐美静,风华正茂,如花年华,生活就那么硬生生地给切断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疼,您心里肯定也心疼坏了……”
谭玉芝还是没有开口,但脸上已经有了动容的神情。
“我们知道唐美静当年不是因为出车祸才受伤的,也知道她现在还活着。我也是为人父母的人,了解你想保护孩子的心。如果有人害了我的孩子,我就是拼上老命,也一定会为他讨回公道,所以这一点我不是很能理解你。你沉默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保护伤害你女儿的人吗?”于建新故意激她,“那您到底是谁的亲妈?还是说,您压根就是唐美静的后妈?”
“我是她亲妈。”谭玉芝终于说话了,“唐世渊呢,你们怎么不找他?”
“我们找了,可他不在川江,见面也需要点时间,所以先找您了解一点情况。”
“你们应该先去问他。”
于建新从谭玉芝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是始作俑者。如果不是他,我和美静现在也不会过得这么惨。美静出事后没几年,他就熬不下去了,跟我离婚,自己跑去了外地躲清静,照顾女儿的事就全都丢给了我。他以为把川江的两套房子留给我就算是足够多的补偿了?他这个没良心的,我和女儿算是断送在他手里了!”
“谭大姐,我是真的想帮您,但是您真的得先让我了解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美静到底是谁害的?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干工作这么多年,也认识不少人,医院里的专家我也认识的不少……”
“没用的。”谭玉芝打断于建新,“小静已经废了。”她叹了口气,“她从很多年以前就废了。”
“小静现在在哪?”
“她在望星乡,在一家私营的养老院里。”谭玉芝说,“照顾她这么多年,我自己是再也照顾不动了,我也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可我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不行了。如果我死了,那她也活不成。”
“阿姨,当年小静到底得了什么病?”
“她没得病,是被人打的,差点就死了。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浑身都插着管子,就是到了现在,她还用着粪袋。有的时候我都想,她还不如就在当年死掉算了,也省得她后来遭那么多罪。”
“打她的人,是谁?”于建新问。
“告诉了你们也没用,你们什么也做不了了。”
“为什么?”
“因为那人早就死了。”
“是谁?”
“运阳集团的副总,姜鹏。”?
第47章 .
那个坐落在望星乡的养老院没有名字,没有正规的手续,对外也没有正式挂牌,经营它的人也没有行医和护理的资质,说白了就是有个商人看到了某种商机,然后盘下了一个已经废弃的乡镇工厂,简单装修改造了一番以后,又请了几个体力好的大妈当护工,就开始接收病人了。他们专门去各个医院外面,见到面容焦虑的人就上前塞卡片,说如果家里有需要长期护理的病人,他们可以全权照顾,为病人家属解燃眉之急后顾之忧。
当初谭玉芝就是这样发现他们的,唐美静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离不开人,她自己已经心力交瘁,整个人的精神和意志都处在崩溃边缘,有好几次她都想带着唐美静一起跳楼,可事到关头还是下不了狠心。生理年龄早就中年的唐美静的精神世界还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大学时代。她被皱纹包围的眼睛里流淌出来的,依旧是青春正盛与不谙世事交织出的纯净。每当她用这样的眼光望着谭玉芝的时候,都会让谭玉芝想起她无邪的婴儿时代。所以,她舍不得让这个中年的婴儿死。虽然她心里也明白,把女儿送去那个所谓的养老院,就是送她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等死而已。
于建新和王睿明走在乡间的土路上,那个养老院的地址很隐蔽,离平坦的大路有很长的距离。谭玉芝说自己为唐美静请了个一对一的护工,而自己省吃俭用,还有出租房子收来的租金基本上都花在了唐美静的身上,自己也是每隔一个月才去看看她。原本每周都会去,可女儿见到自己情绪会激动,状态也会变差,所以现在她去的少了。也算是一种逃避的心态,眼不见为净吧。
冬天的村野灰蒙蒙的,有的只是干巴巴的风,那风有逼仄的等压线,让于建新想起了谭玉芝疲惫的眉间。
谭玉芝讲述的事证实了于建新的猜测,当初唐家之所以没有报警,是因为姜家人不知道怎么掌握了唐美静顶替安小寒的证据。原本唐世渊是准备跟他们鱼死网破的,可谁知道姜家人竟然找上了唐世渊背后的人,唐世渊这才怂了,只能认了。
“那几年唐世渊自己在外面投了几个项目,挣了点钱,就有点飘飘然了,后来跟着几个老板出去吃了几次饭,见了更大的人物,人家跟他客气,叫他一声小老弟,他就真的觉得自己也是个人物了。女儿上大学的事,也是他找人办的。
那个时候,他真的很爱女儿,女儿还很小的时候他就天天抱着,从小抱到大,简直宠的不成样子,后来女儿到了青春期,开始有点发胖,他倒开始有点介意起来,女儿吃饭的时候多吃了几块肉他都要敲碗提醒。后来我才明白,他这个人好胜心强,女儿也成了他攀比的工具,和他一起玩的酒肉朋友里,有好几家生的也是女儿,所以他心里就跟人家较上了劲。小静玩心重,不是学习的料,可他又是给女儿转学又是给女儿请家教,到了后来,更加走火入魔了,想到了顶替别人这件事。
小静出事了以后,我跟着他一起去找过姜家。姜鹏那个时候已经躲起来了。我们就去找的姜运阳。他当时坐在真皮沙发里,在喝咖啡,一只手举着一个小杯子,一只手捏着一个小勺子,就那么搅啊搅的。按照他的说法,姜鹏和小静两个人是在谈恋爱,‘年轻人嘛,火气大,情侣间闹别扭,小静又是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的,姜鹏一时之间气不过就失控了。下手是有点重,不过小静后续治疗的费用我们姜家是会全出的。’他还问我们喝不喝咖啡,还说咖啡是个好东西,能加速新陈代谢,还能提神醒脑,让人做出更清醒的决定。
当时他那种嬉皮笑脸的表情和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我们夫妻俩当场就坐不住了,那会小静刚刚转到一般病房,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问了好多遍了这伤是怎么弄的,我们都打马虎眼,说是出了车祸。为的就是隐瞒真实的情况。小静是姜家人送到医院去的,在我们赶到医院以前,姜运阳就开门见山地跟我们做交易,说如果我们敢去报警,那他们就会把高考顶替的事情捅出来,而这要是一捅,后面会牵扯出多少人,你们自己心里有数。至于后面这些人会不会放过你,那我就不好说了。唐世渊也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当场就被吓住,我一个妇道人家,没见过多少世面,也没有主心骨,就只是哭。后来姜家又给了唐世渊一大笔钱作为小静的医药费和赔偿。可后面医院的花销越来越多,我们也开始发现小静有精神分裂的征兆,所以就再去找姜家交涉。姜鹏已经不知道被他们藏到哪里躲风头去了,就只有姜运阳在。唐世渊也是被他轻蔑的口气给气坏了,他说今天必须得给个说法,如果姜运阳软的不吃,那他就要通过老梁去找侯老出来主持公道了。
我当时坐在他旁边,觉得他全身气得都在发抖,我也在发抖,但我是害怕地抖。那个老梁,跟唐世渊出去吃饭的时候我见过一次,所以知道他是谁。侯老是老梁后面的人,在川江,在省里,他都是个高高在上的人物,手底下的徒子徒孙遍布省里各处,不少都是要员。我当时就知道唐世渊是在说大话,他和老梁也只是见过一两次面,人家连他的名字都说不定记不全,他又怎么可能通过老梁攀上侯老。他只不过是搬出侯老的名头来吓一下姜运阳罢了。侯老已经是他可以说出口的,排名最大的人物了。
谁知道姜运阳听了这话,竟然冷笑了一下,他抓起手边的电话就拨了一个号,电话接通以后他说找一下侯岳峰,对面问他是谁,他说他是姜运阳。过了一会那边像是换了一个人来听电话,姜运阳的嘴脸马上就不一样了,他满脸堆笑,就连原本的坐姿都卑微了不少。听他电话里的语气,那是和那个叫侯岳峰的人相当的熟,我记得他当时还跟人家开玩笑,奉承人家说什么,‘哎呀您是越活越年轻,看您的精神状态,知道的,您是要干部离退的,不知道的以为您是第三梯队的。’油嘴滑舌的,逗得电话那头的人是哈哈大笑,我们坐在对面都听见了。电话里的人还问起了姜运阳家人的情况,姜运阳故意提起了姜鹏,说自己这个儿子虽然参加工作好几年了,可还是不改小孩子的脾气,贪玩爱闹,时不时还惹点小麻烦,还得他这个当爹的操心,怕是有一天还得麻烦您老人家帮忙教育,毕竟做思想工作是您的强项。对面的人就说没问题,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尽管开口,不用客气。姜运阳顺水推舟地说那哪天要领着犬子去府上拜访,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当时我看见唐世渊的脸色就不对了,面如死灰,整个人看起来就跟蔫了一样。我小声问他侯岳峰是谁,他说侯岳峰就是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