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文鹤
第54章 .
赵海明坐在包厢的最里面,灯光有点暗,安小寒不确定他是否看清了自己的样子。门在她的背后关上,陪她进来的那个大哥抱着胳膊站在她的身后,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你找我?”赵海明问,他眯着眼睛盯着安小寒,“你看起来是有点眼熟。”
安小寒点点头,“赵大哥,我以前见过你,就在我们学校门口。”
赵海明说:“你是金泰毕业的。”他把手里的烟头扔进烟灰缸里,“说吧,小妹妹,什么事?”
“是和你弟弟有关的事。”她咬着嘴唇,脸上是一副花费了很大力气才下定决心的表情,“我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就是他是怎么……去世的事……”
话一出,她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赵海明已经从懒洋洋的姿态坐直。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不过,我真的,真的只能跟您一个人说,因为这件事也跟我有点关系。”她瑟瑟地抬起头,像只受伤的小鹿一样怯生生地问,“赵大哥,能不能让这个哥哥先出去一下。我今天来就是准备把我知道的所有关于师兄的事都告诉你的。”
赵海明几乎没什么犹豫,他抬了抬手,那人就出去了。但安小寒知道,那人就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远,只要这屋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马上就可以冲进来。
“说吧,你知道关于我弟弟的什么事?”
安小寒低下头,深呼吸了好几次,然后抬起头,说:“师兄的死不是意外,他是被人害死的。”
“什么?你说什么?”赵海明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你说清楚!”
“虽然他出事的那天我并没有在跟前,并没有目击整个过程,但是,我有证据!”安小寒语气激动,“我一开始也没有意识到,后来所有的事拼凑在一起我才意识到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懊恼地抱住自己的头,“我真恨自己反应太迟钝,如果早点察觉出来,师兄的仇说不定早就可以报了!”她的眼角泛起泪花。
赵海明却在她情真意切的语调里急躁了起来,“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给我从头开始说,说清楚!”
安小寒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花,然后从包里取出来了一本书,翻动书页,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递给赵海明。
“赵大哥,你看看这个。”
赵海明把照片拽过去,走到灯下最亮的地方,仔细盯着那张照片,里面是一个废弃的顶楼,赵海亮的身影很小,而且是侧脸,但是他的眼神应该是盯着照相机的方向,只要认识他的人一眼就可以认出那就是他。
“这张照片是我最近才发现的,我认出照片上的人就是师兄以后,我才意识到了事情可能不太对。”安小寒的声音渐渐冷静了下来,“我上初中的时候,学校里看我家庭条件困难,就替我联系了爱心企业家,来资助我的学业,我当时心里真的是很感激,可我到后来才明白,他为什么只资助女生不资助男生,而且他的资助也是有目的的。他……他强暴了我……”安小寒羞辱地闭上眼睛,咬牙切齿地说,“不仅仅只是我,还有别的女孩子。而且,他有怪癖,喜欢带人去野外,去废弃的建筑工地,他说这样才够刺激。他还喜欢拍照。他家里就有暗房,拍出来的照片自己在家洗,所以隐藏得很深,一直都没有被人发现……照片里的那个地方,他也带我去过。”安小寒羞辱地埋下头,“所以我当时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就觉得很眼熟。照片是我在他落云山的别墅里发现的,掉落在床头柜后面,除了这张以外,还有别的照片。”
她又从书里找出其他的几张照片,照片里都是痴肥的姜运阳一脸淫笑地躺在赤裸的少女的旁边。照片里是不同的女孩子,光是看着花蕾般的胸部,就知道那都是一些未成年。
“我觉得也许是某次他带着哪个女孩子去了那个地方,结果被师兄无意间撞见,所以他才杀了师兄,为了灭口。”
“他在社会上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肯定在乎自己的声誉,就是可怜了师兄……”安小寒的声音哽咽了起来,“他那么好学,那么聪明,我想他去那个废弃的楼顶肯定也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学习……如果他现在还活着,那他肯定马上就从名牌大学里毕业了,说不定还会被学校邀请直接读研究生读博士,或者出国留学,他一定会是一个特别有本事的人,在他身边的人肯定都会跟着沾光的……”安小寒伤心地用手捂住脸。
“我想起来你是谁了。”赵海明口气幽幽地说,“我弟快高考的那年夏天,我去学校里找他,然后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子一起从学校里出来,那个女孩子就是你对不对?”
安小寒点点头,说话还是带着懊悔的哭腔,“我有功课不会,就去问他,他特别好心,说可以帮我整理笔记,然后过两个礼拜就给我,没想到,后来他就不见了。我一直被那个人害,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摆脱那个人的魔爪,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带我去落云山的别墅,这些照片都是我在无意间发现,然后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藏起来的。”
“不过只是一张照片,也不能证明他和小亮的死有关系。”
“是的,仅仅有照片还不够,我还在他的一个抽屉里找到了这个。”她把一张折起来的纸递给了赵海明。
赵海明把纸打开一看,上面是几行字:
“对不起,我知道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我是残忍的,而那些生命是无辜的。
我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弥补,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安小寒看到赵海明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吐了出来。那上面是赵海亮的笔迹,他不可能不认识。
“我一看就知道这是师兄的字,我当时经常去借他的笔记抄,所以对他的笔迹很熟悉。”安小寒吸了吸鼻子,我也不明白这纸条上写的东西是什么意思,我想肯定是师兄在他们的逼迫下做了一些自己本来不愿意做的事,然后又不得不写下这个才得以暂时脱身。师兄不知道在他们那受了多少委屈,也不知道他被逼写下这些的时候,那些人有没有打他……”
“那人是谁?”赵海明问。安小寒能听出来他的口气里故意压着火。
“他叫姜运阳,是运阳集团的老总。”
赵海明点点头,然后不说话了。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弟弟留下的那张字条收好。他是明白那字条里的意思的,有一次他在家里找到一把带血的美工刀,他以为是弟弟在学校里受了欺负,或者学习压力太大自残,后来偷偷跟了弟弟几次,看到了他在一个臭水沟边按住了一条瘸了腿的流浪狗,然后从裤兜里掏出刀来,一点一点地割断了狗的脖子。
他的心里有点犯怵,但不是怕弟弟,而是怕一个事实,那就是弟弟已经长大,长成了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人。在意识到美工刀上的血并非是弟弟的血以后,他松了一口气。
他捏着那张有弟弟的照片,他在心里知道弟弟那天去那里也许并不是去背书,而是去释放压力,而不巧遇见了另一个需要释放压力的人类。双方都留下了把柄。
“师兄去世的一周前,姜运阳领我出去吃饭,他说让我最近别去马道巷那边,说是有很多下水道都没有井盖,遇到天气不好下雨什么的,会很危险。我当时没当回事,师兄被找到以后我想起姜运阳说过的话,也只觉得这是不幸的巧合,在心里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在向师兄问功课的时候提醒一下他。但是现在,看着这些照片,还有师兄留下的信,再想想他当时说的话,不是很可疑吗?”
赵海明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皱着眉,在不大的包厢里来回地踱步。他在心里埋怨自己,也埋怨赵海亮,遇到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如果自己知道弟弟被别人这样要挟,就算是提着西瓜刀单刀赴会,也要剁了这个姓姜的。自己该坐牢坐牢该枪毙枪毙,至少弟弟还能好好地活下去。
“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因为我一直不敢确认,虽然心里有疑问,但是直到最近我看到师兄的照片和字条,我才百分之百的确定了。我想过去报警的,可是,姜运阳上面有人。而且我去报警,就凭着这些,警察估计也不会相信我的。毕竟我没有亲眼看到是他找的人把师兄推进了下水道……”
“行了,别说了!”赵海明暴躁地打断她。
“还有一点。”安小寒悉悉索索地哭了起来,“我怕我自己的事会被人知道,我会没脸做人。可是我最近总是梦见师兄,想起他鼓励我好好学习时说的话。师兄是个话少的人,可他跟我说了那么多激励和祝福的话,我如果什么都不做,那我就太对不起他了。”安小寒猛地抬起头,“赵大哥,要不然,要不然我还是去报警吧,我去告他强奸,我不要脸了,就算不能用杀人罪逮捕他,至少也可以把他抓进去关几年……”
“不,不要报警。”赵海明的口气软了不少,他走过来,在安小寒身边坐下,然后拍了拍她的肩,“你能来跟我说这些,我得谢谢你。”
安小寒泪眼婆娑地点点头,“我也得谢谢你,赵大哥,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赵海明望着她,问:“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还在上大学?”
安小寒摇摇头,“我从南中科技大学退学了,我现在在姜运阳名下的一个服装厂里打工,在履县。”她脸上浮起一个苍凉的笑,“就算我能继续念书,念到大学毕业,可那又能怎么样,姜运阳是不会放过我的。说不定等到哪一天他终于厌烦我的时候,也会找人把我塞进哪个下水道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急急忙忙地擦掉,“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赵海明说,“待会我让他们给你个呼机号,你以后如果遇见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可以打那个号码,会更容易地找到我。”
安小寒点点头。
赵海明招呼门口的马仔进来,跟马仔交待了几句,让马仔把安小寒小心地送出去。他自己呆呆地坐回沙发里,看着茶几上的那几张照片发呆。
他摸了摸胸口口袋里赵海亮留下的字条,望着照片里青涩的弟弟,他说,“小亮,你放心,哥一定给你报仇。”
他已经没有多少赵海亮的遗物了,弟弟出事以后,学校把赵海亮留在学校的书本文具都打包送了回来。弟弟莫名其妙的突然离世让赵海明伤心又愤恨,弟弟已经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现在居然也这样莫名其妙地离自己而去。
他把弟弟的东西扔的扔烧的烧,弟弟留下的笔记本和练习册,都被他放进棺材里跟着白骨一起火化了。弟弟爱学习,就让那些书啊本啊的去另一个世界陪他吧。
赵海明把手抚在胸口,从此他把那张字条贴身放着,他感到弟弟离他很近很近。
安小寒在马仔的注视里,上了那辆牌照是履县的面包车。车子一发动离开,她就迅速地收起悲伤的神情,只是单纯地感到疲倦。演戏是件累心的事,但她对自己今天晚上的表现还算满意。
第55章 .
唐世渊交待的那个人的名字叫范磊,他们最后一次联系,是在一九九八年的年底。按照唐世渊的说法,他早就和过去的圈子脱离,而范磊似乎比他还早,唐美静的事一出,他就离开川江了。唐世渊也不知道范磊在哪里,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至于唐世渊自己,在一九九九年的大年初一,他是没有作案时间的,因为那个时间段,他正因为嫖娼被关在拘留所里,这一点小孔很快就去确认了。
“你相信他说的话吗师傅?”王睿明问,“他说自己只是说的醉话,然后是自己的好哥们替自己出头才整出来的这件事。”
“那也只是他的猜测,现在谁也不能确定范磊和姜家的事有关。”于建新话锋一转,“但是也不能排除。如果范磊真的和这件事有关,我敢保证唐世渊的参与程度肯定比他自己承认的要深,毕竟没有谁会蠢到因为朋友的牢骚就去杀了人全家。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王睿明点点头,“是啊,就算是为了朋友打抱不平,也不太可能不跟朋友商量好,就自己杀过去,如果要找人,那也得花钱,钱总得唐世渊出吧,还有,范磊也没有去过姜家,他就算想找人教训姜鹏,又是怎么知道姜家地址的?”
范磊比唐世渊小五岁,离过一次婚,后面一直没有再婚,可以查到的记录里,他也没有孩子。他现在下落不明,也找不到他任何的直系亲属,所以无法用对比 DNA 的方式确认当年他是否在案发现场出现过。
事情目前就卡在这,于建新觉得自己的胸口憋着一股气,像是一个原本会痛快打出来的喷嚏不知道怎么又缩了回去,除了难受还是难受。但案子还得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找到范磊这个人。
“如果他真的犯下这么大的事,如果他现在还活着,那么他九成九不会再用范磊这个名字了。”王睿明给于建新倒了一杯水,又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然后一饮而尽。
他们找到了几个曾经和唐世渊以及范磊关系好的人,在他们的旧相册里找到了几张当年哥们聚餐时拍的照片,其中一张可以清晰地看到范磊的正脸。
技术部的同事们把照片里的范磊放大,然后把照片跟数据库里所有记录在案的身份证照片做对比,发现疑似的,就和相应的派出所联系,然后再一一排除。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并非一朝一夕间就能完成。
于建新觉得自己离某些真相很近很近了,可又一绕,走进了雾气弥漫的岔路里。还有一件事,他觉得说不通,那就是赵海明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最后的死真的是自杀还是另有隐情?姜绪柔如果也在当年被杀,那她的尸体去了哪里?
于建新眉头紧锁。王睿明喝完了咖啡,又被人叫去接电话,除了唐世渊这边,他现在还得顾着别的案子,一个人得顶两个人用。于建新也不想只是呆坐着着急叹气。他跟小刘打了个招呼,让他把姜家灭门案的卷宗再调出来。
这份卷宗他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回了,里面的内容烂熟于心,可现在他决定再一字一句地看一遍。
一直到了晚上八点,于建新才在小刘的劝说下从刑警队里离开。回到家,他给自己下了点挂面,煮了点菠菜,卧了个鸡蛋。吃完饭,他打开电视,换了好几个台都是无聊的电视剧。他干脆关了电视,又回到里屋,扭亮台灯,在写字台前面坐下。他把自己的笔记本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又看了安小寒的笔记本和冯望的笔记本,混沌之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卷宗里有一句话,是一个叫蔡东方的人说的,这个人是姜运阳手下的一个工厂厂长,发现姜家一家人出事的也是他。他当时也曾经被调查过,可很快就被排除了嫌疑,一个是因为他没有作案时间,二是他也没有合理的动机。姜运阳很器重他,给他的待遇很不错,他自己手里也管着好几百号工人,说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完全没有必要毁了自己的安稳生活。而且,也没有人听说他和姜家有任何的矛盾。
卷宗里记录的是办案民警问他“据你所知,姜家人有没有和哪些人发生过矛盾?”这个问题时,他的回答。他说他不记得有什么人会想要杀了姜家全家,不过他在总公司的办公室里听见过姜鹏摔杯子的声音。他说自己去跟姜运阳汇报工作,结果姜运阳的秘书说姜总正和副总谈话,让蔡东方在外面等一会,不一会他就听到了摔杯子的声音,像是两父子在吵架。
他后来留意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姜鹏不知道怎么发现了姜绪柔一次性花出去了一笔不小的钱,大概有二十万,他就来问姜运阳知不知道这事,姜运阳承认,钱是他给姜绪柔的,至于她拿钱做什么,他不管,反正钱给了她,她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姜运阳宠爱女儿,对她百依百顺,这是全公司上下人尽皆知的事,姜鹏也许是觉得父亲偏心妹妹,所以就和父亲在办公室里吵了起来。
于建新再看这一段,让他觉得值得三思的,不是姜氏父子间的争执,或是姜鹏是不是真的在意姜运阳的偏袒。而是“姜绪柔花出去了一笔不小的钱,大概有二十万。”这句话。
一九九八年的二十万,不是小数,她如果是一次性花出去的,那她用这些钱做了什么?除了买车买房子买股票投资以外,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可以让她一次性地用掉这么多钱?可他们后面的调查中,姜绪柔名下并没有登记任何动产和不动产。
他记起了安小寒笔记本里一段初看时觉得似是而非的文字,又想起了齐安雅提起过的,小姨再次出现的时候,说自己这么多年都在国外。安小寒被顶替的事从来没有拨乱反正,她也没有返回校园,所以她并没有大学文凭。她自己没有钱,她的档案里也没有她走正规渠道出国的记录,那她是怎么出的国?
他的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再次翻开安小寒留下的笔记本,开始像识别猎物的野兽似的分辨那些文字,他像肆意践踏装死的敌人那样追寻着那些文字背后的深意。
“你说过,你爱海,海无穷无尽,吞噬一切,包容一切,在望不到头的另一边,有全新的世界,那个世界不会知道你是谁,我是谁。我们都是新人,海水就是羊水,它让人新生……”
他给王睿明发微信,“咱们怕是得跟海警部门联系一下,看看九九年的时候,活跃在川江这片的蛇头都有谁。”?
第56章 .
安小寒第一次打赵海明的传呼,是在见到他的一个星期后。前一天晚上,她和吴淑玲正在打扫卫生,结果吴淑玲接了一个电话后,就突然对安小寒说第二天不营业了,关一天的门吧。
安小寒见吴淑玲脸上有点紧张的神情,赶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吴淑玲摇摇头,“没事,说是大哥明天要过来。”她叹了一口气,“我家那口子有点紧张,最近厂里的效益不行,大哥没打招呼就提前过来,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沉默了一阵子,又问,“小静,最近绪柔跟你联系了吗?你们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她有没有给你说过什么?”
安小寒摇摇头,“绪柔姐姐每次跟我聊天,也就是嘱咐我在餐馆好好干,不要偷懒,别的她什么也没说。”
吴淑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说,“弄不好嫂子也要跟来。以前每次大哥大嫂过来,都是在厂里的办公室里摆一桌,小静,明天你跟我去厂里当服务员。饭菜得提前准备好。看他们到时候是还是按老规矩就在厂里吃,还是来这吃……”她咂咂嘴,“也不提前说一声,第二天要来这前一天晚上十点才打电话……”她气鼓鼓地把抹布扔在柜台上,赶紧给苗师傅打电话,让他第二天一大早先去大点的菜场买肉买菜买海鲜。
第二天,安小寒起了一个大早,刷牙洗脸以后,她对着镜子梳起马尾辫,把鬓角边冒出来的碎头发用黑色卡子卡好。她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对比一年前的这个时候,自己的样子好像没有太大的变化。可只有她明白自己已经变了,有些变化用肉眼是看不见的。它隐藏在内核里,只有在某个倏忽过的瞬间才会显露出来。
现在,她有点心慌,两天前她才刚刚去过网吧,邮箱里并没有姜绪柔的信,这说明姜家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姜鹏和姜运阳的生活一如往常,这也就说明赵海明那边还没有任何的行动。他会行动吗?会怎么样行动?什么时候会行动?这都是无法预知的事情,而主动权则完全在他的手里。她知道自己需要耐心,可她也觉得不能无限期地等下去。
她和姜绪柔聊过大功告成以后要怎么办的事。姜绪柔要摆脱姜家,而姜家靠的就是姜运阳。如果没有姜运阳,那姜鹏什么都不是。进入公司的这些年里,他毫无建树,却树敌不少,如果没有老爹兜底擦屁股,他早就被人整了。而且以他的能力和脾气,如果公司落到他手里,那恐怕不过几年就会倒闭。
安小寒一早就明白姜绪柔只是想除掉姜运阳。姜绪柔说过,姜运阳的死,自然有动手的人来负责,至于姜鹏那边,她会把自己的血洒在姜鹏车的后备箱里,也会在他的车里留下半张医院的验孕单,那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姜运阳的事一出,她这边就会动手,而她一旦这样做了,就会离开川江,此生再也不会回来。
“你要去哪里?”安小寒问她。
她笑了,没看安小寒,只是问,“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然后她转过头来看她。
她没有说话,望着她的眼睛,虽然没有点头,但她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小静,小静!”还不到八点吴淑玲已经从前门开锁进来,一进门就叫安小寒。“起来了没?”
安小寒听见动静,赶紧从厕所里出来。
“婶,我在这儿。”
看见她已经梳洗完毕一副准备开工的样子,吴淑玲很满意,她说:“小静,你要不然先吃点东西,然后跟我去城关市场那帮苗师傅提菜,他已经骑着自行车往那边走了。”
安小寒摇摇头,“不用了,我一点也不饿。”